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第二天,当二大爷出现在大队时,村民们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这些一辈子也没几个出过省的家伙们立刻把二大爷堵在了屋子里。只听见一屋子人都在说话,这个问题还没问完,那边就又问了三个。二大爷被吵的头大,最后还是村长把大家都赶去上工了,这才给二大爷解了围。
  二大爷拣了些能说的,对村长谈了谈这次出门的经过。村长是在外面打过仗的,但听到二大爷口中,大连那热火朝天的发展现状,也忍不住一阵感慨。
  两人谈完后,二大爷临走对村长说,让他晚饭后给留个门,自己要去他家坐坐。村长笑笑,伸手点了点他,走了。
  回村后,二大爷才知道,他那四个装满海货的包裹还没运到,因此就没有大张旗鼓的再给谁送东西。这也是他刚才让村长晚上留个门的原因,主要是不想整出太大动静。
  夜里,二大爷先去了邻居张嫂子家。要知道,这将近二十天里,高大峰的饭都是人家给做好的,自然要好好谢谢别人。二大爷给张嫂子送了一匹深灰的布料,两包细白面,一包盐,一大包米粉丝。另外又拿出十条晒的干干的带鱼,告诉了她怎么烹制后,就离开了这不停道谢的一家。
  之前在和村长谈话时,二大爷就编了半个瞎话,说自己认的大哥是个有本事的,送了自己好多东西。因此当他掏出四套军装时,村长也没太大的惊讶。只是这些军装算是让村长家的三个小子乐疯了,连村长也爱的很,摸个不停。除了军装,还给村长拿了一大袋子烟丝,把这个老烟枪给美的。粮食那些也不敢给太多,和张嫂子家一样,两包细白面,一包米粉丝。给村长老婆带了匹深蓝的布料,以前可没少麻烦人家做衣服。最后又拿出三包小鱼干片,村长小儿子抢了片尝尝直说好吃好吃,惹得另外两个也下手来抓,最后被他们娘一人一巴掌给镇压了。
  离开村长家,二大爷又走了四家,这都是对大峰很照顾,平时总来看看有什么要帮手的人家。
  隔天,二大爷去县城里给郑家发了电报,报了个平安。而郑家在二大爷走后才发现被他藏在枕头下的一把钱票,对于这个新认的弟弟,夫妻俩也是没辙。
  发完电报,二大爷又去了陈英俊家一趟。这次除了米面布料之外,还有海菜虾皮带鱼等等,说是亲戚送的吃不了。二大爷把东西扔到院里就跑了,身后陈姥姥才喊了两句,人就没影了。
  又过了半个月,二大爷的四个大包裹到了。因为量大,村里人人都分到了不少海菜和虾皮。这些东西在这个内陆的小山村里可是个稀罕玩意,大部分村民都舍不得吃,只等着过年走亲戚时,拿来涨涨面子。
  被村里人围着道谢的二大爷,颇有些不自在。只连连说着,不值什么,海边多的都没人捡了,快别谢了……
  落荒而逃的二大爷跑回窑洞,却发现高大峰蹲在窝里没出去玩。没一会,二大爷就发觉不对劲,因为他不管干啥,高大峰都像个狗皮膏药似地粘在他后脚跟。
  二大爷在第三次差点被绊个后脑勺着地的时候,实在受不了啦,把高大峰提溜到眼前,问:“你个驴娃娃到底要干啥,快说,不说就喂你个臭脚丫。”高大峰被他爹的严刑逼供吓了一跳,扭扭捏捏了半天才说:“为啥旁人都有小鱼和虾米吃,咋不给我带点啊,爹啊,为啥啊。”越说还越大声。
  二大爷这是第二次听到高大峰喊爹,第一次是在他从大连回来的当晚。当时他也挺激动,还没啥感觉,可这一次听的他腿一软,真觉得有点太刺激了。二大爷心说,看来还是锻炼少了,以后要多听听就不会觉得有啥了,恩,就是这样。
  咳咳,二大爷清了清嗓子,说:“嚎啥嚎,还能忘了你吗,转个面,把眼睛闭上!”高大峰心说,看,这肯定是耗子大仙要做法了,老老实实转过身去,闭上眼。
  二大爷一阵瞎掏,然后淡定的说:“行了,转过来吧,都是你的,好好收着。糖块可以给人吃,其他的就别让人看见了,知道吗?”
