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贵伯在看到那白纸上的鬼画符时，嘴角有些抽搐，这女子长得不赖，只是这字，着实有些看不过眼。
……
小宝因为发烧，神智有些迷糊，只是哼哼唧唧的喊着，豆大的汗珠从他白净的小脸上不断的落下，秦素一边用温水给他擦着，一边朝门外眺望着。
终于，推门声响了起来。
秦素速度飞快的起身，一边走一边道：“贵伯，你将东西带来了么？”
身子差点撞上一堵墙，视线所及之处，是一袭月牙白的袍子。
“王妃，东西都拿来了。”贵伯从风凌天的身后走了出来，将一坛还沾着泥的酒合着几包药放在桌子上。
秦素满眼都在这酒和药上，况且她心里牵挂的都是小宝，所以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凤凌天一眼。她在小宝的额头，手腕脚腕处都放了湿毛巾，然后将开坛的酒加温，将一根绣花针进去滚了滚，这才擦干，在几人的围观中，捏住小宝的耳尖，直接将针刺了下去，小宝哼哼了一声，秦素用手挤了挤，几滴血顺着针缓缓地流了下来，秦素处理好小宝的耳朵，又在几人吃惊的申请中，将针刺向了小宝的少商穴，又放了几滴血，这才停手。
等秦素终于停手的时候，这才发现，凤凌天和贵伯竟然已经没了影儿。
……
墨枫居内。
凤凌天一身白袍后仰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捏起那张爬满歪歪斜斜的字的药方，忽的又想起了今晚在宫中，秦素竟然能闻出春药的味道，如今，她又能放血，又能开药，原本很是透明的一个人此时好像被烟雾缭绕一般，竟有几分看不真切了。
“朱雀？”凤凌天轻轻喊了一声，一个身影已经出现在窗口。
……
小宝的精神劲儿很足，头天凌晨烧就已经退了，第二天虽然没有像以前那样好动，但是恢复的已经差不多了。秦素正巧也没什么事可做，干脆陪着小宝说话。
“王妃。”敲门声打断了母子俩的笑声，只听贵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贵伯有事么？”秦素很是客气的道。
贵伯弓了弓腰，指着院子里的一抹彩色道：“府中没有女婢，我今早便从人牙子那里买了个来，王妃看看可还满意？”说着就闪开身子，让秦素能看清院子里的人。
秦素看过去，只见一个个头很高的女子站在院中，看样子大概有一米七多，她穿着一身彩色的裙装，模样除了有些黑倒是不错，只不过这姿态似乎有些怪。她站在那里一脸很局促的样子，手脚一直在微微的动着，好似很不习惯一样。
秦素将这些收入眼底，转身朝贵伯道：“我相信贵伯的眼光，不过这丫头唤什么？”
“还不快和你主子说你叫什么？”贵伯板着脸朝那女子说道。
那女子听此，两只手抬起来，刚要做握拳状，突然意识到不对，偷偷瞄了贵伯一眼，声音又快又亮的道：“奴婢十七。”
秦素被这响亮的声音惊了一跳，她朝十七道：“你以后嗓门可以稍小一点。”
“是。”十七响亮的回复下意识而出。
贵伯：“……”
秦素：“……”
……
这天早晨，第三拨瓷碗摔碎的声音从西厢房中传了出来。
秦素扶额看向端着空盘子的十七，扶额颇感无奈的道：“十七，你真的不是男人么？”
“王妃要验十七的身子么？”十七站的笔直，说出口的话也直的很。
“这已经是你今天打碎的第三个碗了，你穿着裙子，走路本就该慢一些，偏偏你走的跟风一样，时不时的会踩到裙角，照你这样下去，多少碗也不够你摔的。”秦素摇头。
“十七知道了。”十七一听，立马双脚并拢，脊背挺直，声音响亮的喊了出来。
“好了，你下去吧。”秦素捂了捂自己的耳朵，朝十七挥了挥手。
“是。”一声响亮的回答后，十七顿时跑没了影儿。
☆、第八章 解剖
这些天秦素一直住在墨枫居中，但除了小宝发烧那天晚上，她并没有再见过凤凌天。偌大的墨枫居里，一时倒有些安静，只不过自从十七来了以后，这里就再也没有安稳过。
