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兰

  一道微风拂过，一个少年迈步而入。
  黄色的白炽灯，光线透过灯罩，照射下来，他头顶的黑发有一圈高光，刘海将眉毛盖住，长长的眼睫毛在眼睛下晕出一道暗影。高高的鼻梁、粉色的嘴唇、白得发亮的皮肤，这张面庞俊美得如同画中人一般。
  少年穿着灰色t恤、宽松的运动裤，看着有点灰扑扑的，似乎常常在地上打滚。他个子很高，腰细腿长，走路很轻。他走到柜台，抬头看向珊瑚，眼睛里仿佛有星光闪耀：“珊瑚，我来了。”
  珊瑚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来了，就好。”
  少年是唐，他的脸上有淤青，嘴角的伤口刚刚结痂，手脚的动作似乎有些不协调。看来，是被人打了。
  珊瑚取出一个马克杯，杯子外侧画着一个卡通小猪。加了两滴草莓味营养剂，一滴月光草汁后，珊瑚将杯子交给少年。
  少年接过，低头喝了一口。
  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你这酒，就是水。”
  珊瑚有些纳闷，她拿过杯子，又加了一滴茉莉味营养剂，推到少年眼前：“茉莉清香扑鼻、草莓香甜软滑，你再尝尝？”
  少年凑近杯子闻了闻，睫毛抖了抖，手在微微颤抖。他接过杯子，一饮而尽，什么也没有说。
  珊瑚的眼睛里，疑惑之色更加浓郁。若不是她太过了解海星，她可能会忽视掉少年沉默背后的痛苦。海星就是这样，遇到什么委屈和痛苦，从来都不肯对自己诉说，因为他觉得丢脸。
  战斗模式，开启。
  少年的大脑之中，盘踞着巨大的能量团，是珊瑚见过的，颜色最深、密度最大的能量团——这说明，他很强！
  可是，能量流动的通道严重受阻。能量只在大脑之中凝聚，无法顺畅地流动到四肢——这是他无法施展异能的根源。
  最为严重的是，过于强大的能量、脆弱的通道，导致少年的嗅觉、味觉神经受损——难怪他说酒是水，难怪他这么瘦，原来他食不知味。
  珊瑚关闭战斗模式，看向少年的目光里，多了丝怜悯。
  少年很傲气，最不稀罕别人同情。迎向这样的目光，他忽然面色一沉，从高脚椅上滑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颗金色的晶核，放在桌上，转身就要走。
  珊瑚一把抓住他胳膊：“唐，别急。”
  少年胳膊被抓住，刹那之间有些惶恐。他身体僵硬，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向珊瑚。
  少年生了一双漂亮的凤眼，眼角斜飞，微微眯起的时候，闪动着魅惑之光。他的目光，既傲然、又脆弱，偏偏还充满了渴望。
  珊瑚出手，迅疾如飞。
  她拿起金色晶核，右手微微使劲，晶核中的能量尽数灌入她掌心。珊瑚右手伸出，在少年鼻翼、耳后、喉间、颈后四处轻点，金系能量柔和地破开受损通道……
  感觉到珊瑚冰冷且柔软的指尖，从自己脸上拂过，少年心跳如擂鼓，“咚、咚、咚！”整个胸膛似乎都在震动。他有一刹那失神，不知道身在何处。他的手，紧紧地贴着裤线。他的脚，笔直地站着，一动不敢动。
  他怕自己一动，那温柔的触感就会消失。
  忽然，他感觉到了异样。
  一股淡淡的悠香，悄悄地钻进了他的鼻端，慢慢的，越来越多的气息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酒香、茉莉花香、兰花香。
  苹果、柑橘、草莓的水果香。
  柜台那里，微笑而立的珊瑚，身上有一股冰雪的清冷香味。
  酒馆角落，绿萝花盆里的泥土气息、鞋底的尘土气息、新桌子、椅子的油漆味。
  酒馆外面，还有青草、黄沙、垃圾、瓦片废墟混杂的味道。
  我，又可以闻到味道了！！！
  少年狂喜，他后退半步，小腹紧紧贴着柜台，上身前倾，专注地看着珊瑚。
  “我……你……”他忽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珊瑚笑了，她推过来马克杯，里面是一杯散发着悠兰花香的浅绿色酒水：“芝兰玉树，试试？”
  少年小心地端着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伴随着悠悠的兰花香，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头之上炸开，月光草汁催生出的浓浓酒味，填满整个口腔。少年苍白的脸，仿佛在发光，他眼睛亮晶晶地，在灯光下如宝石一般璀璨。
  “我……可以闻到，可以尝到。”
  女人的馨香，一丝一缕地钻进鼻腔。少年放在柜台之上的手，在微微出汗。握住又松开，纠结了许久，他鼓起勇气伸出手，轻轻盖在珊瑚手背之上。
  少年看着珊瑚，安静的眼神，执着得可怕：“你既然抓住了我的手，就永远不许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