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追查母蛊
炰脍楼两扇大门紧闭,上边挂着一块木牌写着歇业两个大字。炰脍楼内却并不受歇业影响,依旧灯火通明。余自芳萎靡了一天,如今却像打了鸡血,变得神采奕奕。他忙着张罗一桌子菜,难得几人聚在一起,又有八卦消息可听,心中激动不已。
莫疏桐安排了梁继祖的尸检,奔波了一天,来炰脍楼看看情况,哪知遇到了苏羿他们,他便先将梁继祖死亡一事告诉他们一声。苏羿听他说已尸检完毕,尸体也已妥善保存,心中也放下不少----为今之计,还是以阴阳桃花蛊的解决为要,梁继祖之案现在他们也有心无力。乐涯替苏羿将他们解剖获得的结论告诉了莫疏桐,腐烂的尸体并非死于瘟疫,而是死于蛊毒。
今天一天见多了腐尸,几人就着清淡的素菜、稀粥快速填饱肚子。乐涯和苏羿准备回大理寺,拿老李头报案的笔录,去现场勘察;莫疏桐想着梁继祖一案,回翊卫所考虑案情去了;留下唐不为和余自芳在炰脍楼,收拾完毕后一起回家。
大理寺内吵嚷了一天,如今才恢复了宁静。乐涯和苏羿点了火折,刚开了偏堂的门,就听到一个声音从张绍棠轮值的房间传来:“哈!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
原来张绍棠回到大理寺后,忙着指挥燃烧腐尸、应对各种突发问题和与翊卫的沟通,一直没怎么停事儿,直到他俩回来之前才清净一会儿,他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听到外边有人进来发出声响,他才被惊醒。
三人一起来到老李头描述的案发之地。冰冷漆黑的冬夜,无人的街道,紧紧关闭的店铺,很难让乐涯相信这便是前两天他们才来过的西市。她一再看向西市入口处立着的巨石,这才相信自己没有走错地方。
“笔录里说老李头他们是在过了城隍庙七八十米处,被绊倒的。”乐涯回忆笔录内容突然产生一个疑问:“西市不是有大量西域、流球等客商在吗?怎么会有城隍庙?”
“在西市成立以前,这里原本就是一片居民区,那时这座城隍庙便存在。后来西市建立,居民全部向周围迁移,唯独留下了这座庙。西市虽有许多异族人,但受我们文化影响,也没有强拆这座城隍庙。”苏羿耐心给乐涯解释道。
张绍棠本身就是个急脾气,不理他俩谈话,一直闷头往前走。直到看见位于西市中间,一棵低矮、扭曲、系满红色布条的大槐树,才猛然停住脚步。
青砖围砌、一座一人来高的小庙,就躲在大槐树的后边。张绍棠漫不经心的往大开的庙门里瞅,一双莹绿的眼睛陡然从香案底下出现,盯紧了张绍棠。张绍棠觉得脊背僵直、心脏快飞出嗓子眼来----“喵----”一只狸猫飞快从庙里蹿出,穿过大槐树下一个枯洞,消失在寂静的街上。
张绍棠刚想松一口气,突然发现香案底下又有数十双荧光闪闪的眼睛出现。尽管他已知是狸猫,但这么多双眼睛在黑暗里发着光,用一种戒备的眼神齐齐盯住他,他还是觉得有些惊悚。
“怎么回事?”乐涯和苏羿赶来,看到这幕也很吃惊。
那些狸猫并不怕人,一双双油绿的眼睛盯着三人,口中一阵阵呜呜的警戒声。
“老子又不是老鼠!你们都盯着干嘛?”张绍棠听到乐涯的声音,心中莫名添了股勇气,直接朝着那群畜生开骂。
“呜喵----”狸猫似乎得了召令一起朝外蹦出,嗖嗖几声便消失在暗夜中,只余城隍庙里一阵光脚踩在地上的轻微声响。时间似乎放慢,等了好久,一个黑色的斗篷下一双纤足出现在三人眼前。斗篷摘下,一个少女精致的脸孔露了出来,她一脸娇态斥责道:“都是你们,你们赔我被子!赔我鞋子!”
