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霸气侧漏 第八十二章 山河·王见王(2)
简歌用的是小擒拿格斗术,他原本就爆发力强,又长于实战,这一下出手极快且狠,毫不留余地,端的就是一招毙敌的架势。
林天华见了眉峰一抖,虽然明知道简歌是试探谢清欢,但他看向谢清欢的目光还是不免带了点儿担心。简歌这种程度的高手,自血与火中夺路杀出,跟他这种在温室里培养出来的不在一个段数上。就算他有心想拦,也是有心无力。
萧朗月是纯粹的门外汉,但胜在目明聪慧,也看得出简歌出手是认真的,不由大惊失色。
对于简歌突然的疯狂战意,谢清欢只是略一挑眉,一手贴在萧朗月的后腰,轻轻用力将她往孟青流的方向一推,而后沉腕起掌,足下一点,身子急弹而出,直直迎向简歌。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谢清欢出手招式简单朴实,意境却大开大合,无所畏惧。而简歌则力求最快最狠最直接地制敌毙命,两人的目的一致,这打斗看在外人眼里,就难免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凶残。
谢清欢唇边噙着一抹冷淡的笑意,一手弓形蛇步,指尖劲力轻吐,自简歌手腕脉门蜿蜒而上,另一只手则破中宫直进,变掌为爪,直袭向简歌咽喉。
简歌初时并不以为意,直到酥麻的感觉自手腕迅速蔓延到半边身体,动弹不那么轻快的时候,才微微变色,完美得如同面具的面瘫上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
谢清欢的手扣在简歌的的喉管上,指尖温暖坚定,缓缓用力。这个时候,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简歌能清楚地看到谢清欢眼中自己的倒影。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却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简歌已经很久不曾将自身置于险境之中,谢清欢扣在喉上的手指渐渐收紧,但他感觉不到丝毫的杀意。也许在林天华等人的眼中,谢清欢此刻更像是跟他在闹着玩儿吧。
但对于混惯了黑道的简歌来说,像这种能自如控制自身气息的人,才最可怕。他眼角余光瞥一眼躺平的黑衣人,突然明白他们四人埋伏在此,原本万无一失的伏击为何会失手至此。
谢清欢略微眯眼,静静看着简歌,慢腾腾地撒了手,若无其事地后退两步,淡淡道:“简先生,我敬佩你的胆量。但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不要轻易对我出手。否则,我怕我会忍不住……”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但那话意确实再清楚不过,简歌听得明白——若是再有下次,我会忍不住要你的命。
简歌这一试之下,自然知道谢清欢的武功不弱,但这人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敢这么大言不惭地威胁他?
他却不知,谢清欢原本就出身显赫,后来更是帝师,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出入禁宫常伴少帝左右,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人,身边保护的人自然十分谨慎,但凡有人放肆,不管是何来意,必定没命。
简歌看着从容走回萧朗月身边,并对她温柔一笑的谢清欢,迅速修复了面瘫脸上的裂缝,默默地在心中掀了桌——这不科学!段老大上回明明可以随心所欲地对她这样又那样!不过是半个月没切磋,没道理我的身手就跟段老大有了这么大的差距!
萧朗月拉着谢清欢的手,皱着眉头将她往自己身后推了推,一脸戒备地盯着简歌。
季卓阳见了简直忍不住要抚额长叹:鼎星到底是从哪里挖出来的这些奇葩?一个谢清欢,悄悄学了五年的功夫,她不说竟然就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一出手就放倒几个彪形大汉,连简歌这种千锤百炼的也能一招拿下。萧朗月就更神奇了,这心都偏到马里纳海沟去了,就谢清欢那个彪悍的战斗力,担心别人比较靠谱吧?简歌脖子上那泛青的指印难不成是自己磕的!
简歌也被萧朗月弄得哭笑不得,只得摊开手慢慢退了几步,示意自己并无恶意。直退到躺平的黑衣人旁边才顿住脚,看向谢清欢问道:“谢小姐想要怎么处置这几个人?”
