第三十二章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不行。”
  这怎么能一样呢?她为什么把这事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陌慎整个人突然就被一股莫名的情绪包围了,无言的酸涩涌上心尖。
  “难不成还真是因为那天的事?”茗嫦一时怔愣,不过片刻晃神,又恢复之前的神态,“那件事情真的不用放在心上,怎么说也是你占了便宜,我一个姑娘家家的都不跟你计较了,你也就不要太过于执着这事了。”
  陌慎低头,没能看到她一瞬间的停顿,只觉胸腔处已经集满了怒火,偏偏还不能随意对她如何。
  “还真是冷血无情的人啊。”陌慎自嘲一笑,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冰冷的看她,“那你也不用管那么多,我陌家产业够大,去无名阁买下这个孩子绰绰有余,到时候这孩子之后如何,都跟你无关。”
  茗嫦嘴角笑意僵住,手不自觉的安抚着小腹,过了有半盏茶时间,茗嫦忽的笑出声来,“那奴家到时候一定在无名阁恭候陌大人。”
  又是一场不欢而散的相聚,好像只要他们两个在一起,就没有好好说过话的时候。
  月落日升。
  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顾尚邶向东垭玛请辞,原因他没有多说,只是说家乡有事。
  知道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宫廷的氛围,东垭玛也没有强迫他,只是觉得身边又空了下来,好像亲近的人都走了,就剩他一个人独自面对朝堂的风雨。
  因着北锡瞿的离去,东垭玛心情不太好,原本计划在东后生辰那天将两人给修成正果的两位宫仆都没有动手。
  朝堂之上的斗争是越来越激烈了,很多时候东垭玛都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的,就像今天一样,首辅说什么也要给东垭玛选妃,硬是决定三天之后在众多闺秀之中选四位宫妃。
  东后心里一直都知道这天早晚会来,但是当福秀将册子递给她的时候,心还是免不了泛酸。
  福秀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絮絮的念叨着:“要奴婢说啊,娘娘您也是的,王上又不是外人,他是您夫君啊,这以后都是要一起生活的,这矜持内敛过头了也不大好,这选妃一事早晚都要有个结果的,您不是等于生生要将王上往外推嘛?最近的情况都传到后宫来了,王上在朝堂的压力这么大,娘娘您又不会体贴人,这之后可要怎么办才好啊?”
  东后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心里早已经是急得火燎火燎的,她也想跟王上多说话接触啊,但是每次一看到他,脑子就一片空白,不大能转的过弯来。
  “奴婢也清楚娘娘的这怪病,但是您好歹也经常主动去看看王上吧?王上不来,您就不去找他,这样下去,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啊?何况他还是王上,总是拉下身段来找您也说不过去啊。”
  “……”东后默了默,翻开了手中的册子,看着上面的各家闺秀的资料画像,“本宫不是担心王上在忙事情不便打扰吗?耽误了王上办事,不是更糟糕吗?”
  “诶,这奴婢可就要替王上说话了,即使王上在办事,您亲自去送送茶水滋补汤什么的,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啊,您不去;几次都听宫婢说王上在花园还是书房里看书画画,这话都传到这凤仪宫里来了,娘娘还不明白王上意思?奴婢也提醒过您的,可您就是别扭着不去啊,现在好了,朝臣要给王上选妃了,娘娘您看怎么办吧,反正这宫妃是一定要选了。”
  东后有些迟疑:“可是就这么几天,也做不了什么吧?而且本宫需要时间……”即使她去了,总不能就这么快的热情起来吧?
  见她心思有所松动,福秀再接再厉道:“只要娘娘您跨出这一步,之后的事又会有多难呢?难不成真的要等这些人进宫,当着您的面,跟王上如胶似漆的吗?”
  “……”听了这话,再看着手里册子上的各个美人画像,东后心中是越发酸涩,最后是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福秀也不想说这话,但是看着自家主子对这些感情方面这么不懂,心里也急啊,总是要刺激一下试试吧?