听那少女如清泉般脆亮的嗓音,还有话语里的娇软,乐涯觉得她来自西南地区。走近看她头上、胸前的银饰,更加证实了乐涯的猜测。原来这少女叫雷娉婷,是西南苗族的圣姑,因为族中圣物被盗,孤身一人来到上京寻找圣物。因为银钱不足,这些天一直居住在这城隍庙里。天寒地冻,她连一身完整的御寒衣物都没有,于是使用族中药物,召来这些狸猫聚在一起御寒。
苏羿看雷娉婷一双赤足冻的通红,就让她回到城隍庙内,把自己的银鼠斗篷给她裹脚。
“不知娉婷姑娘昨晚到今早,可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没有?”乐涯听到雷娉婷说这些天都躲在城隍庙,马上追问道。
雷娉婷摇摇头,看到他们失望的眼神,她又努力回想:“奇怪的声音真没有,不过我倒是闻到了奇怪的味道,然后就得到了这个。”她扯着自己的黑斗篷给他们解释:“昨夜我召来的狸猫还不够多,半夜冻醒,闻到一股酒味儿,我便想寻来喝点御寒。哪知没见到酒,却见到一个酒鬼,他喝得酩酊大醉,倒在这儿不远处,斗篷就扔在大槐树下,我就捡了来。”
雷娉婷指的那处,就是老李头他们发现尸体的地方,难道雷娉婷捡的衣服就是死者的?乐涯想着酒水对阴阳桃花蛊的遏制,也许今早那人就是酒劲退了桃花蛊才发作,所以昨晚便趴在此处,而今早才死掉的。
三人在腐尸发现处再无发现,便决定带雷娉婷一同回大理寺,安顿好她的住处,又给她从炰脍楼带了吃的,这才从她手里换得她捡的斗篷。
黑色的斗篷滚镶着短短的貂毛,看着价值不菲。乐涯将它铺在桌上,就着烛火一点点细看,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在斗篷肩膀位置看到一点深色。乐涯用手指捻下一点,好奇的闻了闻,淡淡的香味让她觉得似曾相识。“师兄,这个味道是?”
苏羿看她冷不丁将手指伸到他的鼻端,脸微微发热,但看她期待的模样还是耐着性子,就着她手闻了一下:“是口脂味,福籽镇上这种味道不是满街都能闻到吗?”
张绍棠不屑的看着两人对口脂的鉴定,自己伸出两根手指拎起斗篷,表情嫌弃的闻了闻:“什么叫满大街都是这种味道?这分明是东市吴记的口脂。你看这色泽!这味道!只有混合了紫茉莉和玉簪花才能是这样的!”
苏羿和乐涯一脸震惊的看着张绍棠,对他脂粉研究的造诣叹为观止。子时的梆子远远传入他们耳中,两人才算回魂。
已经是新的一天了。想到这里,乐涯才意识到苏羿生辰的礼物自己还未送出。她从怀里摸了半天,掏出一个软布小包,小心翼翼的递给苏羿:“师兄,生日快乐!”
张绍棠看苏羿一脸惊愕,手还不及伸出,他已飞快从乐涯手中夺了布包,边躲避苏羿的追赶,边打开层层包裹,终于看到里边卧着一只砗磲玉佩,玉佩中间浮雕出一只通身雪白的小动物。“哈,一只狗!”张绍棠吐着舌头奚落道。
苏羿摁住张绍棠夺回自己的礼物----虽然刀法看着有些生硬,但不乏灵动生机,分明是一只眼睛微眯、狡黠机灵的小狐狸,最特别的是在它身后,九条长长的、蓬松的尾巴,刚好围成玉佩的圆形,看着非常漂亮。
“谢谢师妹,这只小狐狸我很喜欢!”苏羿慎重的把玉佩挂坠挂在腰间。
“听见没?是狐狸!”乐涯先飞快丢给张绍棠一个白眼,然后才颇为慌乱的对苏羿摆手说:“不用谢!古书上曾载九尾狐出,世间平昌,希望它能给师兄带来好运。之所以选白色----”乐涯飞快看苏羿一眼,然后坦诚说道:“白色百搭,好配衣服!”
“噗----哈哈哈哈----”见惯了乐涯一本正经或高冷毒舌的模样,张绍棠第一次见她如此窘迫的模样,分明是送礼物,搞得如做贼一般,终于惹得他哈哈大笑。尽管无情嘲笑了乐涯,但他心里依旧痒痒的:“乐寺正,过了年我生日时你也得送我个这样的礼物!你亲手雕刻哦!”
“好,到时候一定给你雕只中华田园犬!”乐涯耿耿于怀他嘲笑自己的手艺,故意加了给土狗换了个词。听得张绍棠美滋滋的。苏羿看乐涯促狭的表情就知她在捉弄张绍棠,嘴角微扬也不点破。
长夜慢慢,三人折腾了一天,终于扛不住乏累,趴在桌上睡着了。
大理寺里恢复了安静,翊卫所里还有着细簌的动静。一盏跳动油灯跟前,摊了满矶案的书籍、档案,莫疏桐一个人对着微弱的光在翻找所有何、和、贺姓的官员,经过排除年老的、外调的、和梁继祖没有交集的,最后就剩下两人。一个是吏部司封主事何斯,一个是工部侍郎之子贺自辛。
如果不是官员呢?莫疏桐仰头看着房梁,模仿梁继祖的动作,还能是什么?他想起梁继祖的爱好----妓院里所有带荷的姑娘恐怕也都得调查一番。
除此之外呢?莫疏桐捏一捏眼角处,他需要明日调查之后再做考量。也许他还需要再看看尸检的报告。正想着事情,莫疏桐感觉身体一阵寒冷,他快速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丸放入嘴里咽下,便活动身体便拿出尸格细细的研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