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有了文字,不论是文学还是自然科学的发展都会大大加快,但麦冬最盼望的发展其实是在魔法领域的。
  这个世界毕竟与地球不同,魔晶和海兽的存在也注定了雪人的发展道路无法完全复刻人类。
  当雪人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向大海进攻也就势在必行,但海中层出不穷的海兽将是阻碍雪人脚步的最大障碍,在科技没有发展到能够碾压海兽前,用魔晶制成的魔法道具或许就是对付海兽的最好方法。
  只是这必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现在的雪人连陆地上的猛兽都还斗不过,更不用提海里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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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教授雪人识字,麦冬自己也在用新创的文字记录着。她竭力回想着一切可能帮助到雪人的知识,不论有用无用,具体或详细,只要想到就会记下来。
  地球上人类文明已经发展成熟,相比起来,雪人的文明就像还在爬的婴儿。从地球穿越而来的麦冬所要做的,就是教会这个婴儿走路。
  她不能看着婴儿一点点长大,但她起码可以留下点什么。
  因为布帛易损,一些短期内肯定不可能达成的都被记录在了石板上,麦冬握着雪人绘画的刻刀,在石板上刻下了一个又一个字,字不算好看,但却很清晰。
  石板刻了几十块的时候,外面的大地终于不再是一片银白,积雪渐渐融化后便露出一块块黑色的陆地,虽然还是春寒料峭,但比起之前,已经好上太多。
  大量的积雪融化也使得地面泥泞不堪,稍微凹陷一点的地方就变成了水乡泽国,经常走上数百米都没有可以踏足的坚硬地面。麦冬最近已经很少带咕噜去海面,一是因为海冰开始融化,二便是地面太过难行。但这样一来就无法获取魔晶,咕噜早已经将上次猎取的魔晶用光,现在已经没有魔晶可用了。
  研究魔晶的工作不用着急,因为麦冬早就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只是现在计划生变,她的时间不多,自然追求效率最大化,慢慢研究海兽魔晶是一条道路,可也要有其他后路。
  麦冬也打过陆上猛兽的主意,但盔甲龙硬棘龙没少宰,却没找到一颗魔晶。麦冬只能将问题归结于它们太弱,所以才没有产生魔晶,毕竟魔晶一定程度上就代表着实力的强弱,而陆上生物与海兽的实力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陆上猛兽的路子也走不通,麦冬只能重提原本的引地火计划。
  将未来雪人部落的建筑用地规划好后,麦冬就找安商量了引火的可行性。果不其然,地火虽然可以引,但要将整个部落的地底都引入地火,不仅工程浩大,难度也是相当大的。
  衡量一番后,麦冬决定只在部落的中心区域引火,雪人们围着中心区域建造房屋,地下挖通道,用木柴做燃料。这样虽然还是很麻烦,但已经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如此一来就没有了对魔晶的迫切需求,咕噜也终于可以暂时停止这项枯燥的工作,但是,它还是不能放松。
  虽然现在不需要大量魔晶进行研究工作,但麦冬没有忘记穹顶巨画上那八角形法阵上镶嵌的八颗蔚蓝色魔晶。
  正常推断来说,负担了传送整个龙族所需的能量,又已经过去了数千年,龙山上那个法阵里魔晶的能量很可能早已被耗尽,因此事先准备好魔晶是必须的。
  颜色深浅代表着能力高低,蔚蓝色的魔晶就代表着最厉害的海兽,麦冬只在龙族的遗物中见到一颗,后来也在实验中用掉了。至于麦冬和咕噜自己猎取的,深青色就已经很罕见,蔚蓝色的则只猎到过一次,那次也是咕噜遭遇过的最凶险的战斗,但即便如此,这颗蔚蓝魔晶的颜色还是相当浅的蔚蓝,与龙族遗留下的魔晶颜色根本没法比。
  麦冬知道,以咕噜现在的实力,能对付的海兽也就在这个层次,想要猎取更好品质的魔晶,咕噜的能力就必须再上一个台阶,不然贸贸然冲上去,结果肯定是狩猎不成反被猎。
  所以麦冬一直关心着咕噜实力的提高,尽管它已经进步很快,她却还是觉得太慢太慢。咕噜知道了她的心愿后便拼命练习,哪怕她没有流露出半点催促的意思,它自己却未曾放松过。