  殿里静默良久,东后忽的用力合上册子,起身道:“去福阳宫。”
  福秀简直要落泪了,果然还是要给她下一剂猛药才行啊,不然她是不会主动去做的。
  早就吩咐了人备了茶点,就等自家主子一声令下了。
  东垭玛正烦心着呢,也不知道册子递到凤仪宫,妙锦会是什么反应,不过想想也是,她应该是平静的接下来,然后将这件事给办好的吧?
  即使知道她会是这种平淡的反应,东垭玛还是隐隐怀有一丝期待,总想她能给点反应,哪怕是生气也好过她那无悲无喜的性子。
  殿外传来细微的交谈声,随后就看到高大监提着食盒进来了。
  东垭玛眉头倏地一皱,“孤没叫御膳房的人做东西过来。”
  “哪里是御膳房自作主张做的?刚刚王后娘娘在外头呢,问王上在做什么,老奴就如实告知了,听到王上在忙,娘娘留下了这份食盒就走了……”
  不待高大监说完,东垭玛就起身出去了,临走前还责备的瞪了他一眼。
  高大监委屈,他准备进来通报一声的,是王后娘娘自己说既然王上在忙,就不便多加打扰走了的……唉,罢了,这就是做奴才的命啊。
  福秀真是对自家主子没办法了,她都刺激到这个份上了,娘娘还是这样,她还能说什么?这好不容易迈开一步,怎么又不走了?
  福秀路上不停念叨着刚刚的事情,东后看她一眼,熟练且极快的屏蔽了她的话。
  东垭玛看到人背影,几大步就追上去了,林妙锦冷不防的被人大动作的拉扯一下,身子一个不稳,直直往后栽去。
  福秀嘴巴吃惊的张大,伸出的手止在了半空中,眼看着自家主子身子往后仰去。
  没有预期中的疼痛,腰间被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给托住,东后整个人呈后仰姿势,倒在了东垭玛怀里。
  抬眼对上的就是东垭玛刚好低下头看她的眼神,一时间,空气都仿佛流动的缓慢。
  福秀反应过来,想要去把自家主子给拉起来,因为这姿势确实有些不大对劲,但是在干这事之前极有眼色的瞅了瞅两位主子的脸色,而后,默默的收回了手,静静的立在一边。
  东后整个人都尴尬极了,东垭玛在她自己起身之前把人给拉了起来。
  局促的站好,然后行了一礼,“臣妾见过王上。”
  东垭玛面色一凝,强压着怒气,道:“既然来都来了,怎么送了东西就要走?”
  东后低头轻咬着嘴唇,轻声道:“王上日理万机,臣妾不好过多打扰。”
  看在她是第一次主动过来找自己的份上,东垭玛将怒气压了下去,拉着人就去了福阳宫。
  东后不知所措,回头用眼神向福秀求助:这个情况本宫该要怎么办?
  福秀欣慰一笑,眼神示意她淡定,先看情况再随机应变。
  林妙锦无奈,只得被东垭玛拉着往福阳宫走去。
  手上的触感奇怪,她想放手,却又有一丝留恋。
  她记得他们第一次牵手是在大婚那天,但是东垭玛却被她过于激烈的反应给吓到了,以至于之后搞砸了洞房花烛夜,然后之后一直都是这么个情况,时间久了,东垭玛也不再碰她了。
  将人带到福阳宫,谴退了宫仆,只剩两人在这宫殿里。
  林妙锦局促的站在那里,眼睛都不敢乱瞟,安静的等着东垭玛开口说话。
  东垭玛将食盒提了过来,将里面的茶点在桌子上一一放好,见她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刚刚的位置上,无奈的叹了声气,去把人给带过来。
  好在妙锦没有甩开他的手,不然现在场面一定极其尴尬。
  “坐下。”
  东后依言坐下,端坐着,眼睛一溜不溜的看着东垭玛在她身边坐下。
  东垭玛现在高兴极了,总算是没有甩开自己手了,这算不算是一点小进步?
