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往惜灵

  梦，熟睡中的王动却在做一个十分真实的梦。
  梦，是第三人称上帝视角的体现，但王动这个梦，却是第一人称——真实的触感、真实的嗅觉、真实到王动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就站在这儿，站在这车水马龙的钢铁现代都市丛林中，恍惚间，王动知道了自己是在做梦。
  “……”掐了掐自己的身体。
  王动发现自己真的有在痛，只不过痛楚被减缓到了十分微弱的地步。
  而这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上，王动的身体却飘飘忽忽的任由行人穿透。
  那些模糊不清的面容，十分符合梦境中场景无法真实、无法具体的特点，蓦而，王动又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一个字，一个音符都无法从他嘴里出现，甚至连喉咙的震颤也无法发出声音。
  真空吗？
  王动的思维转换，鼻息轻动，胸腔却是立刻憋闷。
  “轰——”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王动睁开了眼睛，睡梦中的一切却仍然历历在目。
  “……我、难道是想家了？”重重的揉搓着太阳穴，又是顶了顶印堂的位置。
  想想，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做过梦了，就连普通的那种浑浊不堪，醒来只记得大概的梦他都许久没做过了，更何况说这种就具体到路过身边私家车的号牌都记得一清二楚。
  唯一可惜的是，那些人都没有五官。
  模模糊糊的面容为这个梦增添了几分虚幻感。
  “如果是真的，那该多好啊……”一翻身，王动枕着自己的胳膊躺倒在床上。
  “等这一切都结束了，一定要找到回家的办法才行……希望一切尽快结束吧。”王动叹了口气，心中无限希望遐想，片刻：“格亚大哥，等着，我一定会找到让你复活的办法…总有一天，我们会一起回家。”
  “哟！老弟你醒啦？”
  门给人推开，王动还没看过去，就听到大胡子那爽朗兴奋的叫嚷。
  “菲斯老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王动一呆。
  “嗨！昨晚有几个小兔崽子回房睡觉，结果就看到你在他们床上躺着睡觉，你小子可真是能睡，这都一天一夜了，看样子昨天是累坏了吧？”大胡子说道。
  大胡子全名菲斯卡纳，旁人倒是很少这么称呼他。大多数都习惯了他“大胡子”的代号，而船上的船工也大多数称呼他为“船长”，也只有卡骑士和苏管家会喊他的名字。
  “一天一夜？我睡了这么久？”王动惊了一跳，连忙看向墙壁上的时钟。
  时针指着七点的位置，墙壁上的夜灯还亮着，看样子现在还是七点。
  自己哪是睡了一天一夜，这是睡了一天一夜又一天……看来真的是累的不行了，最后的精神恐怕是魔法师的冥想帮了他一把，不然，早在夹板的时候就已经到极限了。
  “那可不是嘛！”
  王动努力的一个深呼吸。
  “卡骑士他们怎么样了？”王动问道。
  大胡子脸色一沉，闷声道：“情况不容乐观，骑士大人伤的很厉害，苏管家虽然好一些但也只能勉强下地活动，听苏管家说咱们的航船若是俺这样的速度行进一定是不行的，骑士大人的伤势等不到咱们到贝尔莫去了。”
  “这么严重？回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王动皱着眉说道。
  可转念一想，卡骑士的正面伤势并不是很严重，反而是胸口那宛如恶毒诅咒才会留下的腐肉才是重点。
  按卡骑士自己所言，如果动用力量就会使得伤势扩散，那那一场大战后后来动用五雷枪甚至是逃亡的路程都足以让他心力交瘁。
  王动做的事并没有这个伤病员多，最后还疲累的躺在床上埋头睡了两天一夜，更何况是他。
  “走，带我去看看吧。”王动说道。
  大胡子点点头，说道：“你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吧，不急着一会儿，我刚也去看过了，骑士大人清醒了3个钟头后又睡过去了。”
  “……嗯。”
  王动起身，与大胡子结伴来到餐厅，二人吃了点东西恢复了一下体力。
  这夜晚，航行的陆船上十分平静。
  来到卡骑士的房间时，一进门，一股扑面而来的恶臭差些将王动熏晕过去。
