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难怪她白天回来一直没见到他,原来他一直都在为这件事做准备……心里不得不说,有某处柔软的,被悸动了。
  看她爱不释手的模样,莲准趴在桌子上,低声说,“这东西你也只能再看上一个时辰,我还要把它在天亮之前,送回到平安殿里去。”
  抚摸着石碑凹凸不平的表面,云裳微微挑眉,思索了一会儿,并没有言语。
  莲准道,“在想什么,不妨说出来。”
  知道他一向有办法,有主意,云裳放下石碑,坦然的看着他,说道,“莲准,我不想把石碑还回去,你有什么办法么?”
  莲准愕然了一回,斜斜的用一只胳膊撑起自己的侧脸,瞧着墙上的水墨画,“我暂时,只想到了李代桃僵这个办法。”
  云裳笑了下,却很促狭,“不错,我也正有此意。”莲准转过头来,看她,轻笑,“好哇,你原来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云裳顾不上和他说笑,手指摸过石碑冰凉的侧壁,说实话,短短的一个时辰,她是根本不可能破解开石碑上的秘密的。但是刚才她能够完全肯定的一件事情是,这一方石碑上的文字,是她所不能看懂的一种语言,或许是来自其他国家的一种语言,那上面画着的字,总的看起来,好像是一幅蚯蚓拼凑起来的画。
  不平坦而且花纹诡异,难怪这样的一方石碑一百多年来根本没有人能够破解掉。
  她需要时间,细细的研究这方石碑上的秘密。
  “你那么厉害,肯定会有办法的,比如,认识一些雕刻的能工巧匠,只需要找到这样的人,让他在最快的时间之内,仿造出一个赝品来就可以了。”云裳满怀期待的看着莲准那张妖娆的媚脸,看得莲准都有点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唔,我不过是个戏子唉。”
  “你说这话谁会信谁就是傻瓜,哪个戏子可以夜入皇宫,偷出九龙真碑来?”云裳好像捉到了证据一样的晃了晃手里的石碑。
  “那好吧,我的云裳小美人儿这样说了的话,我就勉为其难的试上一试。”定了定自己的心神,莲准算是应承下来这件事。“只是,云裳,按照大凤朝的规矩,这两个使臣恐怕过不了三两日就要离京了?”
  “朝廷那边,我来想办法。”她推席而起,素长的身形在窗前落下一道纤细而孤单的影子,黑黑的,和那些树影斑驳在一起,晃动的,是一时的冷暖,说不准,将来,就会去摇动乾坤。
  “你待怎样?”他好奇,她要如何去留下那两个神秘兮兮的使臣,又要如何说服大凤朝的皇帝让他们二人多留几日。
  “我争取让他们再留些时日,可你也要帮忙呢。”云裳转过身,笑意弥漫了她的唇角,莲准的心一动,他最欣赏的,就是她在想坏主意时候的这个表情,很活跃,很神秘,很耀眼,带着一点微微的性感撩人。
  当然,这些都是她自己未曾察觉到的。
  “我要做什么?”他松松垮垮的甩了甩肩膀,算是活动身体。
  “你嘛,就要辛苦一点,今晚上画出这个石碑的小样儿来,拿到工匠那里去,这东西,还是要在天亮之前,送回到长安殿里去的。”她似乎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那方安静的石碑。
  目光转而变得深沉起来。
  石碑啊石碑,你到底藏了怎样的过往和秘密?为什么那个瀚海的使臣放着国土州县不要,却偏点名要了你呢?
  “你是要我今晚再入皇宫?好吧,人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今天总算明白了,”他凑上来,在云裳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得意的笑着看她娇嗔的模样,“我这就画草样,唉,我听人说,在夜烛通明的时候,身边总要有红袖添香才好嘛。”
  云裳叹了口气,重新捡起衣服来披好,随和的笑了下,坐在他的旁边,顺便研起了磨,“行,陪你。”莲准瞧着她在烛火之下的侧脸,微微笑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清风明月夜
  “人走了?”太子意思很浅金色丝绣俊逸少龙袍加身,显出几分的气宇不同来。如果没有眉宇之间的那一点奸阴之气的话,他的气质大概还是符合一国太子的身份的。
  “是二殿下带走的,”小厮在他的面前根本不敢抬起头来,只是低着头回话,太子似乎对这种谦卑到谦恭的态度感到很受用。见太子今日心情不错的样子,小厮才敢再说一句,“可是,奴才不明白,为什么殿下千方百计的将那个女人从司正院里救出来,却还要拱手让出呢?”