  高大峰此刻嘴巴都不知道吃啥好了,只能用疯狂的点头表示明白。两个小胳膊把炕上的东西拼命划拉到一起,也不知道他要往哪儿藏。
  二大爷看着高大峰像狗熊掰棒子似地,捡起这个,掉了那个,撅腚弯腰忙的一头大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坏心眼的二大爷没去管小耗子高大峰会把东西藏哪儿去,转身哼着鬼调调去做饭了。
  随着地里庄稼的成熟,全村都开始投入到紧张的秋收中。今年天旱少雨,庄稼收成不比往年。在交过公粮和统购粮之后,最后剩下的口粮只能维持全村十个月的消耗。
  二大爷这次并没有直接填补粮食缺口,而是把实际情况报告了村长。村长现在做为高家坳生产队队长,手下有四个兵,二大爷管统计,其他三个分别管妇女工作、出工监督、物资保管。这次村长把手下的几个虾兵蟹将都召集在一起商量对策。
  管妇女工作的是杨大婶,她家孩子不少,这时候发愁的说到:“要是不交那么多统购粮,咱们今年收的粮指定就够吃了呢。”管监督的是村长的大儿子高光荣,正是热血上头的年纪,立刻说:“那不行,那是国家需要的,咱们就是饿肚皮,也要交齐了。”物资保管的是六十岁的高全川,他慢悠悠的掏出烟枪磕了磕说:“荣娃啊,国家让咱们交粮,可没有说让我们就算饿死也要交够吧?”高光荣听了这话,不由得安静了下来。
  村长想了一会,问二大爷:“全兴,你有啥想法?”二大爷挠了挠头说:“大家也知道我的,这也是才学好没多久啊,我反正觉得国家肯定不会说逼着我们交粮却不管我们死活的,最多就是交多些的村子表扬下,交少的村子如果是确实不够吃,那政府也不会说啥的。”
  大家听了不由都点了点头,村长也一拍腿说:“行,那咱们就尽量交够,实在口粮要不够了,我就扯了这老皮,去找社长哭一哭去。”
  交了粮后,天气很快就冷了下来。十一月初,冬季的第一场雪落了下来。这场雪并不大,只下了一夜就停了,可它给二大爷提了个醒。想到夏天那似火骄阳,二大爷决定在冬天做些冰块,到了夏天拿破碗一扫,复制上一大堆,既可以降温还能多出不少水来,实在是棒棒哒。
  当人还在幼年时,总有那么个时间段对水啊、火啊、泥巴啊这些自然元素比较痴迷,一般人的这个时期可能在四、五岁左右,熊孩子们的话可能持续时间久点。已经满了七岁的高大峰此刻正因为可以在组织的带领下正大光明的玩水而开心的直跳。
  看他爹不知道从哪儿弄了六个搪瓷脸盆出来,说是要装水进去冻成冰,夏天拿来降温。高大峰顿时觉得他爹玩的就是高,玩个水都这么有意义,说出去谁听了不点头。哪像黑蛋他们,每次玩水回去都少不了吃几个铁砂掌。
  二大爷把三个搪瓷脸盆装了井水,对高大峰说:“去找你张婶子要点红纸片,不要整张的,边角料碎末末的就行。”高大峰二话不说,狗颠颠的就朝邻居张嫂家冲去了。
  等高大峰回来,发现二大爷在烧开水,挠挠头把红纸片递给他爹。二大爷瞥了下,朝那三个已经装了井水的脸盆努了努嘴,说:“去,一个盆里,丢一点,再搅合搅合。”
  等二大爷的水烧开后,那三个脸盆里的水已经变成浅红色的了。二大爷把开水倒进另外三个脸盆里,小心翼翼的也摆到了屋子外面。这样六个脸盆,三个红三个白,看的高大峰一阵傻乐。
  二大爷瞅了瞅他这个蠢儿子问:“知道为什么要撒红纸片在那三个盆里不?”
