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七章 杀人不见血
第六百五十七章 杀人不见血
过不多时,李治便即到来,东宫离得近,他又早就做好了准备,父皇一召唤,他立即就跑来了。
到了甘露殿,见过礼后。李治便看着地当中的水车模型,道:“哎呀,这是水车吧,可是王平安从庆州送来的?”
李世民没有吱声,心中叹气,可怜的治儿,你的最得力心腹背叛了你,你竟然还蒙在鼓里,当真是无用啊,可让父皇怎么说你才好!
长孙无忌则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治,心里想:“就算你再废物,但你是我的亲生外甥,就凭这点,你登上皇位的所有绊脚石,我就得全替你踢飞!”
大臣们把脸都别了过去,个个心中难过,王平安那样的滥好人,竟然也做出如此龌龊的事情来,背叛了太子,转投吴王,真是世事难料,让人唏嘘啊!
李治却半点觉悟都没有,完全没有看出众人的表情,反而兴趣十足地蹲了下来,看着水车模型,他笑道:“这可比御花园里的翻车还要好呢,而且翻车是要靠人力踩动的,儿臣看这新式的水车,似乎应该是靠风力吧?嗯,也有可能是靠水流为动力的,可以省下人力,实为大妙,如果用到农田水利上,必会造福我大唐子民啊!”
李世民可不是一般人,自己的儿子有几斤几两,他岂有不知之理,听了李治的话,心里忽然纳闷儿起来,治儿可不象是会研究水车的人啊,他怎么说出翻车的特点来了,而且这新式水车的优点,他竟一语道破,这可不象他啊!
大臣们一起又把脸转了过来,看向李治,太子有两下子啊!
长孙无忌却道:“水车怎么打造,那是木匠的事儿,太子不必关心,你只要明白怎么用,能够造福百姓就足够了!”
话是冲口就出来的,以舅舅的身份教训外甥,可话一出口,他心里却也轻轻地咦了声,奇了怪了,治儿怎么可能……不可能啊,他不可能知道水车的特点,他连水车是啥玩意,都不见得能知道吧?
李治仍旧听不出弦外之音,他指着水车,笑道:“舅舅说得是,只是孤在想,这水车可以造得很大,估计浇个三四百亩田地,没什么问题吧?或者更多。嗯,看样子这种水车,可以用在岸高水低的河流,可解不少地方百姓的提水之苦啊!”
李世民,长孙无忌,一众大臣心里突然明白了,那王平安没有背叛,这明显是提前告诉了李治,这是在下套儿啊!
只有工部侍郎没明白李治这番话里的意思,他竟然高兴地道:“太子殿下,您当真是能人无所不能啊!这水车的特点,就算是我们工部的人,都不能立即参详得透,您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微臣钦佩无比!”
李治说的这话可是太专业了,普通人刚看到这水车模型,而没有看到实物,就能说出岸高水低这种话来的……那简直就是慧眼如炬,有如神助啦!
长孙无忌脸色转晴,好啊,看来绊脚石不用自己去踢了,治儿要自己动脚了,只是不知他要怎么个踢法!
马周看了眼长孙无忌,又看向皇帝,他见大家都不吱声,咳嗽一声,道:“这不是王平安从庆州送来的,而是吴王送到工部的,又由工部送进宫来,具体的事情,等会吴王来了,自会解说。想必这种水车的发明,和吴王有些关系,他为人聪颖勤奋,以后必会是太子殿下的好帮手。”
他为人比较耿直,当然是相对而言,事实上他也是个老狐狸,但却不象别人那样又奸又滑,别人不说,他便出言提醒,告诉李治,你准备好吧,等会李恪就要来了,你要出手对付他,还望手下留情,他毕竟是你的兄弟。
李治很“惊讶”地道:“这种水车是三哥发明的?他真了不起啊,要是换了孤,那是一定发明不出的!”
马周说的是:有可能和吴王有关系。而李治一句话,就变成了:这是李恪发明的。听着象是随口说说,里面的道道可太深了!