  “你来找孤,仅仅只是为了送茶点?”东垭玛问的看似不经意,眼睛余光却是一直看着东后的动静。
  林妙锦低头,拧着手中的绣帕,低不可闻应道:“嗯。”
  东垭玛免不了一阵失望,嘴里的糕点似乎也有些索然无味,转念一想,她这性子居然会主动过来,肯定是有事的,最近后宫能有事的就只有选妃一事了,莫不是因为这事过来的?
  想到这,东垭玛瞬间又开心了起来,伸手取了一块糕点递至她眼前。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糕点,东后抬眼看了过去,只见东垭玛眼里隐有笑意浮动,冲自己笑的开心。
  一股热气浮上脸颊,妙锦避开他眼神,伸手将糕点接了过来,小口的吃着,这热气却是怎么也消减不下去。
  东垭玛还是第一次见她这幅情态,绯红的颜色一直从她的脸蛋蔓延到脖子,久久不能消退。
  之后两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当然,这些都在东垭玛的意料之中,要是东后突然热情起来他才是要惊讶的。
  大概猜到她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为了让她放心,便道:“选妃这事你全权做主就好,孤不会反对的,你要是不想选这么多个,只选一个进来也行,总之这后宫之中你说了算。”
  不选也行,只要你再努力一下。
  这话东垭玛不敢说出来,怕把人给吓退了。
  东后低声应下,表情淡了下来。
  “你……”东垭玛抿唇,惊觉自己好像起了一个不太好的话题,轻咳几声,道:“孤今天很高兴。”
  对啊,选妃这事已经定下来了,高兴是应该的吧。林妙锦心中说不出的烦闷,手里的丝帕都要快被她勾出丝了。
  怎么气氛越来越低迷了?东垭玛将手放在东后的手背上,东后勾丝帕的手一顿,倏地浑身紧绷起来。
  在她要挣扎之前,东垭玛松开了手,道:“孤的意思是,你今天能主动过来找孤,孤很开心。”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林妙锦手紧攥着丝帕,手足无措的看他。
  东垭玛笑着看她,壮了壮胆子,再次伸手,摸上了她的后脑勺,“所以以后,你能不能经常过来?”
  林妙锦脸红的不能再红了,身子往后仰了仰,避开了他的手,不自在的站起身来。
  “臣妾知道了,臣妾突然想起宫里还有事,先告退了。”
  慌张的她差点撞上了门框,东垭玛紧张的站起来,林妙锦及时止住步子,回头尴尬一笑,然后就走了,背影颇为惊慌。
  在她走之后,东垭玛还久久不能回神,只觉得刚刚东后的反应有些可爱,跟当初初见她时一模一样。
  林妙锦家世本就没有多好,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参加城里闺秀之间的活动,知道她的人就更少了。
  东垭玛是在一次聚会之中玩游戏输了,才迫不得已的敲响了一户人家的后门,来开门的就是林妙锦,在旁友的催促之下,才磕磕绊绊的把那句话给说了出来。
  “吾心悦你。”
  林妙锦莫名其妙的就被人告白了,还是不认识的人,不知是羞还是气的,面上通红一片,说不出半个字。
  “你是何人?”福秀刚好过来,将两人分开。
  不等他说明原因,就见林妙锦惊慌失措的跑回屋子里去了,而后他就向福秀打听她,福秀只把他当做登徒浪子看待,将他关在了门外。
  再然后他想方设法的也才只得到了她仅有的一点信息,当时东垭迩就已经显露出一点野心了,知道他喜欢一个没什么身份的女子,向东王禀明了这件事,还造谣说他已经将人给糟蹋了,东王这才让他娶了人的。
  阴差阳错之下,两人就这么成了亲,再之后就是知道了她不喜欢被男子触碰的怪病。
  “再等等吧。”他对自己说。
  今天她的举动简直出乎他的意料,这漫长的等待也终于有了点回应,他很开心。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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