  太子微微挑了下嘴唇,露出一丝的讽笑,“她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不做的太过,反倒显得好。”
  “去备车马,看来,是时候去找找紫潋了。”太子年轻,且踌躇满志的脸上带出一点志在必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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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先生,我和你说,今天的酒你可是必须得喝,这可不是一般的酒,这是给云裳压惊的酒喔!”顾籽萄的双颊上已经染上薄薄的红润,笑靥如花的看着面对酒杯一脸为难的黄白橘,笑嘻嘻的模样好似轻薄浪子。
  云裳身上有伤,不能饮酒,索性靠在桌子旁边,笑眯眯的看着顾籽萄兴致满满的调戏老师黄白橘。
  黄白橘是个斯文的不能再斯文的男人,平日里受的教育也是如何对别人彬彬有礼,如何斯翩翩,在可怜的黄白橘过去的二十几年的时光里,教育手册里绝对没有一条是教会他如何反调戏的。
  顿时红了满脸,陆谨和楼云钰对视一眼,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这个……”黄白橘为难的简直就恨不得自己钻进到酒杯里头去算了。
  “黄兄,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如浅饮一杯,算作纪念吧。”楼云钰最最看不得黄白橘这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笑了笑,将自己手里的杯子递给了他。黄白橘眉头紧锁,好像他要喝下去的根本不是什么琼浆玉液,而是透骨的毒药一般,咬了咬牙接了过来,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端起酒杯,勉为其难的抿了一点,这一喝,就愣了下,抬头对顾籽萄和其他人说道,“小郡主能够平安归来,实乃是死里逃生的幸事,这一杯酒,我喝了。”说完,就一饮而尽。
  顾籽萄长大了嘴巴,拍着双手道,“看呐,看呐。云裳,还是你的面子大,他竟然都喝了!”云裳微微一笑,她今天虽然没有喝酒,却好像是喝了很多的感觉,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根本没什么力气能坐起来,“不是我面子大,是他看在你的面上,才这么豪迈的。”她说完,坏笑了下,凑到顾籽萄旁边说道,“我看,你是改了口味,终于不喜欢莲准那样的涎皮赖脸的坏男人了罢。”
  顾籽萄脸上根本没有任何的羞涩和扭捏,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脖子一横,“没错,我还真是看上老黄了。”
  这句话说得声音颇大,让周围的人听的真真切切,云裳是习惯了她的口无遮拦的,只是难为了黄白橘,脸上刚刚消退的红色,又腾的一下,冒了上来。
  凤紫湘抿着嘴儿跟着偷笑,眼光却时不时的落在了坐在陆谨旁边的陆慎的身上。
  他今日一身便装,浅灰色的袍子将他的杀伐之气减弱几分,反倒显得他有了几分乃兄的文雅。这样的一个陆慎,更是让凤紫湘移不开眼睛。
  顾籽萄喝多了,呆呆的擎着酒杯,看着对面的黄白橘,眼皮都忘了眨一下。
  他们每个人都各有所衷,真好啊,云裳忽然觉得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她竟然在这样一个温暖有温馨的夜晚,对着满桌的珍馐美味,心里想着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抬头望月,月儿挂在半空,此时,已是月初,回想起上个月的月末,那些日子,真是过得无比狼狈。上弦月,月弯如弓,羞涩的好像是美人儿微笑抿起的唇形,好似不敢直视下面的人儿的浓情蜜意的昭然若揭似的,悄悄的将一半的月身藏进了云朵当中。
  今夜,月当空,云遮月。
  徐徐而来的秋风夹杂着一丝的寒意,让满园的蔷薇花的香气都升腾了起来。似有似无的漂浮在空气当中,一架蔷薇满园香,说的,不过如是。
  似乎,对于这样的日子,她该心怀感恩和满足。
  挑了挑唇,如果那一日偷偷进到无尽山的时候,没有遇到那一幕超出自然规律的场景,没有遇到那个历史史册上已经死去的凤娥女皇的话,她大概此刻会觉得满足,但是,一切,在遇到了她之后,就变得不同了。
  要回去的这个想法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想法了,她答应了凤娥,会想办法,带她一起走,救她脱离苦海。
  她裴佩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诚然不是一个十足十的好人,但是,她却是一个重守承诺的人,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不管怎样都要全力做到。
  不过只是一瞬,理智就战胜了思念的混乱思绪。
  “云裳,你在发什么呆啊!”顾籽萄推了她一把,随即哦了一声,趴到她的肩头上,“我知道了,你是在担心香香对不对,她有那个妙手回春的如姑娘在,你就大可放宽心吧。”云裳浅浅一笑,嗯了一声,随手端起一盏酒,刚刚放到唇边,就感觉腰上一紧,是被人揽住了。她一惊,眼前满座宾朋都在,是谁敢这么大的胆子?