李世民向后一靠,心想:“斗吧,反正都是李家的儿孙,再怎么斗,这江山社稷也便宜不到外人的头上去。”
长孙无忌却心想:“好外甥,舅舅没白疼你,你也学会混淆视听了!”
马周等大臣们则心想:“怕是一会儿吴王要倒大霉啊!”
正说话间,外面有小宦官来报,说吴王到了。李世民一摆手,小宦官立即出去,宣了李恪进殿。
李恪从工部回去之后,便在家中焦急地等待,等着父皇召见自己,宫里一来人,他立即飞奔而来,怀中揣着图纸,准备今天大展身手,让所有人一起夸夸自己,尤其是父皇,他今天肯定会夸自己的,真期盼啊!
进了大殿,跪下见礼,他道:“父皇,不知您召儿臣进宫,有何事吩咐?”
李世民叹了口气,刚才他还可怜李治呢,再在改同情李恪了,这孩子,身入彀中,竟然尚不自知,可怜可叹啊!
他指了指地当中的水车模型,道:“这是你送到工部的?这水车有何特点,说来听听,起来回话!”
李恪看了眼旁边的李治,见李治一脸的沉思,并不看向自己,他心中欢喜,怎么样,被震住了吧,你的头号心腹给了你重重一击,他已经成了我门下走狗啦!原因嘛,是因为一个女人,色字头上一把刀,千古明训也!
李恪站起身,道:“回父皇的话。儿臣听从父皇的教诲,事事以天下百姓为先,百姓为水,君上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儿臣读《隋书》有感,要想让天下太平,就得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人人都能吃上饱饭,而要想吃上饱饭,兴修水利,增加收入,便是当务之急了!”
殿上众人一起点头,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很有马屁精神,说得好,继续!
李恪继续道:“儿臣亲自去城外田庄巡视,发现百姓灌溉农田,很是吃力,尤其是天旱时节,提水种田更是难上加难,往往田地欠收,从而流离失所,成为流民民,与国家稳定不利。所以儿臣遍查书籍,又根据翻车提水的原理,发明了这种新式水车!”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满怀希望地看向父皇,等着父皇夸他为国家着想。果然,就见李世民轻轻地点了点头,但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喜悦。
他心里一凉,又看向大臣们,大臣们也都默然,谁也不出声夸赞,相反都不敢和他目光相对,甚至有些人干脆把脸转到了别处。
只有李治,他的好兄弟,却大声赞扬起来。就听李治道:“三哥,你当真了不起,竟然能从翻车想到了新式水车。你发明的这种新式水车,可比翻车好用多了。”说话的声音极大,差点就拍起手来。
李恪心想:“怎么搞的,该夸我的人不夸,不该夸我的人,却大夸特夸,这事有点不对头啊!”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车入夹道,岂能回头!
李恪感觉到不对劲儿,可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了,幸亏他事先早有准备,把要该说的话都背得熟了,要不然现在一慌,很有可能忘了该说啥。
他又道:“这种新式的轮状水车,和翻车不同,无需用人力踩动,而是靠的水流之力,节省了人力,可以腾出大量人手,去对农田精耕细作,提高粮食的产量。”
殿上大臣仍旧沉默,甚至有的大臣不忍心再看下去了,竟然发出轻轻的叹息声。李恪现在说的这些,刚才太子都已经说过了!
李治这回把手拍起来了,笑道:“竟然果真有这般特点!三哥,你可真是聪明之人,要换了别人,肯定发明不出这种好用的水车,就连工部的官员专门干这个的,都发明不出呢!”他看向工部侍郎,道:“你说是吧,你们发明不出吧?”
工部侍郎忙道:“是是,臣等当然发明不出,这都是吴王殿下的功劳。”
李恪只感后背冷气上窜,他打了个激灵,越发感到这事不对劲儿。不少话他已经不敢再说了,跳过一大段,只好道:“儿臣发明了这种水车之后,却不知效用如何,素知王平安为人勤勉,又去了庆州那贫瘠之地,所以便把水车的事跟他说了,让他在庆州试用,如果好用,便向全天下普及!”
