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嫁 第91节

  他派人暗中向卢家二房透露卢重英要外派一年半载的事,又暗暗提及太子妃与樊延的过往,卢家二房果然拿此事做起了文章。
  本来一切都挺顺利,结果卢重英居然提前回来了。
  卢家二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突然找上了他。
  楚王习惯了藏在背后挑事,哪里想过会被人赖上,一下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为了不让人怀疑,也为了维持一贯的温恭形象,他不得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藏起心中的厌恶放任卢家兄妹俩的蓄意接近。
  他怕自己要是把对卢家兄妹俩不喜摆在明面上,会让旁人看出端倪。
  毕竟他不该知道卢家二房做了什么。
  楚王听开泰帝这么说,心里虽然挺高兴,面色却还是勉力维护起卢家兄妹俩来:“上一辈的事,小一辈可能并不知道,若是他们当真是那种心机深沉之人,皇侄这几个月与他们相处时怎么没发现?我也是看他们与皇侄玩得好才对他们另眼相看的,相处下来感觉他们一个才华过人、一个天真烂漫,应当没什么坏心才是。”
  开泰帝道:“那小子就是个糊涂蛋,旁人奉承他几句他就找不着北,哪里懂得看人?要不是他娶了个聪明媳妇,不知得被多少人骗了去!”
  楚王听开泰帝这么说,笑着应和道:“听说太子妃是皇兄和太后娘娘亲自选的,自然不会有错。”
  开泰帝道:“那是自然。我给那混账小子定下亲事时,他还老大不乐意,闹腾出许多事来,现在好了,一天到晚把他媳妇儿挂在嘴边,什么都听他媳妇的。”
  楚王听了,脸色却有些凝重起来。
  开泰帝见他不言不语,神色还那般慎重,不由追问:“怎么了?”
  “臣弟有句几句话也不知当不当讲。”楚王叹着气幽幽地说道。
  “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讲的,这里又没旁人,你只管说就是了。”开泰帝道。
  “那我就当一次小人好了。”楚王道,“皇侄这样听侄媳的,怕也不太好。如今有皇兄你在也就罢了,可将来皇侄继承大统,他还事事听侄媳的,我们老寇家岂不是也得出一个吕后或武后?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啊,可不能让咱老寇家也遭女子窃国。”
  开泰帝道:“我还当是什么事。你说的这种可能我也考虑过了,若是太子妃当真有那样的能耐,便是窃国又何妨?你看看过去几十年天下百姓被糟蹋成什么样了,与其把江山交到不爱惜江山社稷、不爱惜苍生百姓的昏君手上,倒不如让个女子窃国算了。说实话,若非我侥幸得了许多人支持夺得皇位,这天下兴许早就不姓寇了。只要江山久固、百姓安稳,谁又在乎皇帝姓什么?”
  楚王听了开泰帝的话,只觉开泰帝占着白得的帝位当真是毫不珍惜。
  要是换成他当了皇帝,一定将这种可能性扼杀得干干净净。
  瞧这家伙说的是什么话?
  什么叫“不如让个女子窃国算了”?他敢在别人面前这么说吗?
  说什么为了江山久固、百姓安稳,还不是嘴上说得好听!
  实际上他就是只想传位给自己亲儿子,哪怕他那亲儿子再混账都不会考虑旁人。
  楚王暗暗咬牙切齿,却只能挤出笑脸回道:“皇兄这话可不能在旁人面前说,要不然朝中那些个文官不得跪死在勤政殿前?”
  开泰帝想到那些个满嘴大道理的文官,也觉得头疼不已。
  开泰帝说道:“我也就和你说说而已,哪会跟旁人说起?你也别和别人提起了,那混账小子才几岁啊,哪里就要考虑这么多。这不是有我们在旁边看着?”