  回头看,耳边却是一热。
  “让小郡主久等了,奴家来晚了呢。”傲娇中不乏一点娇媚,即使是身为女子,云裳都觉得自己的心跟着乱跳了一拍。
  不消说,这样说话的方式只适合一个莲准。
  “莲准?”她有些惊愕,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今晚上有特殊的任务在身,而此时月儿刚到中天,竟然就回来了?云裳猛然想起,自己曾经在武侠片里见到过,那些所谓的大侠和剑客们能在瞬间移动,跳跃,飞墙过瓦,简直就是古代版的蜘蛛侠啊。
  难道这个看起来妖娆的莲准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轻功高手?
  云裳愣着的这一瞬,顾籽萄已经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我说她怎么一个晚上都这么魂不守舍的呢,原来是在等你啊。”
  莲准邪魅兮兮的脸上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声音里加了几分轻佻和戏谑,轻轻碰了碰云裳的脸,“小郡主当真这么思念莲准儿么?”
  莲。准。儿。
  云裳刚刚咽下去的酒都快要被恶心的喷出来,这个男人……今晚上怎么了?仔细瞧了瞧他,莲准眉眼依旧,没有什么奇异的表现。可是……可是他今天真的真的是很不寻常啊!
  不止是云裳,就连一向冷脸严肃的黄白橘也是忍不住愣了一瞬,看向他和她腻在一起的样子,忍不住挑了挑眉头。
  莲准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这些表情和注视,泰然自若的从云裳手里拿走她刚刚抿了一口的酒杯,就着唇印就喝了下去。云裳想要阻拦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
  “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光洁似玉的脸。
  云裳叹了口气,他还真是一个天生的尤物,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撼动他做媚态横生的坚定信念。
  “饮酒伤身啊,小郡主。”他懒懒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只是音量却让别人也听的清楚。
  “啪。”有人将酒杯放到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腰畔的剑穗跟着抖了几抖,带出些凛冽的杀气。
  几人又说了些其他的话,聊了半个时辰左右,便各自回府了,临走的时候顾籽萄还不忘体贴的看了一眼云裳,又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莲准,终于还是说道,“那个……莲准,你家小郡主的身上还有伤,你……你们要小心呐。”说完,就捏着小手帕一溜烟儿的带着珍珠一股风似的跑得没影了。
  面前杯盘狼藉,珍馐皆去,只余下些空空荡荡的盘子。所谓曲终人散也不过如是。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云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自顾自的饮了干净。莲准这一次倒是没有阻拦,看她又倒一杯,才说道,“我说,你要是在这么喝下去,一会儿就没有精神去看九龙真碑了。”
  云裳手里的酒杯一动,抬眼看他,“你把它带来了?”
  “自然,不然我回来干什么?”他也邪邪的看了她一眼,抿嘴笑了下,“不过,我倒是也想你了。”
  “九龙碑呢?”她推了推眼前的空盘,腾出一小块地方来,莲准叹了口气,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一会儿取出来了九龙碑,不过,却是两个九龙碑。
  “来,欣赏欣赏,这是妙手老板齐峰的杰作,看看,能不能瞧出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我保证你是分不清……”
  “这个是真的。”云裳将两块石碑都拿起来,放到鼻子底下轻轻的嗅了嗅,果断的下了判断,莲准一愣,惊讶道,“你怎的知道的?”