  高大峰半张着嘴寻思了下说:“是到了夏天好知道,哪些冰块可以吃,哪些冰块只能玩么?”
  二大爷无奈的点点头,是啊,他这点年纪不就是惦记着吃和玩么,说起来,自己七岁的时候好像更愁人啊。
  今年交粮的时候,统购粮的价钱比去年高一些,所以年底算了帐发了钱后,大家发现手里的票子多了些。虽然一家可能就多个两三块钱,但这些家伙们都很好打发,个个都咧着嘴的回家了。
  这手里有了钱,眼看春节要到了,大家都开始准备年货了。二大爷如今准备起年货来,那是一点也不含糊的。最大的一份年货是给郑家准备的,打了三个包裹才算完。野味、粮食、油盐这些就不说了,还有二十来张兔皮和山核桃、野板栗,想着小孩都喜欢吃点糖,又装了一大包农家做的那种敲糖(就是用小麦和糯米做出来的那种白白的麦芽糖。)
  上个月,郑家的大儿子郑吉福写了封信来,一听就是那夫妻俩口述,大儿子代笔的。先是好好数落了二大爷枕头下藏钱的行为,又说给他收了些海味干货还有几套衣服,都打包裹邮寄来了,让他记着点去问问到没到。
  想着那些可爱可亲的笑脸,二大爷那鹰钩鼻子配牛眼的英俊(反派)面容不禁也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旁边围着他爹瞎转悠的高大峰打了个冷颤,飞快的跑了。
  ☆、第12章
  转眼到了春节,今年生产队里养的猪上交之后,留了一头公猪,还有头母猪是为了那十几头还在吃奶的猪仔留着的。腊月二十八这天,公猪走完了他光荣的一生。
  中午食堂里做了一顿猪肉炖菜,把全村五十来户三百口人都吃的笑出了后槽牙。不过第二天,让他们更开心的是,竟然还有肉吃。原来,傍晚时分,二大爷找到了村长,说是他在山上挖的陷阱里套住了一头大野猪,让村长赶紧叫人一起去拉回来。
  于是,村长带着高家坳生产队里的八大金刚跟着二大爷急吼吼的就上了山。村长一行人到了晚上八点多才回来,平日早就洗洗睡下的家伙们,此刻竟然不少都精神抖擞的挤在食堂里。
  没让大家失望,这头大野猪一上秤,好家伙,三百三十多斤,比他们村今年杀的那头多了一百多啊。这次如果按人头算,一人能吃到一斤肉呢。大家光是想想,就能笑的哈喇子都要出来了。
  今年高家坳村民们春节过的很开心,吃了不少肉,大年三十那顿年夜饭,还尝到了海带排骨汤和紫菜虾米蛋汤,吃的那叫一个美啊。
  远在大连的郑意安一家也收到了二大爷的年货,拿进家时就引的旁人咂舌,这是哪儿的亲戚这么大方啊,年货真不老少,三大包呢。当然郑意安家也没吃独食,二大爷打过招呼的那几家都分到了不少。
  因着这些年货,这个春节过的郑家五个孩子都笑开了花,当然也没少念叨那个鹰钩鼻子的二叔叔。
  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过个开心的春节。因去年旱情比前年还要严重,减产的情况也更普遍了。甚至有个别的村子交了公粮再把统购粮一交够后,全村就剩下四、五个月的口粮了。当然也有村子没有交够统购粮的,他们的情况自然就好一些。
  小孩子们不懂,但是断粮、饥荒这些字眼都沉沉的压在大人的心头,再加上还要节省口粮,自然就更没办法好好过年了。お稥冂d
  五九年三月二十六日这天,张嫂子哭着从娘家回来了。她昨晚听人带口信说是娘家妈病重,连夜赶了十多里路到了娘家张柏村。去了才知,张柏村几乎就要断粮了。
