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几分钟后，一群人坐在了小型会议室里。
  轩霄一还是坐在凤时身边，对面是白苏御和凤情，凤时的另一边坐着的是吴昊和他的一群小伙伴。
  反正，挺奇怪的布局。
  明明凤情是凤家的人，凤时看起来却像是这边几个学生的家长。
  林老师顺理成章就把主导权交给了凤时，说：”你们年轻人好沟通，凤时你帮个忙？“
  “也好。”
  凤时看向其他几人，问：“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吴昊摇头，他身边的小伙伴摇头。
  凤时看向凤情。
  凤情却有些想法，露出一个担忧的表情：“……大少爷，你现在身体不好，还是。”
  说得是欲言又止，听的人就跟着他的思路跑了。
  林老师是个实心眼的，直接问道：“对哦，我把这事忘了，凤时你不要紧吧？”
  吴昊则是一愣，急声问：“学长，那传言是真的啊？怎么会这样。”
  凤时瞥了凤情一眼，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说：“身体是不好，脑子又没坏。”
  也对。
  眼下是调解纠纷，也不是去融合境清除凶兽，身体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林老师放心：“没事就好。”
  吴昊点头：“对哦，又不是打架。”
  轩霄一却似笑非笑地看了凤情一眼，凑到凤时耳朵旁说了一句。
  “这玩意儿，有点意思。”
  凤时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心想这人怎么回事，你难道不是凤情那边的。
  不过他也懒得说什么，赶紧把眼前麻烦事解决再说。
  凤时叹气，又扫了轩霄一一眼，要不是被拾掇着来学校看热闹，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什么都不想管，他只想当咸鱼。
  看来，还是离轩霄一远一点好，这个没接触过的变数完全是个麻烦体质。
  凤时决定速战速决，开门见山地问：“吴同学，你和凤情之间的争执是怎么回事？”
  吴昊这回智商上线了，掏出手机打开app，说；“是约战，约战，都登记了的。”
  凤时一看，果然，在教务系统上清清楚楚登记了两人之间是约战，时间地点都挺清楚的。
  他看完，把手机递给白苏御，带着些许的幸灾乐祸。
  约战是学校认可的，学生之间进行武学切磋的正规方式。武斗场上会有老师监管，双方自愿，完全不是什么校园霸凌之类的事情。
  如果真是约战，白苏御急吼吼地跑来出头，就好笑极了。
  白苏御也意识到这一点，脸色沉了下来。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舆论可是会造成致命影响的。
  真正的“致命”，神兽血脉看来强大，却得依赖普通人的信仰之力存活。
  “不，不是这样。”凤情忽然反驳。
  “哦？你的说法？”
  “是他们逼我的，我不是自愿要约战的。”
  “……”凤时停顿一下，“我记得是要通过各自的手机终端上传了指纹，并且还要二次确认。他们怎么逼你的？”
  凤情正要说话，凤时又补充了一句：“学校里现在可是处处有监控摄像头，厕所门口都要，编造什么校园暴力胁迫你同意大可不必。”
  “这种谎言，调监控出来一戳就破。”
  凤情脸色一僵，咬着牙说了下去：“吴昊说只有约战才能获得他们的认可。”
  凤时直接问：“你为什么非要获得吴昊的认可。”
  即便凤情没有回答，凤时也颇有些同情地看了吴昊一眼，如果没猜错的话……
  果然，从凤情嘴里吐出来的理由不出所料。
  “我想和吴昊他们成为朋友，他们不搭理我……把我当透明人”
  这是什么理由？凤时没想明白。
  凤时看过去，见凤情盯着白苏御看，便心知肚明这荒谬的理论是怎么回事。
  凤情准则。
  白苏御果然立刻被带到沟里去了，他冷声说道：“冷暴力也是一种暴力，一群人排挤一个学生不可取。”
  吴昊几人被扣上那么大顶帽子，又知道了白苏御的身份，一时之间竟不知怎么辩解。连一旁的林老师，都生出一种奇特的感觉来，仿佛觉得凤情说得有道理。
  轩霄一忽然开口问：“你们这么大一个学校，学生就这么几个人？”
  林老师莫名其妙，还是回答道：“不是啊，我们学校总共有几千名学生……”