十七长相相当的姑娘，可做起事情来都是部队上的做派，秦素曾问过十七，十七支支吾吾的回答说，当年代替哥哥去当过兵，因此做事才改不了军营里的习气。这天，秦素带着小宝在院子里识字，然后母子俩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放眼望去，只见十七一个瘦弱的大姑娘家，左手右手分别一只鸡，正拎着朝秦素走来。秦素还没有说话，小宝捏着鼻子倒是开口了，他奶声奶气的道：“十七你不能拿别人的东西。”
“这是管家送我的。”十七朝小宝白了一眼，然后乐呵呵的朝秦素道：“主子，咱们今儿个可以炖鸡汤了。”
秦素见着鸡也是两眼放光，毕竟来到这里以后还没怎么好好地吃上一顿，她点点头，刚要做什么指示，十七已经扔下鸡带着刀出来了。
“十七会杀鸡么？”秦素皱眉问道，这鸡好吃是好吃，就是难收拾，想到浑身会沾满鸡屎味儿，秦素的头不由得往后仰了仰。
“这还不好办？”十七说完就带着刀子朝两只鸡走去。
半刻钟后，十七看着菜板上白花花的整鸡，一刀子朝鸡大腿上剁了去，声音之大，砰砰作响，当两只鸡大腿全都被卸下来的时候，秦素终于忍不住了，她上前制止住十七有力的胳膊，指了指那鸡，朝十七道：“你一边儿去，别打扰我。”
十七惊诧的看着秦素，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理解秦素这样做的缘由。
秦素一边洗手一边道：“你这刀工太粗糙。”
十七不以为意的道：“军营里的师傅都这样做。”
秦素看着自己浸在清水中修长的手指，啧啧了两声道：“好久不碰刀子，真是想念的很啊。”说完就在十七讶异的目光中，嫌弃的拿过那把炖重的刀子处理起这只鸡。内脏已经被十七处理过了，她将刀从骨骼关节软组织处深入，开始分离鸡翅，又沿三角骨处剥离胸脯肉，因为刀子太过粗大，不如小手术刀那般好用，所以秦素做起来也稍感费劲。
就在秦素聚精会神的做着，十七抱着小宝目瞪口呆的看着的时候，原本安静的院子忽然喧闹起来，十七从秦素那出神入化的刀法中转过头，只见凤凌天和几个人在前面领头，后面几个人抬着一个担架，脚步飞快的朝东厢房走去。
“十七，他们怎么了？”小宝不解的朝十七问道。
十七严肃的摇了摇头，小声道：“好像是有人受伤了。”
外面的环境因为风凌天的到来变得喧吵而又肃穆起来，而唯一镇定的人大概就是秦素了，秦素的脾性向来如此，只要她沉浸在一件事情中，就会全神贯注，对外界处于隔绝的状态。
东厢房里，贵伯看着胸口处全都是血的朱雀朝凤凌天问道：“主子，八殿下马上就到。”
凤凌天催促了一声：“找人去催。”
贵伯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朱雀白着脸躺在床上，豆大的汗珠不断的从额上冒了出来，手脚不断地哆嗦着，嘴唇上的皮已经泛白。
只一会儿的功夫，八皇子凤凌玖就匆匆赶了过来，他朝凤凌天喊了一句“三哥。”然后就上前查看朱雀的伤口。
“老八，这箭带着倒刺，而且伤在胸口旁边，你斟酌着下手。”凤凌天在一旁提醒道。
八皇子听了，握住那箭的手忽的一顿，随即就点了点头。他将一些止痛的草药糊在伤口周围，然后一把折断了箭尾，只留肩头在他身上。当凤凌玖的手要去动箭头的时候，朱雀突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凤凌玖朝身后的小童示意，那小童立即塞了块布在朱雀的嘴巴里，并摁住朱雀的身子不让他乱动，凤凌玖这才得空，拿出刀子，在伤口处下了一刀，结果脸色顿时白了起来。
“怎么回事？”一直关注这边的凤凌天大步上前，朝八皇子问道。
“三哥，不仅是箭头上有倒勾，这一寸的地方全是刺，而且离心脏这么近，我只能试试……”凤凌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并没有多大的信心。
……
“十七，告诉对面的人不要那么吵，影响我解剖。”秦素完全沉浸在解剖鸡中，仿佛当年在学校解剖室里的日子又回来了，她平常最烦有人在她聚精会神的时候打扰，耳边听着对面传来的嗷嗷叫喊声，她开始专注于最后几根鸡骨头上。而十七呢，竟是十分的听话，抱着小宝就去了对面的厢房。
