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是不是太狠心

  几个字,说的缓而沉。
  像一块石头砸进了水面里。
  季平舟没有言语,而是找了个可以停车的路边,将车停好,他今晚是有些着急了,是怕魏业礼真的出事,会让禾筝难过。
  但看起来,她好像并不关心。
  解开安全带,他握住禾筝温热的手,车厢温暖,宽敞,是他们自己的空间,看着禾筝的小脸,他一阵窒息心悸。
  以及她脆弱到茫然的瞳光,更让他害怕。
  “我怕来不及,所以没跟你提前打招呼,不开心了?”
  “不是。”禾筝缩在椅子上,怀了孕却也没有胖,反而掉了好几斤,像纸片人,“我不太想去。”
  去了就等同于要认下魏业礼做父亲。
  这是禾筝最不想做的事情。
  她承认血缘,却不承认亲情。
  “还是不原谅他?”
  季平舟用充足的耐心陪她缓解心事,他从没为任何人做到过这个地步,但为了禾筝,什么都愿意做到,“但现在魏叔叔有生命危险,不去的话,万一他真的出事了。”
  他怕她以后会后悔。
  禾筝呆愣地坐着,眼神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短短几分钟,脑海里走马观花的跑过了许多场景,第一次跟魏业礼见面撞了他的车,第二次在医院楼下的水果店,他知道她也对橘子过敏,激动的难以言语。
  后来,他专门把手底下的小公司拿出来给她做,告诉她做倒闭了也没关系,对她好的没话说。
  就算知道了禾筝没有经商头脑,也不责怪不失望,甚至还让冯迎辰多照顾她,介绍她认识了许多加入乐团的人脉。
  临到生命有了安危。
  她却还是没有任何动摇。
  绝情的时候,真的没有任何人能够跟方禾筝比。
  季平舟能理解禾筝,她的童年太惨烈,是魏业礼怎么补偿都没用的。
  他不想用道德绑架的那套。
  所以给了禾筝无限的宽容,“好了,你不想去,咱们就不去,回家休息。”
  “等等。”禾筝还处于纠结的拉扯中。
  她长舒一口气。
  很快,像是要自我反省,所以将脑袋砸进了季平舟怀里,她每次这个样子,就是要进行一番焦灼的考虑。
  季平舟也很有自觉性。
  拉扯过衣服,盖住了她的脑袋,疼惜的抱住她的肩膀,像哄小孩那样,一下下的拍打着。
  自己思考还是不行。
  禾筝不睁眼,就保持着那样的姿态,去问季平舟,“我该不该去?”
  “看你。”
  “不去会不会显得太狠心?”
  如果不去,她跟魏业礼岂不是成了一种人了,当年他抛妻弃女,现在人到中年,也要被自己的女儿抛下,说到底,还是因果报应。
  季平舟对此不能做太多的评价,他一切都听禾筝的,“我们小方同志做什么决定都是对的。”
  “你太盲目了。”
  因为爱。
  所以他无条件支持她。
  禾筝拱了拱脑袋,烦躁地叹出气,转而问:“你让裴简来问我要不要跟季舒一起回去玩儿,其实是因为魏叔叔的事吧?”
  “我老婆就是聪明。”
  “别贫。”
  季平舟用的方式很温和。
  只是她太迟钝,现在才感悟到,既然他有这份苦心,她也不愿意辜负。
  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禾筝从季平舟怀里出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说的话却无比坚定而真挚,“那就去吧,就当是陪季舒,顺便去看魏叔叔。”
  看不得她明明心软了,还嘴硬的样子。
  季平舟露出温淡的笑,“我老婆不仅聪明,还心善。”
  “别老婆老婆的挂嘴上。”禾筝坐回去,伸手想整理头发,却被季平舟抢先一步。
  他手指骨节坚硬,绞着发丝时,却很轻柔。
  禾筝不止一次沉溺在他这样的反差里,痴迷地仰眸看着,忽然感叹,“要不是你找了季舒这个借口,我可能真的不会过去。”
  “是吗?”季平舟眼底有笑,“那要怎么报答我?”
  “报答你,让你快点开车。”
  扯了扯她的脸蛋。
  季平舟才坐回去开车,任劳任怨的。
  路上,禾筝没再吭声,看似是睡着了,可季平舟偶尔看过去,她却睁着眼睛,在看窗外,不知在想什么事。
  -
  医院内灯火通明。
  手术持续到几近天明才结束。
  魏业礼还年轻,在遭遇事故前,身体一直硬朗,小病小灾都很少。
  他被推进病房也没等到禾筝。
  好在人是昏迷的,也不会因为没看到她而太过感伤。
  程家树见完了医生才过来,轻声提醒魏绪,“你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呢。”
  他们都等了一晚上,谁都没合眼。
  一向不懂事的魏绪也在一夜成长,他目光呆滞,扫视了一周,“我姐还没来吗?”
  “还没。”程家树比他理智的多,“你先去休息。”
  “不用,还有什么要忙的?我不累。”
  说着不累。
  站起来时却恍惚要倒下。
  “不用帮忙。”
  程家树一直把魏绪当弟弟,这几天魏家树出事,他也算尽心尽力了,是以前没有的,“季平舟说已经带禾筝过来了,你别这样。”
  “是吗?”
  魏绪有点沮丧,“可我知道,姐姐不想来。”
  要不是魏业礼的情况变得紧急,她怎么可能会来。
  他想的没错。
  禾筝的确不想来。
  尽管人已经站在了电梯里,却还是无数次想退缩,她太明白,这一面来见魏业礼,也就等于接亲了他做父亲。
  以后。
  她连姓都要改。
  “没关系,只要没见到他们,我们随时可以走。”季平舟想了无数言语,想让她放轻松,“季舒也已经过来了,不想去见魏叔叔,就可以去找她。”
  “都走到这里了。”
  “再说,魏叔叔已经脱离了危险,所以不用太担心了。”
  季平舟把所有的退路都铺好了。
  禾筝却没顺着下去,她拽着衣袖,闷着一口气,踏出电梯,快到往病房那头走时,又忽然想到什么,仰起头,对季平舟的语气还很好,“你还没告诉我,他为什么会受伤,什么人报复他?”
  她总能在这种时候,提出这种一针见血的问题。
  也是季平舟最不想回答的问题。
  “因为魏叔叔为了你能被我家里人接受,就需要跟我母亲一起共事,等同于背叛了原来立场上的人,所以……”
  说来说去。
  都是为了她。
  这趟她若是不来,在别人眼里,就成了没良心。
  不问倒好,问了,反而让禾筝更加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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