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来者不善
东垭玛看着顾尚邶走进，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他。
不用东垭玛多说什么，顾尚邶也知道他的意思，看向床上已经面色铁青的人，敛了眸，声音有些低沉道：“我知道该怎么做，只是这个世子，就没有那个必要去当了。”
“孤不会强迫你，只是你身上好歹也流着皇家的血液，一些事情你还是逃不过的。”
顾尚邶抿唇不语，良久才点头应下。
即使这个人再怎么渣，也是他给了自己一个生命，才能看到这世间所有好的坏的。有始有终，他带他来，他送他走。
之前所有的坚持都在倾斜着，他良心上还是有些过不去。
他本可以不来的，因为顾劲风想助北锡瞿更快的完成任务，所以他来了。
其中也有一点私心吧，想替自己母亲看一眼这个渣男的下场。
但是直到现在，突然就感觉这些都不重要了，人都死了，再多的不甘也没地方发泄了。
东垭玛见他点头，就将后续事情都吩咐了下去，然后就是一系列繁琐的礼仪。
文山王下葬之后，东王也向全国宣布了顾尚邶的身份，这消息传开来，惊了远在南北国的一些人。
宁溪晨他们是早有准备的，这个消息在顾尚邶知道之后也没有瞒着他们，从最开始的惊讶到现在的平静，他们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一切。
该来的总会来，躲不掉的就坦然面对。
南可硕眼神微沉，看着在前头受礼的顾尚邶，怎么也没想到两人之间还有这种渊源，那么那天在街上看到两个人，其中一个会不会就是北锡瞿？
当时在南北国的时候，他身份暴露的蹊跷，突然就有人说他是东王之子，而靖观帝也没有任何怀疑的就打算送他回东国，这一切在背后推动的人，他至今都还没个头绪，自然而然的就归结到北锡瞿他们身上。那时候雀语还进宫见了靖观帝，这一切让他不得不怀疑是北锡瞿他们将计就计，然后在背后反手给了他一刀子的想法。
现在他来了东国，没多久顾尚邶又跟了过来，还是以这样的身份，彻底让他心里对北锡瞿的怀疑加重了。
顾尚邶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的。
嘴角轻微上扬几分，偏头，准确的跟南可硕要快收回的目光对视上。
其实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深的恩怨，不过利益驱使，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阵营的。
来者不善。
南可硕的处境立马就变得有些危险，虽然东垭玛不是很刁难他，但是也不会亲近他。而顾尚邶有这种优势，因为他是文山王的子嗣，朝中大臣也不会对他有太多的不满，虽然也是突然就冒出来的，但是之前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也会让大臣们更放心。
要是顾尚邶在中间做一些手脚，他敢保证，朝中大部分人都会偏向顾尚邶，就因为他是文山王的子嗣，而自己是一个带着东国九殿下身份的南北国太子。
东国排外，即使最后知道他是东国皇子，也会因为在南北国待了这么久而对他产生隔阂，更会因为他之前在南北国的一番作为对他戒备，生怕东国主人就这么被拉下马了。
顾尚邶收回眼神，继续完成接下来的仪式。
让他产生危机感就好，也不要求马上就把他给解决掉。
北锡瞿不方便暴露在大众的眼皮底下，所以并没有出席那种场合，东垭玛也是知道的，就随他去了。
趁此机会，北锡瞿来到了南可硕现在所在的住处。
府里内外守卫森严，除去南可硕自己的人，大部分都是东王派来监视他的。
这个结果喜闻乐见，没想到东垭玛还是有点头脑的，没有让人在自己地盘上这么嚣张。
云栖早就探查好了王府的路线，因为棠梨道行太浅，怕潜进来被人发现，所以只有云栖一个人过来了。
绮珞在院里，坐在秋千上，百无聊赖低着头看着绣花鞋上的花纹出神。
绯墨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好像今天王府里有些冷清，不过这样是不是就表示有机会可以偷溜出府了？
