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林烟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先去了趟医院。
  其实,昨晚除了第一次有些痛之外,那人大部分时候都还算温柔,温柔的不可思议——连她的拳打脚踢、又咬又挠都忍了——可底下还是有些出血,她不得不去医院。
  “性行为过激,开些药回去擦一下就好。”妇科医生看多了这样的事情,这会儿已经见怪不怪。
  面红耳赤地道了谢,林烟取完药走出医院,看到街边挂着的灯笼的那一瞬,她才想起来原来要过年了……
  没来由地更加冷了,她拢了拢大衣。
  ——
  今天约人签合同,林烟得回去拿证件,熟料刚走到公寓楼下,舒曼便气势汹汹地从里面走出来,一副刚和人大吵过的样子!
  但凡和沈沉舟有关系的人,林烟都不愿意再见,可这样的狭路相逢……实在避之不及。
  林烟微微颔首,摆明了不愿交流,没想到舒曼却径直朝她走过来。
  “宁太太,之前……误会你和沉舟,对不起。”她诚恳道歉。
  实在是出人意料!
  林烟微一怔忪,舒曼也不多说其他,直接昂着头走了,骄傲极了。
  其实,哪个女人不骄傲呢?只是遇上了心仪的男人,就卸去骄傲,将一颗赤.裸裸毫无防备的心捧给他蹂.躏……最后,遍体鳞伤。
  看这情形,舒曼肯定是知道魏茹暗恋沈沉舟的事了,以这人的火爆脾气,只怕……
  林烟忽然感觉很不好,心突突跳了两下,有个荒诞的念头甚至告诉她别上去!
  刚走出电梯,她便彻底怔住了。
  魏茹家的房门大敞,里面一片狼藉,应该是舒曼砸的,走廊里也乱七八糟,魏茹正蹲在那里默默捡东西。
  那些是照片,正面,侧面,背影,但无一例外,通通都是沈沉舟!
  林烟震惊不已,静静看着这一幕,浑身上下都是凉的。她知道魏茹喜欢沈沉舟,却不知道她这么喜欢他!喜欢到什么程度,才会如此偏执与执着?林烟蹙眉。
  魏茹缓缓抬眼看过来,原本青春灵动的双眼哪儿还有什么神采?
  林烟不忍再看。她捡起落在脚步的几张照片递过去,熟料魏茹却一把揪住她的胳膊,将她紧紧拽着,像抓到个救命稻草。
  “烟姐,你去求他好不好?求他不要结婚……”
  她不停重复这几句话,神神叨叨的,跟傻了似的。
  走廊里有些暗,声控灯随着女孩诡异的声音一明又一灭,惨兮兮地落在她的脸上,那种谓之绝望的神色太过明显。
  林烟心底越发不舒服,她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镇定蹲下来,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
  忽然,魏茹呆呆地问:“烟姐,你吃不吃苹果?”
  她望过来的目光渗的慌,林烟心头一跳,慌忙摇头。她刚想要起身离开,魏茹突然蹭的站起来,两只手捉着她的胳膊往屋里拖去!林烟穿着高跟鞋,原本是蹲着的,被这么突然一拽又一扯,猝不及防就倒了下来!
  她浑身上下都疼,这么一摔,更是要命,骨架恨不得都要散了,“魏茹!”林烟惊叫起来。
  可魏茹却浑然不觉,恍若未闻,她阴恻恻的自言自语:“你不是喜欢吃苹果么?我削给你吃,你吃完就去让沉舟哥不要结婚!”
  林烟头皮发麻,想要抽出胳膊,偏偏失了控的人的蛮劲极大,魏茹固执地说,你一定要吃,哪儿还听的进其他?林烟一手被她拽着,她不得不抡起另一只手里的包砸过去。魏茹微微一愣,却没有松手,她只是安静地转过来,目光一暗,更是阴鸷的渗人!
  下一刻,她将林烟手中的包夺过来,直接当头狠狠抡了下去!
  林烟脑袋吃痛,耳朵嗡嗡乱鸣,趁那人回屋,她连忙扶墙站起来。正准备离开之际,那个明显疯了的人从屋里里面冲出来,手里明晃晃的,胡乱捅过来……
  她说:“烟姐,我削苹果给你,你去求沉舟哥,好不好?”