  蹙着眉头，王动向房间内部望去，一眼便看到苏管家就坐在卡骑士的身边，而卡骑士此时紧闭双眼，痛苦之色就算是睡梦之中也难以掩饰。
  “苏管家。”王动来到苏管家身旁。
  这个老奴仆的身形有些微微佝偻，看样子被斗王正面击中对斗尊而言足以伤筋动骨。
  苏管家可一直都是优雅的代名词——至少王动从没见过他的腰会在外人面前弯下一分一毫，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一板一眼宛若标杆。
  “先生，您来啦。”苏管家那张刚毅的面颊出现了几分欣慰的笑容。
  “嗯，你没事吧？”
  “老奴没事，不过是受了些轻伤，休养一段时日便可，多谢先生关心了。”苏管家对王动的态度可以说是恭敬异常。
  王动转头看向床上的卡骑士。
  他的伤势确实让人触目惊心，王动本以为他当时给自己看的腐肉范围已经十分夸张，可没想到此时的卡骑士胸腔的腐肉面积竟然再一次扩散，他整个上半身正面的部分已经全然疲软，肌肉的色彩也大部分消亡，并且这腐烂的趋势一路向下，眼看就要侵蚀肚脐的位置，而向上的部分也像是火焰燃烧时妖娆晃动的魔爪，脖颈处的血线一片黑红，宛如一只只利爪捏着他的喉咙。
  “……怎么会？”王动的惊讶使得下意识问出口。
  “这是海妖的诅咒……”苏管家却是望着卡骑士胸口的腐肉幽幽说道：“三个月前，殿下为了找到大陆海域中可以踏足的小岛，促使我们的船在内海与外海交界处航行，我们都打着十二分的精神日夜小心兼程，本是一片风平浪静，结果三个月前，也就是这么一个夜晚，床上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咳咳咳咳……”
  “那是一种鱼，我们都曾未见过的鱼，它的体型大概有我一半高，头颅的位置有些像婴儿，只不过它的身体却是鱼类的身子。”大胡子也想到了那晚发生的事。“说起来也是古怪，我们的船那么高，那条鱼出现的时候便是在甲板上了，嘴里还发出类似婴儿啼哭般的叫喊声，不过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害处，可这家伙的实力却大的可怕—我好几个兄弟都被吞了，就连苏管家都不是它的对手。”
  “所以，卡骑士就出手了？”
  “对，骑士大人出手了，也不知怎么的，骑士大人出手后那条鱼就放弃了抵抗，还没过个几招就被骑士大人砍了头，那一晚我们都以为没其他事了……也确实，那晚除了这件事以外，海上平静的让我这个做了十几年海盗的人都觉得奇怪。”大胡子顿了顿。
  “也就是那天之后，殿下偶尔会和我说起他胸口痛痒难耐，一开始我以为不过是海上的一些海风症，结果谁知道会是这样的诅咒……”苏管家说道。
  王动听的心中隐隐做怕。
  一个正面对抗斗尊的“婴儿鱼”。
  死之后竟然还能诅咒一个斗王，这片大陆以外的海域的可怕之处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既然卡骑士时万徒二皇子，那为何不回皇室？难道整个皇室的医疗资源都无法解决他的病？”王动问道。
  “不能回去。”苏管家斩钉截铁的说道。“殿下受先王所托，身负五雷枪，若是让人知道殿下身体抱恙，实力大损，那些长了狼牙皇族兄弟姊妹不知要如何为难殿下，到时别说治疗伤势，就连殿下的性命也难以保证。”
  “这五雷枪真的有这么重要？”王动说道。
  “五雷枪是帝王象征，虽然按理说都是由当代帝王掌控，但如今在位的陛下却因身体原因无心修行斗气魔法，这是万徒臣子都知道的事，所以先王陛下并未将五雷枪赐予当今陛下，而二皇子殿下则是从小便沉迷于斗气修行，三岁那年便开始跟随先皇学习皇家斗气，先皇知殿下无心称帝也并未在当今陛下面前提及此事，只是先皇这人为人谨慎，对帝王家的是更是体察甚微，虽如今大皇子是帝位继承人，可先皇却十分了解大皇子的为人，怕自己走后大皇子会败坏整个万徒帝国的家业，于是便在临走前将五雷枪传给了殿下。”苏管家说着这些。
  听起来都是些皇家的秘辛。
  不过只要是在帝都，这种消息应该也都算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可王动是第一次听有关皇室的秘密，不得不说，这位先皇也是有心无力，只能这样做了。
  当朝的皇帝没有斗气魔法，只能靠吃老本和培养儿子和手下，五雷枪交给他也没什么用，偏偏按照帝位继承制一定要大皇子做下一任皇帝。
  可大皇子还没上位就拿自己兄弟开刀，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人实在让人无法信服。
