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艾青侧脸看了一眼,对方却没在意自己,艾青却留了个心,这不是上次雨夜里的男人嘛,当时慌乱,自己没来得及跟人道谢,也没留下个联系方式,现在偶遇,她便牵着女儿过去招呼了声。
  男人看到她显示莫名其妙,随即诧异之后却是另一种不可名状的的惊讶。
  艾青见人眼生,忙解释:“上次您帮过我,下雨天那回,还记得吗?”
  张远洋这才想起,确实是记得,却跟下雨搭不上半点关系,不管心底如何,面上依旧平静道:“你们怎么样了?”
  “都处理好了,没什么大碍,上次着急都没好好谢谢你。”艾青又跟女儿说:“快叫叔叔,上次叔叔帮了我们呢。”
  闹闹喊了声叔叔。
  张远洋笑说:“没事儿就好。”他目光又在闹闹身上扫了两下,问了句:“小姑娘多大了?”
  “三岁五个月了。”
  张远洋点点头,店员拿过咖啡请他结账。艾青见人家有事儿自觉不再多说。
  出了咖啡厅蒋宸还在抱怨没吃到蛋糕,张远洋心中有事,没空管这烦人的小孩儿,半路有人打电话催赶紧回去。
  他幽幽的调侃:“有人中了仙人跳,一时半会儿赶不回去。”
  手机那头吵吵闹闹全是小孩儿的尖叫声,男人不跟他搭腔,却催:“你要再不回来就别来了。”
  张远洋不觉正经的几分,问他:“你给人看孩子看上瘾了?那么喜欢小孩儿干嘛不自己生一个。”
  那边说:“我喜欢的多了,你赶紧回来!”
  他讨了个没趣,挑眉回了声好。
  ☆、第七章
  穿越燥热的城市,终于上了林间小道。森林里绿树阴浓,湿气也颇重,清风徐来。
  身上的燥热一扫而空,就连心情也能好不少。
  只等张远洋开门见着那一屋子孩子的时候,头皮又炸了。
  大的大小的小,男男女女,叽叽喳喳,简直比麻雀窝还热闹,孟建辉正坐在地上给个小姑娘扎头发。
  张远洋差点儿没张口骂一句傻x!
  他抬眼一眺,便见窗外杏黄色的阳台上,三个女人正坐在那儿姿态优雅的喝茶,再远处是条隐在树林里的白色瀑布,树影婆娑,风光正好。
  这个角度他能看到那个女人的侧影,身材窈窕,长相一般却胜在气质,眉间再添几丝幽怨,是个男人就会有那么一些保护欲。可是真到谈婚论嫁那一步,又该另一说了,何况是孟建辉这样处处不差的,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又或许搞艺术的就爱剑走偏锋。
  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不过男女之事向来就让人捉摸不透的古今谜题,万万不能认真。
  张远洋把咖啡放桌上了,明知故问的调侃:“你这干嘛呢?”
  孟建辉依旧专心给那小姑娘扎头发,待拾掇好了才起身从孩子堆儿出来,道:“无聊找点儿事儿干。”
  张远洋瞥了眼小姑娘的头发,又瞧孟建辉那双修长的手指,嗤笑道:“这人就是看天分。”他看看自己的手掌,疑惑:“怎么什么东西都能在你手里开出朵花儿来,我就不行。”
  孟建辉好心情的弯了弯唇,他端了杯咖啡抿了口,估计是味道不满意,抬着杯子看了眼道:“这就是你说的那家好喝的咖啡?”
  张远洋不与他辩驳,找了个沙发坐下,双腿一盘,交待道:“我得回老家一趟。”
  “干嘛?”
