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认识的陷阱
通道的尽头依然是一道关闭的拱形门户，但相对来说高度却正常了许多。没有重现虚拟巨蟒吞人的一幕，这次的身份识别不再像之前那样瘆人。凭着语音识别，尼奥就将大门开启：
“nos todos morremos”（万物皆烬）
听着对方口中传出的古怪音节，史塔克意识到自己之前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尼奥先生，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个世界的语言，你曾经应该并没有接触过吧？”
“sala de controle principal”（主控室）
大门开启，里面是一个长方体的无窗房间。看到所有人都已经走进房间，尼奥再次说了一句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语言。做完这些后，这才开始向众人解释：
“我所在的世界，人们的交流方式已经进化到了直接通过沟通意识来表达思想。语言这种东西，不确定性太多了。毕竟作为思想的载体，很多时候都会存在‘交流壁垒’。”
在尼奥解释的时候，拱形大门再次合上。看着房间的地板和墙壁突然开始发出淡绿色的光芒。所有人这才意识到，这间上百平米的屋子其实只是一个类似电梯轿厢的装置。
“‘交流壁垒’，能详细说说么？”
尼奥的回答让里查兹想到了自己以前听过的一种理论。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决定继续这个话题：
“好吧。偏见与误会，我想在你们这个世界里经常会发生。但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有过考虑，这些一旦处理不当，往往会导致矛盾和纷争的现象，究竟为何存在。”
“你是想把这些归咎于‘语言’？”
瞟了一眼身后的里查兹，尼奥耸了耸肩：
“你的这个问题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但在我看来，你就是这个意思！”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在你的理解里我是这个意思。你们都是聪明人，现在应该能明白了吧！”
看着若有所思的里查兹，尼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奇异博士就将这个话题继续向更深处引去：
“你还是继续说下去吧，尼奥先生。对于你现在的说法，我已经看到了三种可能性。”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旅程中，轿厢内回荡着尼奥对“语言交流”的看法：
“好吧，我换一种说法。我们每个人的思想都可以看作是一套完整的系统，或者说一个完整的宇宙。我们说出的话，则是系统的处理结果，或者说这个宇宙的一部分。”
“但这一部分内容在接受者那里，却未必有着相同的含义。因为思考方式的不同，意味着系统的算法，或者说编码方式不同。每个人都是一个小宇宙，而相同的语言在每个宇宙中代表的情感或者指代却未必相同。”
“语言其实也是有区域性和历史性的。你看某一个单词，或者某一个字的含义，其实在不同条件下会有不同的解读。同样，有些不同的词语却代表着同一个含义。”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奇异博士敏锐地察觉到尼奥的精神波动有些古怪。暗中催动秘法，惊讶的发现对方的灵魂此时正处在一种奇异的状态。而光照会的其他成员虽然不懂魔法，却也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现在站在他们面前滔滔不绝的男子，并不是之前他们所认识的“战争之王”。
“说到底，每个人的思想是不同的。但却用着相同的语言来交流。这些都没关系，重点是很多时候人会将自己对某个字的定义默认为其他人也是如此理解。因为这是保证对话的前提，但也是许多问题的根源。”
“比如你明明是在传达某种亲近之意，但所使用的的语言和谈话方式在另一个人的理解里或许代表着粗鲁和无礼。再加上语调，情绪等等因素，误会就由此产生。”
奇异博士本想说些什么，却被里查兹捷足先登：
“尼奥，你听说过培根吗？”
“培根？你说的是一种烟熏肋条肉吗？我那个世界确实存在这种食物，我也很喜欢吃。”
尼奥的回答让里查兹有些啼笑皆非，下意识地揪了揪下巴上的胡须：
“不，我说的是一位叫培根的思想家。”
“没有。”
尼奥不假思索的回答，却让提问者觉得对方是有意在敷衍自己：
“你确定？”
“你们这些人为什么总喜欢质疑别人，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就像尼奥看不惯纳摩一样，这位傲慢的君主同样不喜欢这个总是忘记自己身份的囚犯：
“或许是你孤陋寡闻了！”
“我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过这样一个人，但在我的记忆中确实没有！拜托，你真的有认真在听自己同伴之前的提问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刚才的问题应该是‘听说过’，而不是‘存在过’。这再次印证了我之前的说法，不是吗？还是说……你在故意找我的麻烦？”
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人，里查兹连忙解释：
“行了，尼奥！知道么，你刚才说的这些，和我们这个世界的一位哲学家的思想不谋而合。”
“这个很正常吧，世界是客观存在的，每个人都在不断地认识，理解着世界。难道说当某个人在发表了某种言论后这个道理就成了他的专属，别人就不能再这样想了吗？”
“而且，我并不认为这位‘培根’先生的观点，真的就和我的想法完全一致。你能先给我讲讲他的具体思想吗，我正好可以对比一下。尽管……你说的这些很可能是被解读后的想法。”
张了张嘴，罗杰斯觉得他们讨论的话题已经被里查兹带偏了许多。但因为这个问题自己同样很感兴趣，最终还是没有出言制止。
“这位哲学家提出的学说被称为‘四假象’。在他看来，人们之所以只能看到事物的假象，不仅仅是由于受错误观念的作用和影响，更主要的还在于这种错误观念的产生是同认知主体的主观臆断相关联的。”
“而你刚才所说的内容，在很多地方都和‘四假象’中提出的某些观点有着极大的相似性。联想到之前我们两个世界的诸多共同点，所以我下意识地认为在你的世界也有这样一位思想家。”
听完里查兹的解释，尼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根据目标表现出的某种相似性来判断双方之间是否有某种联系，从逻辑分析确实有一定道理。但是有逻辑不代表着是事实，逻辑性只能算作可能性。作为思考方式，很多时候用逻辑分析出的结论不一定就是事情的真相。”
凝视着轿厢中散发着绿色荧光的蛇形图案，史塔克默默地梳理起自己的记忆。联想到这座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建筑，还有那些昆虫一般的黢黑星舰，他就觉得尼奥在一些事情上依然有所保留，而对方刚才的解释，似乎在无意间暴露了某些试图隐瞒的内容：
“我有一个疑问，尼奥先生。你刚才在与这里的系统进行人机交互时，依然是通过语言。这是因为你所说的意识交流只能存在于生命体，还是说这座建筑并不属于你所在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