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第一七〇章 荒山古寺春意暖,禅居浅茶话当年
要说冬天里,禅宗寺院最大的活动是什么,那一定是“禅七”。
天禅寺一般连打七个,也就是寺里上上下下集中在禅堂,连续苦修四十九日。
不过因为缘行那时因为受罚期限的延长,他,包括监视的善果,都错过了。
等他平稳度过“刑期”,倒是赶上寺里的另一件大事。
临近新年,大师兄正式接任住持之位,二师兄缘尘接了师父监寺之责。早在多年以前,一班长辈就不管事了,大小事一直由他们管理,如今走个流程,也算名正言顺了。
这样一来,二代弟子中只剩下缘行没有头衔了。
如果参照上一辈的模板,缘行应该接过三师叔巡院的工作,可他老人家依旧每日挎着戒刀来回溜达,风雨无阻,看上去可并没有提前退休的意思。
最后,大师兄拍板,给他个藏主的名头。
缘行乐呵呵的接了,反正真只是个好听的名头。
佛门丛林中的藏主,主要职能是管理藏经楼的工作。天禅寺庙小人少,集体出坡劳作必须参加,剩下的杂事都是大家轮流做,多了这个职能,也只是偏重点与过去略有不同而已。
可他实在想简单了,自打“上任”后,其余僧人分配杂事时完美的绕过了藏经楼。
于是藏经楼上上下下,真的只有他缘行一个人负责。整理藏书,维修门窗,擦拭书架,清扫地面……
干了几天,他终于回过味儿来,这、这不就是个扫地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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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过后,天气开始逐渐转暖,缘行打算将藏书楼的书籍取出来晾晒。
可是,他看着琳琅满目的书籍,这工作量实在大了。
于是,第二日早课一结束,缘行直接找到了负责分配工作的善果,直接跟他要人。
师叔的面子一定要给,也不敢不给,吭也没吭就给安排了两个师弟帮忙。
谁知缘行还不满意,见善果好像很闲的样子,硬是连他也拽上了。
人手充足就是比一个人闷头干来得快,没多久,藏经楼前面的院子里就铺满了书籍。缘行则与几个师侄蹲在地上,挨个检查书籍有无虫蛀的情况,这一干就是一整天的时间。
眼看着太阳快落山,缘行又一声令下,大家开始归拢收集,将书册重新放入楼内。
在经过善果身边时,缘行瞥了眼对方面色,不悦的皱眉:“不就是做些活吗?怎么还是愁眉苦脸的。
晾晒佛经的工作是有些折腾人,不至于这么苦大仇深吧?
“唉。师叔误会了。”善果先是叹了口气,瞄了眼周围,郁闷道:“昨日师父打了我一顿。”
缘行做恍然大悟状,他就说善果不是懒人,不至于因为自己强拉他干活就这生闷气,然后他混不在意的道:“打就打呗,肯定是你犯错了。”
“师父太不讲理,弟子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在人前挨打,也实在丢脸……”善果语气闷闷的陈述,可他话还未说完,后背马上又挨了一巴掌。
“你说谁丢脸?”缘行挑眉斥了一声。
“我……”善果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要说丢脸,面前这位年前可是被罚了好长时间,某日更是被师祖揍得鼻青脸肿,岂不比他还惨?