  本来张柏村的口粮能吃九个多月,谁知道可能是有人点的鞭炸着了粮仓,结果不巧又起了风,没一会就烧的火光冲天了。全村老小救了半天火,可粮仓还是烧的就剩下点渣了。一群焦头烂额满脸黑灰的村民看着那点残渣,欲哭无泪。于是,从三月起,大家就只能一天三顿的喝清米汤,碗底能有几颗米就不错。
  张嫂子的妈想着自己是个老人了,就把自己那点口粮总省下来,给几个孙辈喝。一天两天的,还能抗着,可时间一长,人就受不了啦,只是稍微出了点汗,风一吹,就病倒了,而且迅速的就昏迷不醒了。
  张嫂子问清楚后,连哭带喘的往家跑。到了家把事情和他男人高大牛一说,大牛立马把家里能吃的都收拾了,还有二大爷之前给的好白面也打了包,让赶紧的带过去。
  张嫂子这时候冷静了下来,一寻思,这细白面还真不能带,不然到时候有那嘴碎的到处一传,害了自家也就罢了,万一不留神拖累了二大爷可就造了孽了。干脆找到了二大爷,把事情这么一说,看看能有什么妥当法子不?
  二大爷其实也考虑过这个事情,只是东西都送的是村里知根知底的几家,这几家的人品他信得过。
  想了想后,二大爷让张嫂子回去把熟地瓜(这个是自留地里收的,可以不用交公)参合上白面做成饼子窝头,然后带娘家去,这样就不那么打眼了。让高大牛今晚赶紧先送点熟地瓜粗面馒头去,好歹先让人吃点,又拿了十个鸡蛋给他,嘱咐他这个只给病人吃,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是邻居凑的,还有从队里打借条借出来的。
  且不说张嫂子家怎么送吃的救人,只说二大爷送走了大牛两口子后,一个人在窑洞里想了很久,最后做出了决定。
  自从知道张柏村的事情后,二大爷就对附近几个村子的存粮问题上了心。结果这一打听竟然发现还有个村子粮荒的原因让人很无语。
  吴岭村是离水源最近的村子,比起别的村,他们去年的秋收都能说的上是丰收了。结果去年秋收以后他们的队长说要响应号召,达到什么“让农民放开肚皮,吃到饱”的要求。这下好,大家都吃撑了。吃到后来,还有人挑着馒头芯吃,挖着包子馅吃,好嘛,猪也杀了吃,鸡也宰了吃,甚至还在大路边修了个饭馆专门免费招待路过的人。于是过完年以后,本来丰收的村子断粮了。
  二大爷把打听到的这些,转头都告诉了村长,村长皱眉想了下,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定要做点什么。
  几天后,先是村里几个管事的反复讨论商量,然后是全村举手投票表决,最后决定了高家坳生产队从四月开始分粮到户,不再一起吃大锅饭。而且每家都按了指印,表示确实同意这个决定。
  至于怎么分粮,大家一致同意按照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的标准来。
  全村唯一识字记账的二大爷经过一番“精心”计算后,大家都领到了应得的钱粮回家去了。
  为什么要分口粮,最大的原因是,村里已经开始出现了浪费的苗头,这在以前是绝无可能发生的。而且大家慢慢发现无论干的好坏,吃的都一样,这种表面的公平恰恰是最大的不公平,如果再不改变,那么认真干活的人就会越来越少。
  吴岭村现在的情况就是最好的证据,而高家坳如果再不做出改变只怕也会步其后尘。