  “这个啊……”云裳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这事儿要怎么说?他是不知道自己的底细,在前世,她鉴定的宝物没有八百也有一千,这行里,最让人难弄的,就是这种必须要经过实物才能历练出经验来的。
  提起种种前尘,不过好似一场秋风吹过的梦。
  第一百一十三章 爱已成往事
  “我说我和这石头有心灵感应,你信不信?”她只好打马虎眼,胡乱推辞过去。莲准看了她两眼,也没多问,将那块假的九龙石碑拿出来自己好好观瞧一番,“真的这么容易就被辨别出来了么?不知道能不能蒙混过关。”
  云裳点点头,“别担心,这肯定能行。”能让她花上一点时间来判断的东西,基本上也算是仿品里的高档品了。虽然这个石碑她立马就能断定出真假,可那也是凭借她在前世多年的千百次的反复锻炼得出来的宝贵经验来的,若是这个世界中的鉴宝大师的话,估计可能并不能特别准确的判断出真假来。
  低下头,仔细的研究着这石碑上的描画的纹路和刻痕,莲准则在一旁自己拿了一壶酒,自顾自的喝了起来,也没有过来打扰她。
  她的头上是黑压压的苍穹,她的脚底是目前最熟悉的青石板,很熟悉,很熟悉的青石板。
  大约一个半时辰之后,莲准再回头看她的时候,云裳已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是怀中还恋恋不舍的抱着自己的一方石碑。
  “呵。”他轻笑,走过去,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盖在她的身上。“还真是个孩子。”
  瞧了瞧天上的月色,再有半个时辰,天色就该到点卯的时候了。他挽起袖口,将那方假的九龙真碑抱在怀里,左顾右盼确定没有人之后,垫步拧腰,噌噌的跃上屋顶,几个起落之后,便不见了人影。
  云裳昏沉沉的抱着这硬邦邦的石碑睡了过去。
  或许是白日里太过疲乏,她竟然在睡着之后,迷迷糊糊的做起了一场梦。
  梦境里的一切都特别的真实,仿佛是亲临其境一般的感觉,让她想要醒过来,想动动手,动动脚,却根本没有一点能够行动的意思。
  鬼压床了?真tmd的衰啊!
  她竟然忘记这个月是农历十月,十月十一,鬼要寒衣。这一天,竟是万鬼出没的时节,大概今天鬼门大开,阴曹地府的大鬼小鬼们都跑出来到阳间来寻觅亲人给自己烧的衣服了吧?
  不知道是谁,竟然附在了自己的身上!
  既然不能动,不能说,那就只好跟着梦境之中的一切继续下去了。
  云裳安静的缩在角落里,听外头有金戈铁马,刀柄相撞的声响,声势如雷,气象万千。
  滚滚的马蹄声竟然听起来好似一场惊雷滚滚,如此的难以让人招架的气魄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好像是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前奏和序曲!
  眼前有黄沙弥漫,大风呼啸着卷起她眼前的沙,细细的颗粒在空中翻滚,交织成一片模糊的网,她下意识的抬起手遮挡住自己的视线,生怕这些犀利的沙子迷了自己的眼睛,她低头,恍然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发生了变化。
  不是这个时期的大凤朝所穿戴的衣物,没有繁琐的长裙和拖裙,有的只是一身简洁的不能再简洁的裘皮制成的短裙和马甲。
  这是……柬埔寨的难民附在了自己的身上么?云裳有一瞬间的纠结,这样的衣服,也太过个性了些吧?不管怎么说,这些都看起来像是将她继续穿越,穿越回了山顶洞人时代的感觉!
  “我凤娥,指天为誓!势要将这大山大河,收服为吾之国土!”有女子在自己的眼前,站在光秃秃的沙丘上,手中的利剑向上,似乎隐隐有一种要刺破苍穹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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