这想法在脑内刚成型，一想到王府的守卫，绮珞就歇了这心思，垂头丧气的继续晃着秋千。
“绮珞。”
冷不防的一道声音打破寂静，绮珞身子抖了一下，魂都差点没被吓出来。
不过反应过来之后，听到熟悉的声音，绮珞就立马抬起头来看向刚刚出声的方向。
“师父！”
云栖及时捂住她的嘴，让她声音变小了一点。
绮珞眨眨眼，眼里流出细碎的笑意。
要不是云栖知道绮珞对自己没有任何的旖旎，还真的就被这样的眼神给骗了，真的，是一种会让人沉在里面的风光。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怒喝打断了两人的眼神交流，云栖回首望去，就看到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咬牙切齿的看着他。
绮珞偏头，探出了一个脑袋，看着来人。
北锡瞿怒火中烧，谁知道他一进府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为什么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看起来这么的暧昧？不过只是一段时间没见，为什么刚见面，不是看到师姐在南可硕旁边，就是在这个陌生男人身边？还冲这个男人笑的这么开心！
云栖察觉到他的目光很不友善的在看他，又是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身后的绮珞，下意识的就将绮珞挡在了身后，语气也不太好的看着北锡瞿，“我们在干嘛关你什么事？”
绮珞呆愣在原地，听着这有些熟悉的声音，刚刚没有仔细看清这人的样子，但是来人给她的感觉却是异常熟悉的，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怎么不关我事！”北锡瞿又气又急，上前几步想要绕过云栖去看楚俏，却被他一直挡在了前面。内心烦躁不已，面具下皱起的眉头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让开！”
云栖没受威胁，依然牢牢的挡住了绮珞，不给北锡瞿看到一点的机会。
两人半天僵持不下，北锡瞿以为是自己这样子让楚俏一时半会儿没有认出来，连忙取下面具，声音带着委屈，眼睛直直的看着云栖背后的脑袋：“师姐，你出来看看我，我是阿瞿啊。”
绮珞听到这个名字，大脑一片空白如遭重击，只有'阿瞿'两个字不停萦绕耳边。
脑袋一阵眩晕，手下意识的拉住了云栖的袖角，皱着眉头，紧闭着眼睛，面色有些苍白。
云栖听北锡瞿那番急切的话，大概也猜到了些什么，两人之前就认识了吧……
还没细想，袖子就被人拉住了，回头去看绮珞的情况，看她一脸苍白，二话没说就将人给打横抱起，准备出府了。
“什么人！”绯墨端着茶点出现在花园的侧门，看着前方突然出现的两个陌生男人，其中一个还打算劫走绮珞，下意识的就大喊出来。
官兵被惊动，眼下情形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带不走绮珞的，但是又不放心把她留在这王府里……云栖放下她，拉着她的手，往她手心塞了一封信。
北锡瞿听到动静，二话没说，重新带上面具之后就上前几步，从云栖手里将楚俏给抢了回来。
“你！……”没说完的话被突然飞过来的箭给收了回去，云栖弯腰躲开，转眼间再看，只见北锡瞿已经抱着绮珞离他几步远了。
想着这人看起来对绮珞也没多大恶意，云栖也暂时不去管他们了，全心投入进去，避开了官兵的追捕。
绮珞闻到熟悉的味道，脑袋疼的更厉害了，不过还是睁开了眼睛看着抱住她的人。
仅仅只是露出了眼睛，嘴唇跟下巴，绮珞心里就一阵动荡。
脑海里不停闪过一双黑琉璃般清澈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欢喜，有深情，有委屈，有决然……那些掺杂着很多情绪的眼神渐渐的跟眼前这人的眼睛对上。
“阿瞿？”她喃喃出声。