  他摩挲着柔软的沙发,长舒了口气道:“处理点事情哇。”
  不远处那一堆孩子又叽叽喳喳叫起来,张远洋只觉得头疼,宽敞的屋子简直就是跑马场,没人管的孩子们跟疯了似的释放天性。
  张远洋急于逃离,摊了摊手,言简意赅说明:“家事儿麻烦,得走一段时间,助理我再给你找一个,包你满意。”
  孟建辉一只手掐着腰,目光时不时的往阳台处瞟,嘴上笑道:“你办事儿我放心,随你,有什么忙需要帮说一声。”
  他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却五味杂陈。
  阳台上风景虽好,却扰人心神。
  她还是那副恬淡的面容,眉间有淡淡的愁思,从她丈夫去世开始就不开心,自己攻克不下,他只能找人帮忙把人请来。
  只可惜人家不买账,全无搭理自己的意思。
  说来好笑,男人的想法多半是能够睡遍全天下的女人,精疲力竭了再找个好女人,而女人多半守身如玉期待一世一双人。
  现实总是那么不尽如人意,你回心转意的时候不见得有人等你,你等了一辈子不见得等得到,阴差阳错,坎坎坷坷,谁都有挥霍别人感情的权利,谁的感情也都有被挥霍的可能。
  可谁又说不是这样呢?
  可认清现实不代表承认现实,孟建辉确实感觉很挫败,挫败之余又无所谓,好女怕郎缠,何况那人还是个死人,一个死人有什么好忌惮的。
  可有时候人又顾忌颇多,尤其是人前人后被恭维的人更甚,连日的碰壁已经触及他的底线,那股气性上来,他又想爱接受不接受,不接受拉倒,我可稀罕!
  有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张远洋非得问一句:“你这什么情况?人来了也不去表示表示”
  他心里不爽,面上却一副无所谓,甚至留了几分轻浮笑意,只将自己的面子护足了道:“什么什么情况,你还不了解我?”
  张远洋嗤了一声,起身捡起西装外套,随手搭在肩上,目光朝阳台处一扬,抬手,五指灵活的摆动:“再见!”
  孟建辉目光再扫了一眼,确实嘛,无所谓的事儿。
  苏澜坐在那里却十分尴尬,她本不好撮合人,却是跟陆羽关系好,又是妯娌所以才搭一腔,只是陆羽并没那个意思,她心里本来就好受,现在倒有一众人欺负孤儿寡母的意思了,瞧着也怪可怜的。
  坐够了,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推说先走。
  宣雅还要留人。
  苏澜说是约了老同学,好些年没见了,误了时间不好,她还带着这么多孩子,提前过去为好。
  这时候陆羽也起身了,宣雅有意留人,握着她的手道:“她见老同学,你不会总不会也见吧,卖个面子,留下来同吃个饭。”
  陆羽回说:“念念说是挺想见他叔叔的,景仰也要过来,小孩儿等不住了。”她推说明显,完了便随着苏澜一起出门。
  苏澜也搭腔说:“再聚吧,景仰那臭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个火爆将军,没见到人又要嚷嚷。”她颇为烦恼的摆手说:“我听见他嚷嚷就头疼,真是没办法。”
  几人说说笑笑的走到门口处,孟建辉正端着咖啡站在窗前,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浓重的咖啡苦涩味道,见人出来,他也没特意表示,只是抬手示意了一下。
  宣雅知趣的看了眼孟建辉,又对苏澜笑道:“那晚上过来,可以开个大party,到时候也聚聚。”
  苏澜点头,两个女人领着几个孩子陆陆续续离开。
  等人走干净了,宣雅才开口说:“你瞧你,人不在的时候你想的慌,我把人找来了你却一点表示都没有,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在乎面子呢?”
  孟建辉抽了根烟塞到嘴里,吧嗒一声点了火,他只是晃着胳膊轻笑,烟气绕着他银白发丝一直绵延远方。
  张远洋车开出去不久就瞧见辆眼熟的车超了自己,常在这条道上流窜的也就那么几辆车,闭着眼睛也能猜出是谁。
  他没计较这十几分钟内发生了什么,却莫名想到了几个小时前见的那个女人。
  艾青?应该是叫艾青。
  他深刻的记得这个名字,那天酒店门口摆的大幅照片,虽是无意瞥了一眼,却印象深刻,全是因为她眼角下的那颗痣,他这人留恋花丛惯了攒下偏门邪道的经验,眼下有痣的姑娘爱哭,他最烦爱哭的女人,久而久之这成了他心里的一道避讳。那天不过一晃,再一瞧,女方署名艾青!