  她又说:“林烟,我最讨厌你了,最讨厌你了!”
  ……
  有什么地方在出血,林烟疼得痛苦皱眉,浑身痉挛抽搐,她实在走不动了,只能倚着墙缓缓滑下去。
  那种身体上的痛楚比割在心上的伤口更为真切,她痛得不能自已,痛的不能呼吸,不得不蜷在那儿。
  地上很冰,很凉,林烟沉沉阖上眼,忽然想,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如果就这么去了,也是件好事,至少那里,她能有个家。
  意识渐渐涣散,似乎有人在尖叫,身体忽然之间变得很轻,轻的像是有人抱起了她,一股熟悉的温暖笼罩下来……
  这种温暖让她忽然想到昨夜。昨夜在客厅,她被宁则远压在身下做了一回,然后,他就是这么抱她回了房,他似乎在她耳畔呢喃。
  呢喃什么呢?
  他似乎在说,阿嫣,别走,留下来……可他的阿嫣已经回来了,怎么可能会走?
  林烟紧紧蹙眉,轻飘飘的身体被人紧紧拥着,有人同样在耳旁唤她,“阿烟,阿烟”,一声又一声,焦灼又惊恐!
  眉心蹙得更紧了,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听到这两个字,那是对她的折磨啊……
  他怎会不知道?
  林烟微微睁开眼,只看到一滩殷红。
  ——
  再次勉强睁开眼,眼前是幽幽的昏暗,她浑身疼的厉害,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宛如穿行过九重地狱。
  林烟偏头,能看到窗外树影婆娑,似乎有风吹过来,树梢轻轻的动,还有一道清瘦的人影坐在窗边的沙发上。
  这样暗沉的夜里,离得太远,她看不清任何面容,只看见一个熟悉的笔挺剪影……他应该是坐在那儿不小心睡着了,额发耷拉下来……
  林烟心里忽然升起一阵柔软,她动了动手指,干涩的嘴角嗫嚅,有两个字就要脱口而出了——
  那人察觉到她的动静,手在沙发上胡乱摸了摸,顺手戴上眼镜,“阿烟,你醒了?”他说。
  那人走近了,晕黄的灯光下落在他身上,金丝镜片有些反光。
  林烟眯了眯眼,扯着唇角,努力微笑,“沈总。”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不是很好的样子。
  沈沉舟眸色微暗,他摁了铃喊医生过来,不一会儿,病房里进来几个人。为首的那个医生检查了一遍,又和沈沉舟交代着什么,林烟没有听,只是静静望着窗外朦胧的夜。她似乎看到一层淡淡的纱覆在那儿,可轻轻眨了眨眼,却又不见了……
  沈沉舟跟医生去外面,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林烟勉强坐起来。她这么一动,腹部牵扯的有些疼,那里绑了绷带,应该是挨了一刀。林烟伸手捂着那儿,这才发现自己穿着空荡荡的病号服,像极了当年的母亲!
  她轻轻蹙眉,视线落在一旁的手机上。她够到手里,揣着静静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打了个电话。
  响了很久没有人接,林烟黯然。她找他,从来都是这样……正要挂的那一瞬,电话忽然就通了!
  丝丝电流里,有个女人轻轻在问:“喂,哪位?”
  林烟疑惑地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又听那边问:“喂?”
  那一瞬,伤口又痛起来,好像用力绞在一处。她疼的直冒汗,手心滑腻腻的,电话便滑了下去。
  屏幕黑掉的刹那,积蓄许久的泪亦终于落了下来……林烟捂着脸,无声痛哭。
  ☆、第三七章
  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急促忙音,惨白的灯光下,秦嫣脸色有一丝莫名慌乱,可也只是一瞬的事,旋即又归于淡然。
  临近年关,宁氏开在内陆的这家工厂发生一桩不小的生产事故,有十几个工人受伤,社会影响极差。作为执行总裁,宁则远亲自飞过来处理后续——成立事故调查小组,调查原因,看望伤者,谈后续赔偿,最后,还得开发布会公布原因和向公众道歉。
  十几个伤者分别被送到不同的医院,这里是最后一家,秦嫣抱着宁则远的大衣,坐在医院走廊里等那个人。
  这个时间点的医院很安静,过了很久,走廊深处才传来刻意压低的轻言细语,正是宁则远一行。
  走廊深处层层叠叠的阴影中,那人正偏头同旁边的下属交代着什么,满脸沉峻之色,英俊的眉眼紧紧蹙着,凝着一缕淡淡的抹不开的愁绪,让人很想伸手替他抚平。可他站在那儿,身形依然笔直挺拔,仿佛有他在,一切都会安稳。
  这样一个男人,足够让人心动。
  秦嫣站起来,静静望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原来真的错过太多,错过了这个男人,她会后悔!