北锡瞿听到一声如梦似幻的低喃，低头看她一眼，眼里有着狂热的欣喜，“是我！”
绮珞脑内一时间纷乱，一丝理智尚存，手拽紧了他的衣领，声音平淡如水，“放我下来。”
北锡瞿脚步顿住，有些不解的看她，“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不用担心后面的追兵。”
“可能吧，但是我不能跟你走。”绮珞不敢看他眼睛，偏头垂下眼帘，拒绝了他的好意。
就像是南可硕一样，在她还没恢复记忆的时候就编排了这么多故事来骗她，她能感觉的到南可硕的一些情意，但是不敢完全相信他。
而眼前这个人，虽然给她的感觉很熟悉，但是在没有恢复记忆之前，她还是选择相信云栖。
“为什么？难道你要留在这里跟九殿下成亲吗？你喜欢他？！”
“我不喜欢他。”听他用这么质疑的语气问她，绮珞下意识的就反驳了他的话，对上他有些复杂的眼神，绮珞顿了顿，又道：“我师父已经找到我了，他会带我离开这里的。”
北锡瞿眼神危险的盯着楚俏，“师父？刚刚那个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用这种眼神看她，总感觉有些心虚，绮珞轻咳一声，别开了眼睛，点头道：“没错。”
北锡瞿内心顿时涌上来一股巨大的背叛感，后槽牙咬的咯咯作响，眼睛像是要吃人一样泛着淡淡的血红色。
绮珞后退几步，生怕他突然发怒伤了自己。
这小动作落在北锡瞿眼里，更是悲从心起，失了智一般将她逼到了墙角。
突然的动作吓得绮珞急急后退，背后一阵寒凉，后背贴在了墙上，已经没有退路了。
两人对视良久，北锡瞿从她眼里读到了陌生的信息，心已经凉了一截。
沉默许久，北锡瞿闭上了眼睛，声音有些颤抖的问她，“这是你的选择？”
莫名其妙的话，指的是让谁来救她出去的事？绮珞听他这话里的颤音，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疼？但是眼下自己保命最重要！
“是。”她听见自己声音里面的小紧张，好怕他又会突然发怒啊……
话音刚落，就见北锡瞿出手一拳，带着凌厉的风。绮珞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感受到耳边一阵强劲的风力呼啸而过，绮珞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半天没感觉到那预想的疼痛，周身的压力一减，绮珞小心翼翼的睁开一只眼睛，就看到北锡瞿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涌上心头更多的是担心。
一阵风吹过，绮珞闻到了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偏头一看，被墙壁上的一个窟窿给吓到了，然后再仔细一看，凹处顶端都被血给染红了。
好像不小心做了件大错事。
绮珞慌忙的去追，可是哪里还有他的身影啊？
巨大的失落感跟愧疚感卷席而来，绮珞蹲下身子，捂住了脑袋。
绯墨赶过来，看到人没丢，松了一口气，小心的扶起她，把她带到房间里之后就没让她离开过房门半步。
南可硕回来之后听到这么一出，脸色异常难看，狠狠的瞪了一眼绯墨，踏进了房门。
绯墨面色发白的立在门外，不敢辩驳一句。
看到绮珞安全无恙的待在房里，南可硕才放下心来。
“中午过来找你的两个人是谁？”
他怕，怕是北锡瞿找过来，怕她突然恢复记忆，怕她离开他。
绮珞撇嘴，“当然是我师父他们啦，你当初把我带走，招呼都没打一声，他们还以为我被坏人给劫走了，我之后有跟他们好好说了。”
“真的只是你师父他们？”南可硕怀疑的看她，他可是看到了院落的墙角上那一个窟窿了。
绮珞别开眼，一番话张口就来，“下个月不就是要跟你成亲了吗？我师父不放心非让我跟他走，但是我不愿意，他一生气就在院里砸了个洞，最后还是拿我没办法，说了一句不能让我白白就嫁给你的话，然后就走了。”
“……”
不管这话真假，只要她还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