  太平盛世，又不是什么战争年代。
  这位该死的大皇子却却为了自己地位的稳固一定要抢夺五雷枪。
  再说，他父亲没有五雷枪不照样位置坐的稳稳当当的吗？可以见得这位大皇子的性情确实专断异常，若是真的将帝王象征五雷枪交给他这万徒帝国不知是不是要从贵族等级制变为封建帝王制了。
  “呼哧——”床上的二皇子突然猛地重喘了一口气。
  那双眼睛睁了开来。
  利落的碎发有些遮挡面颊，但王动依旧看得出那双眼睛饱含的浑浊气息。
  “殿下。”苏管家连忙上前扶起了卡骑士。
  “惜灵……”卡骑士第一句却是叫着她人的名字，恍惚间，回过神来，病恹恹的神色瞥向站在一旁的王动：“你…来了。”
  王动露出了个笑脸。
  这位二皇子还真是个痴情种，若是真的让他做了帝王，怕也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主，现在就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意还想着惜灵。
  “我说老兄，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呢？今天怎么就躺下了？”
  卡骑士的疲惫的笑了笑。
  “我、我没力气和你斗气，你，你帮我、帮我把惜灵叫来，行吗？”
  这个脾气古怪的二皇子竟是用上的央求的口气，王动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我知、知道你和她的关系不错，你就、就让她来见过一次……”
  王动又是一怔。
  惜灵和卡骑士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自己也不清楚，可惜灵不想见这位二皇子是铁打了的心，就算二人见面，惜灵也会摆出一副跟他不熟的样子——再说自己和惜灵也算不上熟，当初无论是卡骑士还是自己都有出手帮她制住驯兽，就算是念旧情惜灵也应该是更靠近卡骑士才对。
  但面对这么一个病人，王动又无法拒绝他。
  “好，我试试看吧。”王动说道。
  卡骑士猛地松了口气：“谢谢你。”
  王动对苏管家点了点头，苏管家的神色却是有些难做，他开口想和王动说些什么，可最后却又没说什么。
  走出卡骑士的房间，大胡子带路，王动来到了惜灵的住处。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惜灵的住所在一个绝对不会和卡骑士产生交集的地方，无论是上甲板、吃饭、甚至是找船上的其他人都不会和卡骑士同路。
  敲了敲门。
  “谁呀？”门里传来了琳娜的声音。
  “我，斯卡拉。”王动说道。
  门，便被打开了。
  琳娜站在门前，身穿着一件居家服饰，看上去倒是没了男人婆的硬朗，多了几分女人才有的柔弱，只不过那头寸头短发看着还是十分的“硬”。
  “你、有什么事吗？”琳娜的态度不温不火。
  这个女人脾气可真的是有够差的，而且十分喜欢摆出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臭脸，不过这会儿倒是没那么冰冷了。
  “有，惜灵小姐在吗？我想请她和我出去走走，说些秘密。”王动故意嬉笑道。
  “……”见他这样，琳娜一时间说不出话，上下打量了王动一番，这才转过身：“你等会儿，我去问问小姐……小姐这几天很不舒服。”
  “谢谢。”王动礼貌性的回复。
  过了不久，大门再次打开，惜灵单薄的身影出现在了这矮矮的房门口——船体的舱门大概也就一米七左右，惜灵出门的时候还需要弯一下腰。
  “斯卡拉先生，好久不见。”惜灵面露微笑。
  但这船上的人没一个状态好的，惜灵、苏管家、琳娜、还有卡骑士这几人都是一副病恹恹的状态，只不过惜灵的状态模样显然要比其他几人好了很多，甚至搭配上一身洁白的纱装，她苍白的面色更添了几分圣洁模样。
  “惜灵小姐的伤没大碍吧？”王动问道。
  “没有，多谢先生关心了。”惜灵说道：“我听琳娜说，先生来是要和惜灵说些秘密？”
  王动道：“对，不知惜灵小姐可否与我去看望一个快要死去的病人？”
  本以为就算再怎么有仇怨，用上生死之别的话语惜灵多少回考虑一下，可让王动万万没有有想到的是惜灵几乎想都没想便开了口。
  而一开口，便是决断的回绝。
  “是二皇子殿下吧？我看……我就不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