  他话才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吴昊恍然大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凤情你神经病啊，我爱跟谁玩跟谁玩，你不是朋友挺多的吗，我不爱搭理你你老凑上来，我没揍你就不错了。”
  “……”
  林老师一听这事情经过，也觉得有些尴尬。
  就这么个宛如小学生吵架一般的矛盾，居然劳烦人家身体不好，重伤才愈的凤大少爷出面调解。
  真是……
  “哧——”
  一阵嗤笑声打破沉默。
  轩霄一忍不住笑了，说：“原来是倒贴还被揍啊，不冤枉，要是有只苍蝇一直嗡嗡嗡地绕着烦人，我也想捏死它。”
  凤情脸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却完全不敢反驳什么。
  凤时一时半会，是真不知道说什么。这属于他无法理解的领域，他呆了片刻，又觉得胸口开始痛了。
  “唔……”
  凤时抬手，捂着胸口，也没强行忍着，又开始闷咳起来。
  不这一次不知为何有些来势汹汹，凤时胸口剧痛，眼前一黑，倒下去的时候感受到了一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气息。
  轩霄一半抱着昏昏沉沉的凤时，甩下一句：“我家哥哥身体不好，这里空气不好我带他出去透气。这点小事，你们自己处理吧。”
  说完，他半抱着凤时就出了办公室，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在凤时开始闷咳的瞬间，白苏御就下意识想要站起来，可是不知为什么，凤情在桌子下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似乎是紧张，又似乎是害怕。
  凤情一双眼睛中，波光粼粼的。
  白苏御就这么坐了回去，直到凤时被轩霄一拉出去，才觉出些不对来。
  他微微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被凤情握着的那只手有些凉。这种凉意，自指尖直直插入心脏，隐隐作痛。
  “！”
  凤情感知到白苏御忽然用力把手抽了出去，用力太过甚至让他手指有些抽痛。
  ***
  凤时脑子里一片混沌，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楼下花园的长椅上躺着。
  他撑着头坐起来，就听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你的身体很奇怪。”
  凤时回头看去，见轩霄一靠在一旁的树干上，抬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凤时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奇怪？”
  “明明是一副虚弱不堪，随时要崩塌的样子，生命力却很旺盛。”
  说到这里，他看了过来，眼神中含着凤时看不懂的东西。
  “有意思，我很好奇。”
  “……”
  他的表情让人有些不寒而栗，凤时转移话题：“谢谢你把我带出来。”
  轩霄一又笑了，说：“刚好你醒了，带我四处转转吧。”
  凤时不想动，可轩霄一缠人得很，最终还是被迫在学校里转了一圈。转到后来，凤时也来了兴致。
  数年没有回过母校，故地重游，勾起了凤时不少愉快的回忆。
  “对了，前面那个地方是我的秘密基地。”凤时指了指一棵数百年的大树。
  “上面有一个挺大的树洞，里面很是平整，念书的时候，我想安静的时候经常在里面躲一阵。”
  轩霄一顺着凤时的手指看过去：“我们上去看看？”
  凤时摇头：“我现在这身体状况可跳不上去。”
  他话音才落，就觉得腰间一紧，一晃神之间，已是离地十余米远。
  来自神民之族的少年果然是不简单，凤时盯着轩霄一才从自己腰间收回去的手，说了一句：“谢谢。”
  两人此时已经站在粗壮的树杈上，眼前就是凤时用来做秘密基地的那处树洞。
  轩霄一矮身钻进去，说：“里面很干净，看来除了你还常有学生在这里呆着。”
  凤时也弯腰钻进树洞，发现里面铺着干净的野餐布，一点灰尘也没有。
  轩霄一直接坐下，又拉了一下凤时：“我们在这儿休息一下。”
  凤时顺势坐下。
  轩霄一和凤时身量较常人都要高上不少，树洞里空间很大，可两人坐下以后，却颇有些局促。