  楚王憋了满肚子火,回到家又听说卢家兄妹俩递了帖子,说邀请他参加劳什子诗会。
  想到开泰帝说卢重英与卢家二房隔阂很深,楚王打发人去婉拒的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
  既然卢重英这么厌恶卢家二房,那他偏要和卢家二房的人接触,偏要抬举卢家二房的小辈,好好恶心恶心卢重英这家伙。
  卢家那小姑娘也不是不能娶。
  毕竟他手里捏着他们家那么多把柄,娶进门后正好可以把人拿捏在手里随意揉圆搓扁,倒是比娶别家姑娘方便许多。
  要不然回到府里也要装样子,未免太累了。
  楚王拿定了主意,接下来仍是一如既往地与卢家兄妹俩往来。
  开泰帝得知此事,还去和太后讨论了一番:“九弟这人就是心软,上回我与他说了卢家二房的事,他就说上一辈的恩怨不好牵连到下一辈身上。”
  太后也觉有些稀奇:“你说他不想再娶,却又愿意带个小姑娘玩儿,许是不知不觉就动了心。”太后没有棒打鸳鸯的习惯,无所谓地道,“要是他当真喜欢的话,让他娶了也无妨,回头他总要到封地去的,你舅兄他们就算不喜卢家二房也见不着他王妃,没什么大不了。”
  开泰帝觉得有理:“也是,九弟一直很抗拒再娶。他真要喜欢上了就好,哪家女儿都无妨,大不了回头查出什么事来我让人不牵连到他王妃头上就是了。”
  母子俩讨论了一番,都认为这事顺其自然就好。
  不过卢重英与卢家二房有嫌隙,开泰帝觉得他受了委屈,找了个由头给他升了官,直接让他从侍郎成了尚书。
  卢重英顶着一张年轻无比的面孔成了六部尚书之一,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也有人酸溜溜地攻击卢重英靠着外戚身份升的官,暗搓搓表示开泰帝这样任人唯亲朝廷迟早要完。
  卢重英对此不甚在意,给他什么官职他都会好好把差使办好,实在被骂得厉害大不了回家啃老去。
  家产够丰厚,父母运道又出奇地好,当起官来就是这么任性!
  卢重英下衙后心情颇好地回到家中,正要与妻子分享自己升官这个小小喜讯,就见到妻子满面愁容地坐在那发愁。
  “出了什么事?”卢重英上前追问。
  卢夫人道:“还不是巡哥儿的事,他在半路上发现赵王家的管事侵占百姓田产,立刻就不走了,留在那儿给人写状纸,被人当讼棍给抓了。你快给想想办法,不然他明年春闱可就考不了了!”
  作者有话说:
  开泰帝:弟弟不想当官,我不能逼他
  开泰帝:弟弟不想娶妻,我不能逼他
  开泰帝:弟弟不喜欢金银珠宝,我不能送他这些俗物
  开泰帝:当个好哥哥可真不容易啊
  楚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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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01 章 [vip]
  讼棍这词儿叫许多人又爱又恨, 地方官员对他们简直深恶痛绝,因为他们总会挑唆百姓提起讼事,借此谋取利益。
  普通讼师想要不被打成讼棍, 首先得在当地有点人脉,接着为人要圆滑懂变通。
  这样的讼师百姓想要请是请不起的,所以一般百姓都是能私下解决就私下解决,等闲不会跑官府状告别人。
  眼下天下才平定没多久,各地官员都希望自己的任地平安无事, 别成了杀鸡儆猴故事里的那只鸡。
  这种情况下, 一个小年轻跑到他们任地上搅风搅雨,他们自然是不乐意的, 找了个由头就把人给逮了。
  还是卢应巡身边的小厮机灵,趁着混乱跑出来紧赶慢赶赶回京城报信。
  卢重英把小厮唤进来一问, 知晓对方没问是什么人就把他儿子给抓了,摇着头说道:“用不着想法子, 回头他自己就能回来了。”
  卢夫人恼道:“你怎么能这样?儿子出事了, 你还让我干等着?好, 你是朝廷命官,不好徇私枉法, 我自己去救儿子!我好歹也有个二品诰命在身,就看看那县令敢不敢把我也抓了!”