  ——
  忙了一天,到这会儿,宁则远才回下榻的酒店休息。
  深冬的空气湿冷的厉害,秦嫣坐到车上才将大衣还给宁则远,又抱歉地看着他说:“阿则,刚才你太太来电话,响了很久,我担心她有急事,所以就冒昧的……”
  陡然听到林烟,宁则远有一霎的怔愣,漂亮的长眸酿起一丝恍惚,会是什么事呢?他轻轻地想。
  秦嫣又说:“不过,林小姐听见我的声音,好像又误会你跟我了?真是对不起啊,那天午餐也是这样,今天又是……要不要我去解释一下?”
  想到她冷漠又厌恶的模样,深邃如海的眸子暗了暗,薄唇微抿,宁则远平静地说:“不用解释,她不在乎。”
  冬夜很凉,他清清冷冷的声音更是凉到了极致,宛如此刻他自己的心,寻不到丁点温暖。
  已经很晚了,车内暖气哧哧的响,宁则远一脸倦容,靠在后面闭目养神。微敞的衬衫领口里,能够隐约看到某些旖旎的痕迹。这人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禁欲的气质,偏偏那些痕迹暧昧极了。
  秦嫣震惊不已,她实在难以想象宁则远……回到酒店,她鬼使神差跟在了他后面。
  宁则远望着她问:“有事?”
  “阿则,你还没吃晚饭……”秦嫣早就想好了理由。
  宁则远说:“逸秋帮我叫了餐。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说完,淡淡一笑。
  他的浅笑与往日无异,却在不知不觉中透着股疏离,一股绝不会对她祭出的疏离……秦嫣微微一愣,笑着邀请他:“我也没吃呢,一起吧。”顿了顿,她又有些怅惋:“阿则,我们很久没有单独吃过饭了……”
  宁则远从不会拒绝她的,谁知他却说:“下次吧,我今天有点累,待会儿还有个会要开。”
  他是真的累,早早起来,坐了三个小时的飞机赶到这里,忙了一天,连饭都没顾得上吃一口……这会儿眉宇间是浓浓的倦意,眼底覆着层淡淡的疏离的纱。
  秦嫣不是一个爱勉强的人,她笑着道了声晚安,又转身离开。
  宁则远洗完澡,酒店已经送餐上来。胃隐隐的疼,吃进去一点,他才觉得好受一些。电视开着,演的是无聊的爱恨情仇,他却不觉得烦闷,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还抿唇浅笑。
  这一夜,无论是洗澡、吃饭还是开会,手机都摆在旁边,却一直没亮。
  躺在床上,无边无际的黑暗压下来,他心底烦闷,于是翻出通话记录,最上面就是她的名字。
  手机屏幕的光很暗,轻轻笼罩着男人俊朗的脸庞,修长的指尖在上面流连摩挲许久,他终究没有敢回拨出去……有什么事,等回去之后见面说吧,他这样想着。
  ……
  宁则远原本估测一个星期能赶回来,结果后续事情太多,行程硬生生变成了半个月。再回来的时候,机场大厅里张灯结彩,过年气氛极浓,宁则远一时恍惚。
  顾锐来接他,“先生,回公司还是……”
  “公司。”——这里也积了一堆工作,他不得不在年前处理掉。
  路两边是萧肃的冬景,一棵棵苍劲的白杨从眼前滑过,宁则远眉目沉隽地静静看着,忽然问:“她最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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