  至于如何解决张柏村和吴岭村的问题,这不是高家坳节省点口粮就能办到的,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一点,所以把自己村的事情解决后也就散会了。
  不过二大爷回家后,摸出破碗擦了擦,心说:“张柏村嘛,是要帮一帮,至于吴岭村,反正他们肚里存了不少油水,慢慢熬着吧。”这天夜里,张柏村生产队队长遇到了一位大忽悠。
  一位腰板笔直,军装整齐的解放军战士在村民的带领下找到了队长家。在这位战士的示意下,屋子里只留下了队长一人。
  解放军战士“啪”一声,先敬了个礼,然后用好听的普通话说到“你好,同志,我是附近军区的一名战士,政府了解到你们村现在面临极大的困难,经过多方协商,决定匀出我们军区的一部分口粮来帮助你们度过这次难关。”
  队长从刚才人家一敬礼的时候就蹦了起来,再听到这么一番再也没想到的话,眼泪哗一下就流了出来,哽咽着说:“都是我的错,我有罪啊,如果不是我没管好粮仓,如今也不会,也不会……呜呜……”
  解放军战士拍了拍队长的胳膊,接着说:“同志,你别激动,我还有些话要说在前头。”
  队长连忙擦了把脸说:“您说,您说。”
  这位解放军战士清了清嗓子,摸了下自己的鹰钩鼻子,说:“如今我们军区的粮食并不富裕,匀出来支援了你们村以后,就没有办法再支援别的村了。所以,我们希望你们村能对这次行动保密,不要外传。毕竟有困难的不止你们一个村,回头其他村知道了,容易心里有想法,这样破坏团结了。”
  队长急忙点头说,一定保密,绝不泄露出去。
  解放军战士听了,微微一笑,这笑容让队长不知怎么的,觉着有点膈应。战士压低声音接着说:“明天夜里八点,你找点嘴巴牢听指挥的人,到五里坡去。我在那里接应你,等你们把粮食运回去,我就走。回头如果在路上撞到人,你们就说去找别的村借粮食。记得多推点板车,有牛车驴车更好。”
  队长来不及多想,只顾着点头。解放军战士也不等他再说什么,“啪”又敬了个礼,推门就走了。
  队长张着个嘴,小声嘟囔说:“娘咧,这可真是天上掉下个活菩萨啊……”
  第二天夜里,张柏村出去拉粮的村民们心中又喜又怕,实在是饿狠了,万一这事要是假的,自己这些人白跑一趟也就罢了,可那村里还有眼巴巴等着的亲人们呢,老天爷,可千千万万保佑这一回吧。
  当他们一路疾走,赶到五里坡时,看到地上整整齐齐码好的粮食,不知谁冒了个哭音,接着一群大老爷们都忍不住泪流满面,救命粮啊,感谢解放军,感谢政府啊。
  队长握着那鹰钩鼻解放军战士的手,死活不松开。此刻他觉得这世界上最好看的鼻子就是鹰钩鼻!鹰钩鼻使了老大劲才挣开手,干笑了两声说:“同志,粮食都在这了,多的也没了,希望你们能节约粮食、克服困难,坚持到下一次收粮。好了,我还有任务,这就走了,你们也赶快装车走吧,咱们都抓紧点,早点回去早点安心,再见!”
  大家看着解放军战士消失在夜色中,回过神来,也赶紧搬的搬,抗的抗,一路小跑的回了村。
  在五九年的三月底到四月中旬,有将近十个粮食紧张的村子都遇到了一位鹰钩鼻的解放军战士,他为这些村子带来了粮食和希望。当然,二大爷不会告诉你的是,在其中一个村出动拉粮小队时,里面有位长的赛李逵的好汉对着他们队长说:“爹,俺以后要嫁个有鹰钩鼻的,那才叫俊呐!”