  卢重英忙拉住妻子说道:“真要有事, 他难道还跑不过怀安?你就别瞎着急了,我看他是自己想去蹚蹚浑水。”
  “你又知道?”卢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要是儿子出了什么事,我一定叫你好看!”
  卢重英笑道:“自己儿子, 我还能不知道他什么性格吗?他本就不是行事冲动的人, 再看看吧。”
  卢夫人见丈夫这般笃定, 也就没提自己去救人的事,默默转过身去抹眼泪。
  有时候养儿育女就是这么操蛋,分明自己把孩子照顾得无微不至,到长大了他反而更亲他爹,他爹也更懂他在想什么!
  卢重英见妻子哭了,对儿子也有了点意见,又打发小厮怀安再回去打探打探消息,看看那小子吃没吃苦头。
  吃了苦头就算了,没吃苦头回来一顿打跑不了。
  小厮领命而去。
  卢应巡的事,东宫比卢重英知道得还早一点。
  前些日子察觉卢家二房和赵王的关系,东宫便派了人手出去盯着赵王那边,赵王有什么异动倒没看出来,反倒是赵王麾下的管事们个个嚣张,欺横霸市起来比一般的乡绅土豪都要蛮横。
  他们正要搜罗搜罗证据带回去禀报给东宫,卢应巡这个年轻人就出事了。
  听说有个为民请命的人被抓,他们走得比那小厮怀安晚一些,还特意去打听清楚被抓走的人是谁,命留守的人好好看照,不能让好心人蒙冤受难。
  不打听还好,一打听那可真是吓了一跳,这不是太子殿下的亲表哥吗?
  这可是国舅卢重英的独子啊!
  于是他们赶忙派人回东宫禀报此事,免得耽搁太久让卢应巡白白受那牢狱之苦!
  太子殿下得知被抓的人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表哥,顿时让对方带着东宫令牌去把人结出来,免得卢皇后和卢重英知道后担惊受怕。
  “也派人去和舅舅说一声吧。”姜若皎提醒道。
  太子殿下连连点头,又派人跑卢家传话去。
  没过多久,派去的人就回来了,说卢重英也已知晓卢应巡被抓的事,还让太子殿下让人盯着点就行了,不必急着把他捞出来。
  太子殿下纳闷得很,和姜若皎嘀咕起来:“舅舅这是什么意思?也想表哥和我一样在牢里多反省几天吗?”
  姜若皎道:“舅舅应当是信任表哥的能耐,知道他肯定不是束手就擒,而是有旁的打算。你让人追上刚才回来报信的人,让他们静观其变就是了。”
  太子殿下没听太懂,不过姜若皎和卢重英都说不用管,他也就没再多说什么,照着姜若皎的提议派人追去传令。
  太子殿下安排完了,又惦记起姜若皎刚才喊的那声“表哥”来。
  才送走一个表哥,又来这么一个表哥,怎么这世上表哥就这么多呢!
  好在太子殿下心里挺亲近卢重英这个舅舅,对卢应巡这个素未谋面的表哥倒没太大的恶感,只说道:“听说表哥在应天书院读书,也不知那应天书院好不好,有没有什么能人。”
  姜若皎道:“想来应该是有的,今年秋闱的文章我们不都看过了吗?北边诸州显然是应天府的最为出挑。”
  太子殿下道:“等表哥到了京城我们再问问看,要是好玩的话我们也找时间去应天府看看。”
  姜若皎应和道:“可以,我们合该趁着你还只是太子多去外面看看。”
  太子殿下见自己的提议得到认可,高兴地抱着姜若皎啵啵啵地亲了起来,那模样活像抱着自家宝贝玩具的小孩儿。
  姜若皎嫌弃地把他推开,让他别整天捧着她脸到处瞎亲。
  另一边。
  一夜过去。
  卢应巡坐在牢中,看着牢房里仅有的小小高窗。
  他衣衫未乱,气度泰然,不见半分沦为阶下囚的慌乱。
  早饭送来了,是硬得难以下咽的窝窝头,他也不嫌弃,一口接一口地啃完,又坐在那里看光。
  事实上现在该慌乱的确实不是他,而是当地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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