长孙无忌忽然问道:“是王平安从庆州把这水车模型送入京中给你的?还是你打造好模型后,王平安按着模型在庆州试用的?因为王平安在庆州证明了水车确实好用,所以你便送到工部,让工部官员按着打造,普及天下了?看来你和王平安平常总有书信来往啊!”
李恪额上冷汗冒出来了,长孙无忌为什么要这么问,身为非储君的皇子,结交外臣,可是大大的忌讳,往往便是造反的前兆,历朝历代都是严加防范,自己莫不是掉入了陷阱?
李恪道:“回舅舅的话,倒也没什么来往,我只是听说,听说……”怎么个听说法,却是无法解释得清了,怎么解释都是不清的!
李世民忽道:“恪儿接着往下说,你一心为国效力,就算和王平安有书信往来,父皇也不会怪你的!”
定心丸一吃,李恪这才稍稍放松了些,心想:“原来是因为我和地方大吏有书信来往,大家才脸色难看,还以为是水车的事露馅儿了呢!”
他又道:“近闻庆州造出了这种水车的实物,而且效用甚佳,儿臣这才把模型送到工部,让工部的官员挑挑毛病,看看还能不能改造了,把它修正一下,也好早日普及,让我大唐百姓受益!”
事先预备的很多话,李恪都没能说出来,但总算是把功劳的事说完整了,如果按着他事先预想的情况发展,现在应该是父皇问他水车的特点了,让他做一下介绍。他把水车的各种部件及作用,背得滚瓜烂熟,绝对不会说出半点差错的,除非是王平安给的图纸和模型是错的!
果然,李世民嗯了声,道:“好,你且说说这水车的特点吧,向诸君说明白,也让父皇听听,我们虽看到了这模型,可其中作用,却还并不了解。”
事情终于上了正轨,李恪立即侃侃而谈起来,把水车的各种好处和特点,逐一列举,向众人好一通介绍。
又和他所料一致,众大臣一听水车的功效,立即神色变好,再不沉默,纷纷走上前来,指着水车询问,甚至连李世民都又下了台阶,听他讲解,而李治在旁不停地夸奖,长孙无忌则不再找茬儿!
好半天,待李恪把水车的各种好处都说完了,大臣们也没有问题了,李世民才又回到座位,道:“这水车果然很有用处,应该尽快让百姓能用上,今年是来不及了,只能做些准备,得明年才能正式使用。诸位爱卿,这事儿,你们有什么想法?”
大臣们一起看向李治,他们有什么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有什么想法。
李治不负众望,他道:“父皇,对于这种新式水车的普及,怕是很难的。前些时候,父皇不是派人去了庆州么,那人名叫米小苗,他在庆州时看到了这水车的图纸,回来后大赞特赞,可却又说不清楚这水车到底是怎么个用法,说得不清不楚。由此可见,如果冒然把水车推向各州,怕是一时半会儿的,不能普及开来,得有专门精通此术的人去指导才成!”
这话一出口,满殿鸦雀无声!
能站到这里的,没有一个是脑袋不好使的,李治下面的话都没说呢,众人就全都明白了!
李世民心想:“治儿变了,或是王平安变了?不可能,他二人不可能出这样的主意,这个主意肯定是别人替他们出的!”
而大臣们则一起看向李治,心中都想:“太子,凶悍!”
长孙无忌心中欢喜,好孩子,你终于知道该怎么干掉政敌了,就应该这样,就应该如此的不留情,要么不出手,出手就要让政敌再也翻不了身!
李恪目瞪口呆,心想:“完蛋了,我上了恶当了!”
这种对付政敌的手段,已然脱离了自保的范围,具有强悍的攻击性,就象是打马球,先把马球置与杆下,然后狠狠击出,不出手则已,出手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