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黄粱一梦
我怎么没想到！我连忙凝聚心神，拼命地按照之前的步骤，将自己的心神沉淀下来。没过多久，镜子中的画面又是一变。
跟雪山之巅的景色不一样，镜子中再显示出的画面，无论是景物还是人类，身周都有一层虚幻的光，能清楚地让我们知道，这是个幻境。
幻境中，只有一个人身上没有虚光。这个看样子只有十二三岁的稚嫩少年，看轮廓和眉眼，应该正是葛凌少年时期的样子。
“看到了！”我低呼一声，李先生却在电话那头对他看不到幻境中的景象大为不满，没办法，周冲只能用手机开了视频，将镜子中的画面传给李先生看。
李先生看到之后，也是沉寂了一会儿，低声说，看来这就是葛凌的执念。
十几岁少年模样的葛凌，穿着一身校服，旁边一个比他更小的男孩儿正拉着他的衣角，问他要糖吃。
小男孩儿也长着一张跟他肖似的面孔，我心里头喃喃地说出这个小男孩儿的名字，葛清……
杀了葛凌，杀了自己的哥哥，又凄惨地死在自己哥哥手里的，葛清。
葛凌虽然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可嘴角却带着柔和的笑，他从口袋里掏出两根棒棒糖，自己却不吃，将两根棒棒糖都给了一脸馋相、天真无邪的葛清。之后，还轻轻地揉了揉葛清的发顶，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头忽然有些哽。
看来，被自己的弟弟下毒杀掉，最后又亲手将自己的弟弟千刀万剐，也是葛凌心中放不下的执念吧。
他变成鬼后，那么疯狂的恨，应该正是因为他本来对弟弟毫无芥蒂的疼爱吧。
可葛清却滋生了阴暗的欲念，亲手将这一切粉碎掉了。
幻境中的葛凌，似乎没有了真实的记忆。就像是李先生说的那样，他在幻境中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这条道路上的葛凌，似乎是潜意识一般，虽然疼爱葛清，却没有像真实的人生中那样，除了公事，带回家的只有疲惫冷淡和对弟弟偶尔低沉的关心。
他就像寻常的兄长一样，跟葛清相依为命，虽然肩扛起了父母双亡后摇摇欲坠的葛氏集团，却始终没有放松对葛清的教导。
无论是性格还是能力，幻境中的葛清都比真实人生中的葛清要强太多。
当葛清成熟到能在葛氏集团中担任职位的时候，他并没有像真实生活中那样，因为一直被冷淡的兄长高高在上的俯视而心生取而代之的想法。
哥哥虽然忙碌，可再忙也没有放松对他的教导。
幻境人生中的葛清，是个一心维护兄长，能够理解兄长的好弟弟。
李先生叹息着说，真实生活中的葛凌，爱护葛清的心并不比环境人生中的葛凌少，只是到底是阴差阳错，兄弟间的隔阂越来越深，最后酿成了那样无法收场的惨剧。
而我，只是默默看着葛凌的年少时光，想着是不是当一个好哥哥，将自己的弟弟从歪门邪路上拽回来，才是葛凌心底最深的执念？
一旁周冲脸上的神色，却也是变化万千。
有痛苦，有怀念，有后悔，有迷茫。
周冲喃喃开口：“是不是如果当初的我，也能稍微看顾一下阿泉，阿泉也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我才想起来，周冲跟葛凌一样，几乎都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弟弟。
而这两桩悲剧，本来都可以像幻境中这样，被关心和爱所逆转。
可周冲的手中，还留有周泉的一丝魂魄。
我想我终于明白了，明白当初周泉身死之后，周冲紧紧抓着那团光球，喃喃说的那句“这一次，我想重新开始”是什么意思。
周冲还有机会，能够重塑周泉的人生。可葛凌不一样，葛清死在暴怒的他的手中，魂飞魄散，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所以，葛凌才会陷的这么深，幻境中已经过了十几年的时间，他还是不愿醒来。
说是黄粱一梦，可真正又有几人，能甘愿从黄粱美梦中挣扎醒来？
我的心绪，似乎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环境人生中，葛清碰到了刚从学校毕业的十八线小演员闵采尔。那时候的闵采尔，跟我记忆里那个机关算尽不择手段的女人不一样。她刚踏入娱乐圈，身上的灵气和纯洁还没有被老奸巨猾的许海原消磨干净。
葛清喜欢上了闵采尔， 却一直不好意思追求，只能暗地里给许海原施压，让闵采尔的资源能变得更好一点。
闵采尔接连接了几部大制作，因为不俗的演技和跟真实生活中一样的清纯气质，又赢得了“国民女友”的称号，而葛凌也在百忙之中发现了自己弟弟的那点小心思。
哭笑不得的他，决定帮弟弟一把。
恰巧，闵采尔因为一场宣传，到了本市一所名气颇大的艺校去，给这些后辈们传授经验。
为了见闵采尔，葛凌抽出了半天时间，开车到了艺校，走到了礼堂的后台，打算等闵采尔演讲结束，就跟她好好谈一谈关于傻瓜弟弟的问题。
可正当他偷得浮生半日闲，好不容易能够放松一会心神的时候，一个在后台整理发言稿的小姑娘忽然闯入了他的视线。
小姑娘似乎也有演讲，而且是排在闵采尔之后，正在后台紧张地整理着发言稿，最里头还念念有词。
我探头一看，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个小姑娘，有着一张我的脸。可她脸上的无忧无虑和衣着穿戴上的典雅精致，却是真实生活中的我所不可能拥有的。
看来除了葛清，我是葛凌的另一个执念。
但讽刺的是，我清楚地知道，我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幻境，是一场黄粱梦，是一场按照葛凌心中最美好的愿景虚构出来的骗局。
可也正是因为美好，才让人不愿醒来。
小姑娘一边抱着演讲稿，一边闭着眼睛念念有词的四处乱走，撞上了早就带着笑等她撞过来的葛凌。
如果这也是我幻境中的生活，我也不愿意醒来。
我苦涩地想，这么单纯，这么美好，这么没有遭受过生活与现实打击的我，连我自己看见了，都会动心，何况是本来就带有现实生活潜意识的葛凌？
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