  但这种事急也急不来,直到积雪融化,咕噜的实力仍然不足以猎取蔚蓝色魔晶,而这时的海面也已经不像冬天那样方便狩猎了,想要在今年春天猎到蔚蓝色魔晶基本上已经不太可能。
  麦冬没有急躁,这种情形她早就预料到,所以并没有失落,只是仍旧有条不紊地按照计划行事。
  积雪融化了整整一个月,地面的积水下流又用去将近一个月,等到地面终于松软湿润适合播种的时候,春天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喜水的植物早已将大地装扮一新,触目皆是一片碧绿,气温不冷不热,与麦冬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情形非常相似。
  从初春到初春,麦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整整一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boe的地雷~
  回家也不能马上回啊,会把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好的,所以不用担心烂尾啦o(n_n)o~
  ☆、第一百零二章 迫
  乍暖还寒时节,空气中残留着冬日的丝丝冷风,同时还掺杂了初春的新鲜气息,雪水化成的山溪彻夜不停地汩汩流动,树梢上积雪化尽,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土壤刚刚解冻,地面松软而湿润,数不清的野草争先恐后地钻出来,一日一个模样,很快光秃秃的大地便重新变得碧绿。
  这样的天气对雪人来说还是有些寒冷,但它们却没有躲在温暖的地底,而是全族出动,在刚刚解冻的土地上忙碌地劳作着。
  树洞出口处是一片平坦的森林,只是树木在去年秋天盖畜棚时便被砍伐殆尽,现在只剩一片光秃秃的平地,面积足有上千亩,除了树洞口右前侧的巨鼠棚之外,其他地方都生满了野草,望上去一片青碧,夹杂着早开的各色野花,风吹过草颤花摇,仿佛晃动的绸缎。
  害怕再发生去年水淹田地的事,麦冬向安再三确认了这里即便是雨季也不会被淹没才放下心。
  她将这上千亩地粗略地分成了两块,南北划分,南面靠近河岸的是耕种区,北面靠近巨鼠棚和地火的是住宅区。
  麦冬用长长的藤蔓做标尺,她不知道一米究竟有多长,就用藤蔓比了比自己的身高,再将藤蔓等分,才算弄出一个计量标准,让雪人有了米、分米、厘米等的概念,并让它们在测量田地的时候亲自动手体验。
  大片的荒地不测,仅仅测了预备用作居住和耕种的区域,测量之后便将所有土地划分成一个个小块,用石子铺出小路,路边种上树。
  住宅区较小,不过一百亩左右,以雪人目前的数量,一百亩完全足够。耕种区就有将近一千亩,但以目前的人手情况看,今年春天能不能将这一千亩都开垦完还是未知数。
  住所什么时候搬都可以,农时却不等人,因此,这个春天雪人的主要任务就是耕种,盖房子的计划还要押后。
  绸缎般的草地被雪人们用各种工具清扫干净,务必连地下的草根都清除地一干二净。
  麦冬捉了几头刚刚越冬回来的镰刀牛,都不用费心怎么驯服,放在咕噜身边几天,性子最暴烈的镰刀牛都变得服服帖帖。麦冬给它们穿了鼻环,上了缰绳,再套上铁犁,虽然长相不太一样,却也跟地球上的耕牛没什么区别了。犁铧深深插|入土地,千万年来从未被开垦过的大地上多出一道深色的痕迹,仿佛一道小小的伤口,黑色的泥土随着犁铧翻飞,扬起又滚落,带出地下积年已久的草根树根以及碎石。
  雪人跟在犁后,将犁铧翻出的草根树根等捡起来堆在一边,后面还有雪人拿着小耙子,在犁过的土地上一点一点翻捡。
  但麦冬知道,即便现在这么精细地翻捡了,过不了多久,土壤中仍会冒出数不清的杂草,想将荒地变为良田,绝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
  犁过地还要施肥,肥料的问题倒不用担心,积攒了一冬的巨鼠粪便就是最好的肥料。最初,雪人对于麦冬要留下粪便的做法还很不解,直到现在麦冬将施肥的缘由告诉众人才算明白。臭烘烘的粪便能催生出好吃的食物?这对于它们是完全陌生的知识,是几乎无法想象的。它们虽然也种过岩浆果,但岩浆果的种植方法跟普通植物完全不同。即便是现在,也不是没有雪人心存疑虑,但基于对麦冬和咕噜的信任,所有的雪人都选择了服从。
  麦冬也不多说,只要雪人服从就好,因为,它们以后还会接触更多以前从未接触过的知识和观念,现在,只是一个开始。
  土地整好就要播种,最先种下的自然是麦冬发现的谷物和其他能吃的植物根茎,去年收获的茄子、辣椒和大葱种子也被麦冬悉数带了过来种在这里。原本在河那边山洞口的几株小花椒树也被移了过来,目前长势良好,已经抽了芽。