谢清欢淡淡笑道:“若是按律法,走正常的审讯路子,你瞧我这样子像是受害者吗?”
简歌默默垂下眼帘,看躺在自己脚边手脚俱废的几个倒霉蛋,凉凉地回道:“比起谢小姐,他们更像是受害人。”
“那,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谢清欢悠悠道,“虽然他们来意不善,出手狠毒,但毕竟没有得逞。人行走于世,能清白来去最好,莫要无故沾染鲜血人命。简先生以为呢?”
简歌目光沉沉,定在谢清欢脸上,千辛万苦地绷住几乎要四分五裂的面瘫脸,默默地吐了一口老血——老子以为个屁!别以为你说得冠冕堂皇,老子就听不出你在趁机吐槽老子是个黑社会!
谢清欢略略挑眉,意味深长地冲他一笑。
简歌突然觉得自己的后槽牙有点儿凉飕飕的,嘴角抽了抽,沉痛地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老子会看在圣母玛利亚的份儿上,给他们留个全尸,保证死得痛快淋漓,一滴血都不会流。
简歌从兜里摸出手机,打给在外头待命的小弟,让他们麻溜儿地把几个太岁头上动土的黑衣人扛出去,林天华也知道道上的处理方式不容外人多嘴,只略微提醒了一句:“他们的身份……”
“这个不用你操心,包在我身上。”简歌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这些人我先带回去,有消息了就通知你们。”
“那就麻烦简总了。”有人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林天华自然求之不得,上前去与他握了握手,目送他快步离去。
简歌前脚刚走,季卓阳就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时候不早了,今天先这么散了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林徵看一眼林天华,温和地笑道:“为了夜间的拍摄,天没黑就吃了晚饭,一直忙到刚才。要不,先去吃点儿夜宵?”
萧朗月重拍的次数多,体力消耗很大,这时候危急彻底解除,人就觉得无比困顿:“都这个点了,就不吃了吧。而且吃完就睡,会发胖的,是不是欢欢?”
谢清欢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也不擅长屈从别人的意志,于是顺着萧朗月的意思点了点头。
孟青流抿了抿唇,静静开口道:“从这里到酒店有点远,我送你们回去吧。”
季卓阳笑道:“还是我送吧。”
孟青流听他这么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剧组的人,都住在同一个酒店。在人前,他跟谢清欢还是稍微避嫌得好。
孟青流面上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那也好,你们路上小心。”
“那我先送她们回去,”季卓阳冲谢清欢使了个眼色,抬起手在耳边做了个接听电话的手势,对林天华笑道,“保持联系。”
林天华看着他们走出去,看一眼没什么表情但显然心情郁卒的孟青流,轻轻叹了口气:“孟呆瓜,陪我去喝一杯吧。”
孟青流略显惊诧地看他:“可是表哥,我不喝酒。”
表哥的表是第二声,表哥的哥是第三声,林天华每次听到他这么叫自己,都想把他摁地上狠狠捶一顿。但他见过了谢清欢不为人知的一面,清楚地意识到即便是没有小舅舅,孟青流跟谢清欢也走不到一路去。
既然孟呆瓜无可避免地要面对爱情的萌芽被掐死在摇篮里,他也就不跟这个即将失恋的人计较了:“那就去掉喝酒!”
林天华是个十分会自娱自乐的人,需要人陪着解闷儿的时候少之又少,孟青流清楚地记得上回林天华要人陪是他八岁的时候,被楚家表哥撬了小女朋友。那时候孟青流年纪小,是个绵软的萌正太,却已经开始端着小清新的文艺范儿了。
他蹲在沮丧的林天华身边,期期艾艾半晌,才吭吭哧哧地念了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正巧孟家姐姐端着一杯水从他们身边路边,被这神来一句雷得里嫩外焦。由此可见,孟青流之呆萌自小便已见端倪。
孟青流是个文艺青年,时不时觉得寂寞了就去找林天华撒个欢儿,蹭两件他精心收藏的小玩意儿。如今乍然被要求作陪,顿时觉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欢快地点了点头:“去哪儿?”