  ☆、第13章
  这世上,一件事参与者超过十个人,就很难保密。而保密一说,也只是二大爷当初为自己独自一人送粮找的借口。再说,粮食是要吃进肚里的,这么明晃晃的事情也没法掩的住。于是,不知道是单纯的嘴碎还是有人眼红,五九年四月十八日,调查组进驻了各个生产队。
  这次调查组来的原因,是有人举报有的村账目混乱,监守自盗,还有的村似乎通过什么违反政策的方法私下买卖粮食,甚至还有部队的人也参与到了倒卖粮食中去。这些问题如果属实,那这几个村的问题就不是教育一下这么简单了。
  所以刚进驻高家坳生产队的调查组态度非常严肃,不但拒绝了队长和其他村民的好意招待,而且几乎是立刻就宣布了要冻结账务和控制仓库,马上就开始清查账务。
  二大爷并不太担心这些,村里那点帐,他记得比纯净水还清。而仓库方面,他只需要动动手就行了。至于部队的问题,他帮助的村子分散在各地,这要是都能让人查到他头上,那他上辈子早就见高家祖宗去了。
  随着清查工作的展开,高家坳的调查组成员都感到非常欣慰和自豪。首先,这个生产队从建立的初期开始,就没有大吃二喝。从账面上看的出,大家每天消耗的粮食都只是刚刚好,八成饱的样子。这在出现旱情的现实情况下,就反映出了队长和队员们做事有计划、吃饭能自律,这在农村是十分难得的。
  其次,不论是每天工分的记录,还是队里的每笔收支都被人分门别类记得清晰明了。见识过那些鬼画符账本的调查组心里明白,这村里是有能人啊。
  再次,也是让他们最欣慰和自豪的是,通过对队里物资的核实和重新称量,他们发现,账目与实际情况几乎是没有任何差异。在别的村,差几十斤粮少十几个鸡蛋那都算是很不错的了。有的村,帐目根本就是瞎胡乱记的,账面上明明应该还有一半粮,结果仓库里,底都要见光了,但是也没有人贪污或者昧下东西,纯粹是大家一起糊里糊涂吃光了。
  在进驻高家坳的这一个月里,调查组发现这个生产队里,队长脑子明白、经验丰富,队员们勤劳团结、热心互助,而且工作能力也很强,至于倒卖粮食和部队参与的事情也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因此,调查组在最后的报告中好好的表扬了高家坳一番,认为他们成绩突出,工作出色,还点名表扬了村长和二大爷。
  当调查组离开高家坳一个月后,五九年的六月十六日,一张大红的集体奖状和四张个人奖状被敲锣打鼓的送到了村里。
  村长做主把这些奖状都贴在了生产队的大屋里,这里可是以前村子的祠堂,对村民来说都有种特殊的意味。做为一个呆在山窝窝里的小村庄来说,政府的表彰可是非常稀罕的。
  于是连续十几天里,每天上工前和放工后,都会有一群人挤在大屋里把这些奖状看上一百遍啊一百遍也不腻。如果你稍微留点心就会发现,这里面竟然有个人每次都霸住那张属于二大爷的奖状,不许别人靠近了看,更别说上手摸了。这个义务维护奖状的好同志自然就是二大爷本人了,要知道他上辈子立了那么多功,可奖状就没见过一个,倒是检讨书都写出了新花样。
  六月里的一个上午,二大爷忽然收到了郑家的来信。信里说,四月份的时候,郑意安和孙丽真都被招进了大连一家军工厂。但是五月时,工厂统一安排他们这些新工人和一部分老工人要随厂一起迁移到陕西西安来。
  郑家人一方面对家乡留恋不舍,一方面又想到以后离二大爷比较近可以经常见面也挺高兴,这里最高兴的当然是几个孩子,一听以后能经常见到二大爷,都在家里蹦高。
  至于具体的行程,由于他们写信的时候是五月初,工厂只通知他们做好搬家的准备,预计最早八月最晚年底就要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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