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老头子顿时不屑地用鼻子出了冷气,径直对黄思道说:“惊虚携徒见过知府大人。”
  “先生不必客气。”黄思道摆摆手道:“不知深夜造访……”
  “当然是为了这位姑娘。”惊虚先生毫不客气,冷眼望着沈桐儿道:“与异鬼同时出现、轻而易举地得手,现在又成为知府大人的座上宾,无论怎么想都没有那么简单。”
  沈桐儿眨眨眼,显得很无辜。
  黄思道赶忙打圆场:“先生多虑了。”
  惊虚质问:“知府大人是为了令孙之事才病急乱投医吗?想必请沈姑娘出手是价格不菲啊。”
  “难道永乐门帮官民办事分文不取?”沈桐儿终于开了口,伶牙俐齿地说道:“那城外山坡上那偌大的宅院从何而来,我可是分外好奇了。”
  “你!”惊虚先生看起来老谋深算,城府竟也比那许乔强不了多少,顿时疾言厉色:“你别管我永乐门从何而来,你从何而来道该好好交代,别以为不明不白地出现在南陵原露个风头,便可畅行无阻!”
  沈桐儿淡笑:“我跟你说不着,现在是黄知府请我办事,如果没别的安排,桐儿便先行告退。”
  “站住!”惊虚质问:“你现身至此,到底所为何物!”
  “这么咄咄逼问,想必永乐门是已然清楚了的。”沈桐儿大方承认:“我为了赤离草!帮黄知府找到孙子,就能得到赤离草,怎么,有问题吗?”
  黄知府大窘:“沈姑娘,你……”
  惊虚更是生气:“知府大人,惊虚曾向你求过五次赤离,你都是以祖传之宝回绝,原来并不是神草赤离无价,只不过瞧不起永乐门罢了。”
  “先生所言非也,赤离当然珍贵,只是现在誉齐下落不明,我要那草药又有何用……”黄知府脸上的皱纹愁得更深。
  眼看着院内气氛剑拔弩张,始终站在暗处的惊虚之徒嘉荼淡淡开了口:“师父,黄知府也是走投无路,而且沈姑娘自有本事,您便不要不依不饶了吧?”
  这一天里沈桐儿所见永乐门人可笑至极,自然以为他们都是乌合之众。
  但此刻忽然注意到院内角落的这个男人,却心里微惊:他身姿优雅,抱剑而立,白净而棱角分明的脸衬着永乐门的青色锦衣,着实如翩翩佳公子,可惜一个黑色的真丝眼罩突兀地横在脸上,完全遮住了眸子,更令人对其五官遐想翩翩。
  惊虚先生显然非常愿意听信嘉荼,皱眉朝黄知府道:“既然如此,在下多说也是无用,但赤离草天下难寻,不如知府大人就把它赠与寻回誉齐之人如何?倘若是我永乐门帮您找回孙儿,您自也不必答谢这来路不明的丫头了。”
  沈桐儿始终如看戏般在旁瞧着热闹,闻言竟毫无预兆地抬手,放出条飞驰的金线直逼嘉荼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惊虚慌忙转身阻拦,却仍慢了半步!
  幸而嘉荼反应奇快地抬剑转身,用力将金线困于剑梢,而后淡淡地问:“沈姑娘武功不凡,何必欺负我一个瞎子呢?”
  沈桐儿瞬间收回金缕丝,咧嘴答应:“好吧,这里竟然也有一位需要赤离的大哥,那我们就各凭本事,不过希望永乐门把能耐放到正事上去,少来我身边偷鸡摸狗!”
  她扔下这话,便忽地撑起伞来,像是风中的芦苇般,在夜风中踩着园内盏盏灯笼飘走了。
  黄思道看得目瞪口呆:“这轻功,老夫实在叹为观止。”
  “不只是轻功,她的伞也自有机妙。”惊虚沉着脸道。
  嘉荼扶着剑轻声叹息:“看来是遇到高手了,师父,我们暂且告辞吧。”
  7.灯灭塔倒
  追踪和躲藏是云娘教给沈桐儿最有用的本领,她即已应下惊虚先生的挑战,势必要抓紧时间找到那只带走誉齐的异鬼。
  只可惜孤身于南陵原的街头巷尾转至深夜,也没有什么收获可言。
  也许因为周围皆为人迹罕至的山,这座城的百姓格外喜欢灿烂的灯火。
  特别那河岸两边的商铺行街,简直亮如白昼,真的严重干扰了她的进展。
  逛至寅时,沈桐儿难免开始疲了。
  月落而星稀,那些游客和商贩终于归家休息,只剩下大大小小的画舫中仍传来酒客与舞女的嬉笑挑骂。
  沈桐儿抱着伞坐在冷清的屋檐上,正值百无聊赖之际,忽闻前方歌声绕梁。
  她翻身跳过去一瞧,方知是有阔绰的主顾点了戏文,船头出来两位俊男美女,咿咿呀呀地唱起了百转千回的儿女情长。
  虽然比同龄人要命途多舛些,但桐儿也到了对男女私事开始感兴趣的及笄之年,她张大眼睛望过片刻,忍不住暗自琢磨:“云娘总劝我不要再打打杀杀,应当寻位如意郎君了,可什么叫如意呢……我看着那些年轻男子,都着实蠢笨的很,倒不如老老实实待在云娘身边,陪她一辈子的好……”
  谁想在这片刻宁静的功夫,夜空中竟然腾起声巨响!
  缠绵的戏文暂停了,沈桐儿也瞬时间抬起头。
  只见那八座将南陵原团团围起的灯塔,竟有一座被拦腰撞断,轰然倒塌!
  是异鬼!
  巨大的发着红光的可怕怪物盘在断木上,于夜色下下嚣张地挥舞着无数只尖锐的巨爪,像颗凶变的古树般诡异而危险。
  沈桐儿眯起眼睛看清敌势,没有半丝犹豫,便在众人惊呼声中借由金缕丝钩挂房屋之力,飞速地朝事发之地飘荡了过去。
  那灯塔上的金萤石的确灼热难当,会让多数低等异鬼异鬼避之不及。
  所以此刻能出现将其摧毁的却绝非普通之物!
  ——
  尽管小姑娘已经竭尽全力,可待她气喘吁吁地赶到时,异鬼还是沾人血现了形,卷着个守城的兵甲用力撕咬。
  男人临死前恐惧的惨叫和筋肉扯裂的动静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几个拿着武器的兵甲也无人敢上前,随着它挥舞的动作连连后退。
  “让开!”沈桐儿不想再看到有谁丧命横死,这般喊着就冲上前去,朝异鬼甩出数根金缕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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