他要开口解释,可缘行只是淡淡的望他,告诫道:“寺院规矩与戒律都忘了?不知反思己过反而背后议论师长,打你都算轻的。”说罢便不再理他,自顾自忙活去了。
转天,天色依旧大好,昨日帮忙的师侄又来了,却少了善果,多了善铭小沙弥。
“大师兄向住持师伯告罪,自请闭门思过去了。”善铭小声朝缘行解释。
“所以你是替他来的?”缘行玩味儿地看着面前十几岁的小沙弥,虽然对方曾让他饿了三天的肚子,但他心中可没有丝毫的怨愤。一想起小沙弥憋红了脸假装拉肚子的模样,就感觉好笑。
后者连连点头,得他同意了,便加入搬书的行列,只是在做事情的时候,因为年纪小,显得跳脱了些,连看到个虫子都会大呼小叫一番。
缘行在旁看得好笑,没想到二师兄那样的人,竟然会收这样活泼的衣钵弟子。
是的,在一众小辈中,善铭的身份与众不同,因他是缘行二师兄缘尘门下唯一的弟子,别看年纪最小,入门却已经六七年了。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这孩子竟没受到少言寡语严肃古板的缘尘影响,也算是个异数了。
连续忙碌的四天,才堪堪将藏书楼的书籍整理晾晒完毕。这活看起来不重,可既要每本都摊开,过后还要分门别类的整理归纳,也实在忙活人,饶是缘行修为不错,做完这些也是长舒口气。
晚课后,他特意挑了两本经义回房,终于有心情给自己沏壶茶,然后享受读书的没好时光了。
也是巧了,小炉子的火焰刚升腾起来,就有人到了他的房前。
来人正是大师兄缘法,他笑着走进禅房,径自在炉子边坐了,才道:“善果与我说了,你的一番话,令他幡然悔悟了。”接任住持,主持早晚课与佛事时候,大师兄自是要多严肃有多严肃,可私下里,却还是那个笑呵呵的慈祥模样。
缘行闻言也是一笑:“什么突然悔悟?只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面前罢了。有我这师叔做榜样,他还不知该如何做吗?”
“你呀。”缘法抬手指了指缘行,无奈摇头,顿了顿,却突然发愁的叹了口气,才又说道:“准备一下,你明日随大师伯上京。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有你在旁照料我还放心一些。”
“这么早?到底是什么事情非要大师伯出面不可?”后者跟着皱眉,去年受罚时就听到些消息,可因为默摈不好去问,之后忙忙活活竟也忘了,以为怎么也要等到春耕之后再说,可没想到会这么早,更没想到大师伯竟然也要去,要知老和尚有二十年没有踏出寺院,更将近九十岁了,这么大的年纪怎能经受奔波之苦?
“你就不奇怪,为什么大师伯被称作方丈,而我接任却只能做住持?”缘法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虽知小师弟一向不太爱理会世事,可这么明显的差别,他竟然一点都不好奇吗?
“当然奇怪,可我问二师兄,他只说不方便,根本不告诉我。”这时,水已经好了,缘行手中动作不停,没一会儿茶好了,先给大师兄倒了,才抱怨似的说了句。
老一辈不敢去找,小辈们又不像知道的样子,二师兄不说,大师兄太忙,他只能将疑问留在心里憋着。
“老人家当年游历天下交友广阔,在北方声威卓著。当时鞑子皇帝听说了,便下了旨意给个总理北方二十八家寺院的方丈头衔。”缘法抿了一口茶,才缓缓解释道:“当初实在不想替朝廷做事,可又不能拒绝,师伯只能接了,但从未正式上任。后来回山静修,更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了。但开始的几年上山拜访的人不少,这‘方丈’的名头算坐实了。见打老人家确实没有下山插手别人寺庙的意思,才渐渐来得少了,等你入山时,北方局势已乱,便没人来了。”
“原来是这样。”缘行恍然大悟。
“督卫府大都督那是日理万机的人物,就算为了看儿子,也没有亲自登门拜访,且一住就是三天的道理。”缘法接着说道:“还不是因为大师伯的威名太大,北方佛门无人出其右?”
“那么,到底是何事?竟值得督卫府这么做?”缘行又问。
“五年前我就对你说过,佛道两家有人对灵气衰微之事非常上心。这些年来,有不少人在朝中游说,准备做些动作。”缘法将茶水一饮而尽。
“上心就上心呗?灵气变化乃是天意,又不是谁能控制的。”缘行提起茶壶给他续上,口中不在意的说道。他可是从六百年后来的,
“如果我说,有人找到复苏灵气的办法了呢?”缘法突然眯起了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