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葛凌冷冷地看着呼延,忽然扯唇一笑,摇了摇头:“拙劣的挑拨。”
  “那又如何?”呼延长笑两声,丝毫不在乎自己身上因伤口崩裂,而又溅出来的鲜血和痛楚:“葛凌,你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痛失所爱?这种滋味……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保护在怀中的感觉,好受吗?哈哈哈哈……”
  葛凌眼眸极为幽深,却只是转过了身。
  呼延眼看着葛凌就要走出密室,眼眸中闪动着的疯狂之色愈发地重,用嘶哑的声音低低地道:“夺人所爱者,终究也将被夺所爱。”
  葛凌并不回身,身周却忽然一下子迸发出极为浓重的鬼气,将呼延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葛凌垂在身侧的手,也紧紧握住了,成了拳头,紧紧地攥着……
  他的气息极其不稳定,就似乎是两个人同时存在于他的体内,在争夺着身体的所属权一般……
  可被笼罩在葛凌浓厚鬼气中的呼延,只感受到了密密麻麻的深入骨髓的痛,和镇魂鞭的剧痛不一样的是……被鬼气包围着的痛,就像是一千万只蚂蚁趴在他的身上,密密地噬咬着一样……
  葛凌是什么时候离去的,呼延并不知晓。
  鬼气褪去之后,呼延的身上已经又是大汗淋漓。
  汗水浸透到了镇魂鞭的伤口之上,是几乎无法再次忍受的痛,可呼延还是强撑着,忍了下来。忍着蚀骨噬心的痛,他却笑的痛快,笑的酣畅淋漓。
  因为剧烈的笑,锁链也在不停地抖动着。可忽然间……“咔”的一声,被独孤琴亲自下了禁制的锁链,竟然就那样清脆而又戛然地断掉了……
  葛凌自己的房间中,高大而俊美的男人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双眼,似乎里面有一团火,愤怒地叫嚣着,带着火山即将喷发般的暴怒,转瞬间就要喷发而出一样……却被葛凌自己的手死死地捂住了眼睛,无论如何都突围不出来……
  葛凌的额角都是冷汗,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嘴中却在咬牙,道:“宗隐,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可转瞬间,他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用另一种预语气,从容而阴沉地道:“不可能!我要让你……在你自己的身躯中,看着自己失去一切!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年的我,失去一切,堕入深渊的时候一样!”
  葛凌的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双眼,不让那一团灼灼跳动的火焰突破出来。两个人争夺着身体的使用权,葛凌的面容,一下子变得狰狞不堪,一下子,却又扭曲如蛇,带着森森的杀气……
  “你如果爱她,就不应该这么做。”疲倦而森然的话语,从葛凌的口中吐露出来,却在转瞬间,又换了另一种语调,似乎是带着沙哑的扭曲的声音,又说:“既然我们都是她的劫数,那就干脆毁了她!宗凌,是你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我在奈何桥上毫无指望地等了一千年,你懂那种感觉吗?从希望,慢慢到失望,最后都成了铺天盖地的绝望……”
  “你疯了。”葛凌又喃喃地道:“看到她身陷险境……看到她被独孤渊抱在怀中,看到她心碎如狂……你竟然还想毁了她。错的是你,宗隐,前世的你就从未得到过她的爱。今生的你,占据了我的身躯……便以为你能从她的心中抹去我的痕迹、抹去对我的爱?不……不可能!”
  捂住双眼的男人,眼角渐渐滑下两行血泪,却依旧带着扭曲的笑,说:“如何不可能?她不爱我,她忘记了我……这些我都不在乎!我这辈子,从始至终,要的不过是看着你们,在深渊中哭嚎挣扎,伤别离求不得罢了!别忘了,你如今连自己的身体都不能掌控,被我侵入,我为你定下了和独孤琴的婚约,如何?这份大礼,很不错吧?”
  葛凌额角的青筋疯狂地迸了出来,捂住眼睛的手背因为太过用力,也绽出了青筋。
  “不……宗隐,说到底,你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你凭什么那么平静!哥哥!我最恨的,就是你们这副模样!”葛凌忽然疯狂地嘶吼了一声,捂住双眼的手上,忽然爆发出了极为浓厚的鬼气,几乎是一瞬间,原本跳动不已想要挣脱出来的眼眸中的那团火,就渐渐归为了平静……
  葛凌,不……占据了葛凌身体的宗隐,他呼了口气……渐渐直起了身子来,揉去了眉角的疲惫,重新归为那个阴郁冷静而从容的形象,伸出犹在微微颤抖的手,捏住了不远处书案上飘落的一张熟罗宣纸,上头的笔迹微微颤抖,墨汁淋漓,显然是状态不大稳定。
  “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宗隐冷笑了一声,指尖腾起一蓬幽绿的火焰,转瞬间就将那张熟罗宣纸燃烧殆尽,留下的不过是一蓬乌黑蜷曲的粉末和灰烬:“你还在劝我……”
  他自言自语道:“哥哥,你的失败,正是因为你对我,依旧存有善心。愚蠢的善心……愚蠢的感情,就像是呼延那个不知死活的蠢人一样……我已经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而你……我却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
  呼延逃了。
  独孤琴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眸中闪过了一瞬间的震惊之色,而后就静静地坐在酆都行宫她的桌案之前,静默地看着不远处幽幽跳跃着的幽绿鬼火光芒。她沉默了极久,并未表露出她身边的鬼仆以为会从她脸上看到的震怒或者是杀意。
  鬼仆忐忑不安地等待了许久,他是负责看守密室的鬼仆,可按例去巡查的时候,却发现独孤琴亲自下了禁制的锁链断裂,呼延早就已经逃的不知踪迹。几乎是一瞬间,鬼仆就知道自己完蛋了,可还是咬着牙,战战兢兢地把呼延逃了的消息报告给独孤琴。
  可独孤琴只是恹恹地坐着,沉默了良久,才挥了挥手,淡淡地道:“他走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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