  起码是无法避免身体接触的。
  凤时少有和人距离如此近的时候，即便是曾经的未婚夫白苏御，最多的也不过是战斗中互相搀扶一把。
  他有些不自在，想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下面传来了声音。
  凤时微微一愣，似乎就已经错失了离开的机会。
  下面正在拉拉扯扯的两人，是白苏御和凤情。
  凤时没有什么听墙角的嗜好，可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出现，又不是他的戏份，何必自找麻烦。
  轩霄一似乎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凑了过来。
  凤时要躲，被轩霄一一把拉住，比了个噤声的姿势。
  下面的一场好戏，开始上演。
  白苏御面色冷凝，应该是为了凤情模糊信息把他骗来学校的事情生气。毕竟吴昊是正规约战，他去跑来给凤情出头，未免有些仗势欺人的意味。
  对于白苏御来说，可谓是十分丢脸的一次经验。
  凤情开始解释。
  他从小时候的经历讲起，说起他对强者的仰慕，什么因为仰慕凤时的强大，在学校里也想和强者做朋友。
  自己变强了，说不定凤时就能接受他了。
  凤时无语，心想自己真是躺着也能中枪，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吴昊是大哥的粉丝，我从小就崇拜大哥，自然想和他交朋友……”
  这么牵强到令人作呕的理由，白苏御那个蠢货居然信了。
  凤时看着白苏御的脸色缓和下来，抬手揉了揉凤情的头发，免不了叹气。
  真是破锅配烂盖，天生一对。
  凤情见白苏御表情缓和，压抑不住心中的委屈，投入对方温暖怀抱之中。他心中庆辛，还好，好感度回来了。
  他是真的喜欢白苏御，喜欢到不顾一切。他的心意感动了上天，才会在凤时受伤离开后送了一份礼物给他。
  一份，能帮助他打动白苏御的礼物。
  一开始，凤情只是想用这份礼物，能跟白苏御说几句话而已。他没想过要抢凤时的未婚夫，可感情却无法控制。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两人静静地在树下抱着。
  凤时和轩霄一静静地在树上看着。
  很和谐。
  风儿有些喧嚣，阳光自翠绿的树叶缝隙洒落，在白苏御的脸上，落下了阴影。
  过了片刻，凤情的情绪似乎有些缓和过来。
  白苏御似乎也觉得刚才自己有些异样，柔和了语气问凤情的近况：“我听说，你搬出去住了？”
  凤情脸色一僵，微微退了一步，说：“御哥，你能不能帮我劝下大哥，我住外面不像样，被拍到了传出去不好听。”
  “凤时他，”白苏御停了一下，“为什么把你赶出来？他不是不讲理的人。”
  凤情脸色微微一变，却没有回答白苏御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大哥他现在身体不好，我很担心，如果舆论上出现不好的风向，会更加影响到身体的恢复。”
  凤情说得满脸真诚，忧心忡忡。
  “为了大哥好，要不我们这段时间还是不要见面了，免得他更加生气，又做出各种不理智的事情来。”
  白苏御冷凝的神色微微一动，似乎被凤情说动了。
  他拍了拍凤情的肩膀：“我会和他谈谈的，就是，你也无需介意太多。我和凤时本就只有朋友之情，他一时之间想不通而已。”
  凤时在上方看得津津有味。他知道，这又是“凤情准则”的作用。
  经过反复多次的观察，他发现“凤情准则”的一些规律。
  凤情必须完整地把一段话说出来，才会有效果，所以刚才凤情不回答白苏御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把话说完了。
  这其实很不符合凤情的人设，白苏御却没有发现不对。
  凤情这样的表现，像是在眼前有一个无形的剧本，他必须按着剧本念完这些台词。念完台词之后，事件就会按照有利于凤情的方向发展。
  这种状况，凤时见过一次又一次，大概是作为小说主角的金手指吧。
  那两人又抱在了一起，凤时也没有动，继续看戏。
  抱着抱着，两人似乎情动，目光交汇，唇眼见着要贴在一起。
  “你们在干什么！”
  不远处，传来一声怒斥，生生打断了这对野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