“你来做什么？这哪有你呆的位置？”贵伯一看十七走了进来，立刻要往外撵人，可惜十七还不自知，很是正色的道：“主子说让你们小点声。”
“小点声，她有什么资格？”凤凌天冷冷的一句话甩了过来，给了贵伯一个眼色，要他立马赶人。
“我娘亲很厉害的。”小宝不满风凌天的话，很是骄傲的道：“我娘亲可以将鸡骨头完整的剔出来。”
“赶走。”凤凌天不再给两人说话的机会，贴身侍卫出任务被射成重伤，他此时的脾气并不好。
十七被赶了出来，回来的时候恰巧看见菜板上摆着一副完整的鸡骨头，她欢呼了一声，却见秦素将双手泡在清水里，一边搓着手一边朝十七问道：“对面怎么回事？”
“娘亲一个叔叔身上出了好多血，他一直哭。”小宝手脚一起比划着。
“有人治吗？”秦素朝十七问道。
十七点了点头：“有人，不过好像治不好。”
“……”秦素低头想了想，朝十七道：“你看住小宝，我去看一下。”
毫无意外，当秦素走进来的时候，风凌天的脸已经黑了下来，只是没待贵伯送人，秦素就已经走到了八皇子的身边，很是入迷的看着朱雀的伤口。
“你……男女有别，非礼勿视。”八皇子看秦素盯着朱雀的胸口看，一边动刀子一边朝秦素道。
“你这样下刀，会直接要了他的命。”秦素看了一会儿，忽然夺过了八皇子手上的刀。
☆、第九章 你从不将本王放在眼里
“秦素，给本王滚出去。”凤凌天甩了一个冷眼过来，可秦素愣是没听到，满心满眼都是那一堆堆的血啊，她心中的小人已经幻想着那把把手术刀了。
八皇子听了秦素的话，虽然有些不乐意，但仍旧很礼貌的道：“秦小姐，那你告诉凌玖，该如何下刀？”
“贵伯，将她赶出去。”风凌天已经气急，可秦素就是死活不搭理他。
“要是还想他活命，就都给我住手。”秦素转身，看着贵伯还有一脸面瘫的凤凌天道。
“这个人是你的贴身侍卫，而你们并没有惊动太医，也就是说这场事故不能大声宣扬。”秦素看向凤凌天，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她咽了口唾沫，继续顶着头皮道：“这箭分明是特制的，上面全是弯弯的倒刺，如果刚才八殿下的刀子再深入下去，那么不出一刻，他的心脏就会大出血而死。”
“继续。”凤凌天干脆倚在一边，双眼紧紧的盯着秦素。
“不能继续了，他撑不了太久。”秦素回身看了朱雀一眼，淡淡的道。
“要是治不好，我要你抵命。”凤凌天咬牙一字一句的道。
秦素忽然一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屋子里多余的人都给我赶出去，准备两盆热水，八殿下，给我把刀子。”秦素进入状态很快，她迅速的吩咐着。
凤凌天最终还是没有出去，目光始终贴在秦素的身上。
“你，你不能脱他的衣服。”凤凌玖见秦素扒朱雀的衣服，不禁有些头大，他磨磨唧唧的道。
“紧贴的衣服会阻碍血液的流通。”秦素嫌弃的白了八皇子一眼，将沾有麻沸散的毛巾在朱雀的胸口擦了一遍，然后直接塞到了朱雀的嘴里，这一幕幕看的凤家兄弟目瞪口呆。
秦素稍稍查看了一下，然后松了一口气，幸好这箭没有伤到大动脉，离心脏还有一点偏差，目前只是差将箭头取出来了。
“你们俩将他的身子摁住。”秦素头也不抬的朝凤家两兄弟说道。
凤凌玖看了凤凌天一眼，凤凌天顿了顿，终究还是上前摁住了朱雀的腿，由此，也便靠的秦素更近了一些，在他的视线中，秦素的头发全都挽到了身后，细白的脖颈不时的移动着，竟像一只鸡毛在他的心口撩拨着。
秦素此时是完全没有感受到风凌天的注视，她低着头，小小的刀子又快又狠的在朱雀身上动着，时间渐渐的过去，秦素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手心也被浸湿。
又过了一刻钟，秦素叹了一口气，笑眯眯的看着手中已经完全取出来的跟刺猬一般的箭头，笑着朝那两人道：“可以了。”
凤凌玖看着秦素那温暖的笑容竟一时呆在原地，而凤凌天，神色不明的盯着秦素，意图不明。
“本王倒不知，王妃的医术这么高明。”凤凌天横了一直盯着秦素看的老八一眼，语气阴测测的朝秦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