林徵跟着林天华当助理有些时候了,跟孟青流也熟,知道这俩表兄弟私底下处得跟闺蜜似的,时不时要说些悄悄话,就跟林天华比了个先走的手势,默默退场。
这年头,不仅仅是打扰人谈恋爱会被驴踢,打扰闺蜜说悄悄话也被驴踢。
林徵这小伙吃苦耐劳,且极有眼色,林天华十分满意,拉了孟青流一把:“跟着走就是了,我还能卖了你?”
孟青流悄悄做了个鬼脸,两人走出去,将殿门关上。孟青流的手轻轻按在殿门上,扭头问林天华:“表哥,刚才女神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等林天华回答,他又闷闷地道:“我总觉得简歌走的时候,那一眼别有深意。他该不是会错了女神的意思吧?”
“你想太多了。”林天华淡淡道,“简歌要做的事,只有段太子能够阻止。而事实上,简歌作为段家的二把手,开疆拓土出谋划策,很多时候,连太子都只能配合他。他就是这样的人,又岂会让自己的意志被他人干扰?”
孟青流知道林天华说得没错,但他捏着光秃秃的下巴,眉头紧皱:“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林天华暗暗摇头:“普渡跟超度,仅一字之差,其间的道理却谬之千里。谢清欢这个人并不简单,她说的话要怎样理解,全看你自己怎么想。”
孟青流怏怏地跟着林天华上车,沉默了半晌,才下定决心一般,恳切道:“我相信她。”
车子平稳前进,林天华觉得孟青流就一根筋轴着了,瞅这架势估摸着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不由好笑道:“你相信她什么?”
孟青流眨巴眨巴眼睛,鼓着腮帮子,有些泄气地道:“反正,我就是相信她。”
林天华瞥一眼他的神情,暗暗笑了一声。因为小的时候跟着苏沐习武,苏沐强悍的性格跟无情的作风给孟青流留下了块儿不大不小的阴影,一直以来,他都对御姐女王样的女子退避三舍敬而远之。
如今他亲眼见到谢清欢出手,那不逊于简歌的身手,也不逊于苏沐的强悍无情,大约让孟呆瓜很是幻灭吧。
这年头,女人的性情是一个赛一个的强悍,孟呆瓜想要找到跟自己同款的小白兔,恐怕很难。起码,这人绝不是谢清欢。
那头简歌带着小弟回转,吩咐他们直接将黑衣人带去刑房,传话给管事的常爻,务必撬开他们的嘴。
常爻是段家五虎里边,专门负责处理叛徒以及刑讯处罚,在这方面很有一手,平时的兴趣爱好是发明情趣用品,专攻**方向。
有常爻在,简歌自然放心,挥手让小弟散了,自己则驱车去了段家老宅,无情地将刚爬床躺平的段老大拖起来,一路将段老大拖到演武厅,憋着一肚子闷火,毫不留情地将来不及开外挂的段老大揍得满头包。
段明楼看他的邪火去得差不多了,龇牙咧嘴地揉着头上的包,没好气地道:“简歌,这大半夜的,你吃错药了?”
简歌面无表情地盯着段明楼,心想就谢清欢的那个身手,这厮那天晚上压根儿就是一只脚踩在鬼门关,简直就是在用生命泡妞啊。
简歌虽然平时就是个面瘫,但他心情如何,是否要出阴招,段明楼跟他相识多年,还是能辨别得出来的。简歌现在的心情不好,段明楼皱了皱眉,忍不住有点儿幸灾乐祸——哟哟,这是谁呀,胆儿这么肥,敢惹简魔王生气?
简歌的眼神凉飕飕的,简直跟看尸体没区别,段老大一下子就精神了:“怎么回事?”
简歌挑了挑眉,半晌,才慢吞吞开口,用一种十分遗憾的口气道:“你居然能活到今天,真是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