  呵,还是个诗人的名字啊!
  那个时候张远洋还感叹,这女的爸妈真会起名儿。
  诗人多愁思,眼下还有泪痣,是想把自己姑娘拧干了吗?
  却不想一语中的,后来处理了乱糟糟的一堆。
  张远洋想起那个女人的一张脸,有种零落成泥之态,与曾经所见大相径庭。
  此刻不知道哪儿的蝉哇啦哇啦直叫,车开出林子,树木稀疏,刺目的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扎在他身上,直叫人难受。
  这样的心烦气躁一直纠缠了他许多天,张远洋没由来的不安,却找不到心安理得的借口,他只能从对方身上找原因,现在的女人手段颇多,自己何故善心大发。
  这么一想也是,世界这么大,哪儿来这么大的缘分。
  简直扯淡!
  他越想越无所谓,更是欲盖弥彰的放松,这人一放松就容易大意,所以在院长把公司人员花名册拿过来的时候,张远洋翻的十分随意,哗啦哗啦的一直翻到了末页,也就那么一扫,又瞧见了艾青这俩字,他眉头微蹙。
  鬼上身了?
  张远洋偏偏不信邪,故意较劲儿似的点着艾青俩字,十分肯定道:“就这个了,艾青!还是诗人的名字,听着就好。”
  院子叫他再考虑考虑,毕竟是新员工,能力经验都欠缺颇多。
  张远洋摆手道:“没事儿没事儿,也就接送人,安排一下行程,并没什么。”
  却不想见人了,只能感叹这世界之小。
  这几日艾青还在纠结女儿上学的事儿,吹毛求疵多了,处处都能挑到毛病,她从前可不是这么龟毛的人,母亲说她顾忌太多,总得先挑一个排个号,不要最后落空了让小姑娘空等一年。
  听着是有道理,可是真让她选,又选不出来。
  这几日小姑娘又背着母亲买的书包在地上乱跑,一个劲儿的嚷嚷要去读书。她心里高兴却忧心忡忡,深夜了又忍不住落泪,孩子一直跟着她,这样的分别还没到来,她自己反倒受不了了。
  签了工作之后她压力大减,最近工作不忙,便有更多精力放在孩子身上。
  所以接到院长电话的时候,艾青并未太在意,语气甚是温柔的问了个好。
  那边让她赶过来,说是有事儿,具体什么事儿也不说清楚,这倒是让艾青心揪了一下,她想着连日来画的那些图,全是给上头看过的,肯定没有差错。
  可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喊自己过去,又想不会哪个同事嫁祸自己了吧,可自己也没招惹什么人啊。
  越想越着急,她索性安慰自己,事情肯定已经定了,与其自乱阵脚,不如冷静些也好处理问题。这么安慰自己,她长吁了口气,走进门的时候也多了几分大方。
  偌大的办公室坐了四人。
  室内纯白装饰,桌上摊着乱七八糟的图纸,白板上也涂画一堆。阳光被折射来反射出去,亮的人刺眼。
  院长坐在门口的地方,远一些的地方坐着个白头发的男人,艾青知道他是谁,旁边是那位好心人。
  欣喜之余也让艾青心里有些依靠,不过她无暇多想,先问了声好。
  院长招呼她坐下。
  艾青不好意思,推说:“没关系,我站着就好。”
  张远洋只是扫了她一眼,不自在的把下面的右腿压在了左腿上,面上无异,心里却想:我艹他妈的,真是鬼上身了。
  “怎么是个小姑娘?”先开口的是孟建辉,他今天穿的随性些,鼻梁上架了副眼镜,手上蘸着些笔墨,坐在那儿淡淡的扫了眼艾青,目光柔和,不见挑剔。又看了眼旁边的男人询问:“这是你找的人?”
  张远洋违心的嗯了声。
  老院长在一旁笑的温和,只捡着好话帮艾青说。
  几人说来说去,艾青才明白,那位孟先生要找助理,自己被选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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