  其中那种类似小米的谷物被麦冬珍而重之地圈了一块地小心侍弄着,从育种到到播种到发芽全程照看着,生怕出了一点意外。
  但是,即便把这些全种完,也不过才用了几十亩地,雪人紧赶慢赶,总共开垦了将近五百亩的田地,但现在这五百亩都没种完,剩下的大片田地都还荒着。麦冬便又将雪人分了组,让它们出去寻找一切貌似能吃的植物,找到了就带回来让她看,她自己也没闲着,整天除了看顾着田里的一切便是在附近林子里转悠。
  在这样广撒网的大搜索之下,收获自然很丰富,各种奇奇怪怪,麦冬见过或没见过的植物被找到,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能吃且无毒的,大部分都可以大规模种植。麦冬将能种植的植物挑选出来,让雪人记住这些植物的样子,出去搜寻的时候看到就连根带回来。还有麦冬去年就试验扦插过的一些野果,果树不好移栽,麦冬直接让雪人带枝条回来,趁着土地湿润扦插了好几块儿地,一排排整整齐齐,虽然现在还看不到成效,但只要长起来,就能源源不断地产出。
  忙忙碌碌一个多月,终于将开垦出的五百多亩地全都种上了作物,由于雪人们到处搜寻,作物品种太多,麦冬甚至经常搞混,只得弄了木板树在地头,木板上用雪人特制的防水涂料标记着地里种的是什么东西,免得将来东西长出被当成杂草拔了。
  这里的春天气候实在是太好,非常适合植物生长,不冷不热,雨水均匀,种子播下后没两天就钻出地面,扦插的枝条也长出了新的蘖芽。
  但长势良好的除了庄稼还有野草,埋藏在土壤中的草籽纷纷发芽,比庄稼长得更加旺盛,雪人最近的工作就是除草,除了一茬又一茬,好像根本除不尽一样。没有现代化工具,雪人们只能用锄头一点一点地将草除去,有些苗太小,还不能用锄头,只能用手将轻轻地草拔去,以免伤了庄稼的根。这样的劳作方式效率自然不会太高,加上地还不熟,土壤中草籽太多,雪人的时间几乎全部被占住。
  但不管怎样,现在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开荒肯定不能那么容易,只要熬过最初这几年,以后就不会那么艰难了。
  而且,春天到了,不仅是巨鼠,雪人也迎来了繁殖高峰期,随着雪人族群的慢慢扩大,它们会越来越强大。
  雪人像人类一样,并没有固定的发|情期,只是基于生存的考虑,春天诞生的小雪人一向是最多的。也不知是不是去年元气大伤的缘故,今年出生的小雪人格外多,几乎每对雪人都生下了一个小雪人,雪人数量一下子增长了几百。
  但是,有新生就有死亡,生命就是这样交替轮回着。
  一个晴暖的午后,仍旧是阳光照射不到的地底大厅,安将一个麦冬很眼熟的雪人带到麦冬和咕噜面前,“这是我的继任者。”安说着,笑得很慈祥,“……也是我的孩子,它叫望。”
  望是一个很安静的雪人,今年刚刚二十岁,却已经是雪人中相当年长的了。它的面容如其他雪人一般秀美,黑色的眸子很沉静。它平时帮着安处理很多事情,麦冬见过它许多次,但因为它的不多言,反而印象不深,麦冬甚至是现在才知道它原来是安的孩子。
  麦冬看向望,却发现,它那一向沉静的眸子此刻却溢满了悲伤。
  “我要走了,”安继续说着,脸上还带在笑,目光安详却疲倦,羸弱的身体仿佛风中落叶,“我感觉到了……龙神在召唤。”
  它休息了一下,硬撑着站起身,没有倚靠任何人,通过那扇通往岩浆山谷的门,慢慢地走去。
  麦冬想跟上去,却被望拉住了手,向她摇头示意。她犹疑地看向甬道中逐渐消失的背影。
  直到甬道中传来苍老的歌声。
  这声音早已不复年轻时清越,如风吹枯叶,嘶哑刮刺,实在称不上动听。但唱的人很认真,仿佛一生就只唱这么一次,这种认真,使得原本不那么好听的歌声具有了魔力。
  明明声音不高,却迅速散向四面八方,很快,地底洞穴中传来无数应和声,麦冬听到身边的望也唱了起来。
  苍老的声音先行,和声随后,仿佛辞行的客人和挽留的主人,一唱一和间,就是离别。
  明明没有实现演练,明明没有身在一处,无论是唱是和,却都是那么和谐。
  苍老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到彻底消失无踪,与背影一起,彻底消失在甬道中。仿佛这首歌到了尾声,不喧哗,不刻意,静静地就结束了。
  和声也落下来,山洞重归寂静,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麦冬突然落了泪。
  她知道,她又失去了一个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知道这几天为什么没有更新么?——因为作者菌突然又燃起了对饥荒的爱,渣游戏上瘾了,tat
  ☆、第一百零三章 症
  安走了,像所有垂死的雪人临终前那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跃入滚滚岩浆之中,让躯体与岩浆融为一体,连骨灰都不曾留在这个世间。
  望接管了安的全部职责,有条不紊地协助着麦冬处理事务,看不出一丝伤心的痕迹,如果不是曾经看到过它悲伤的眼神,麦冬差点以为它毫无感情。
  也许是因为身处极端恶劣的环境,每个雪人从出生起每时每刻都在面临着死亡的威胁,所以它们早已将生死看淡,虽然还是会本能地为族人离去而难过,但却不会一味地沉湎在悲伤中,只会更加努力地生活,并将这作为对死去之人最好的哀悼。
  麦冬却还没雪人这样的心境,她还太年轻,死亡似乎离她太远,亲身经历一个几乎算是朋友的人离去后,她无法让自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其实早该明白,生命就是不断的遇见和分离,人潮来往,自己的路终究要自己走下去,谁也不可能陪着谁走一辈子。
  她小时候曾经幼稚地觉得父母会陪她一辈子,后来稍稍长大,知道父母终究会老会死,便中二地想等他们走后自己就自杀。再后来更加成熟,慢慢地接受了父母终将离去,自己也会重新组建家庭成为另一个生命母亲的未来,但是,她以为起码能够与父母一起度过前半生,谁知后来连这都成了奢望。
  现在有了一丝回家的希望,奢望不再是奢望,她终于有机会再见到自己的父母亲人。
  似乎是很值得高兴的事,但是,这同时也意味着,她要告别这里的一切。
  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的困难,这个世界却也曾带给她欢乐。
  这些欢乐虽不至于让她放弃回家的希望,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割舍,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恐鸟,见不到雪人,心里便有些空落落的。
  除了雪人和恐鸟,还有一个她一直在回避的问题。
  ——她离开了,咕噜要怎么办?
  她不想跟咕噜分开,如果有完全的把握,她当然想和咕噜一起离开。但是,现在一切都还是未知数,甚至那穹顶上所绘的到底是不是时空传送阵都没有证实,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顺利回到二十一世界只是其中一种可能,而且还是几率最小的那种。
  如果传送到错误的时空怎么办?如果传送失败,被时空撕碎怎么办?她可以赌上自己的生命,却不想咕噜陪着她一起赌。
  故土难离,对人来说是如此,对其他万物也是如此。
  她有什么资格让咕噜陪着她,离开熟悉的世界,用生命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地球对她来说是家乡,对它来说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而且,即便赌赢了,咕噜能在地球上顺利地生活下去么?古代人穿越现代都要被当成神经病,更别说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龙。到时只要咕噜的存在一暴露,不被人抓去切片研究都是好的了。要想不被发现,咕噜必须小心藏好自己,而在高度开发的地球,又有什么地方能万无一失?再说,即便不被发现,以咕噜活泼爱玩的性子,躲躲藏藏的生活对它来说实在太过残忍。
  麦冬没有问过咕噜的意见,她知道,即便她把这种种顾虑都说给它听,它还是会愿意跟她一起离开。
  理智告诉她要让咕噜留在这里,情感上却根本无法割舍,理智和情感在内心兵戈相接,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不知道怎么选就不选,她任性地当了一次鸵鸟,自那次谈话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过回家的话题,也没有跟咕噜讨论过它的去留。
  但安的离去就像一粒石子,在她强装平静的心湖又激起阵阵涟漪。
  无论是走还是留,总要有面对的一天,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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