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节

  抹了抹脸,尝试想说点什么,但就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宋猷烈在看表了。
  清了清嗓音,问:“你把我昨晚换的衣服鞋子拿到哪里去了?”
  开场白有点糟。
  让sn能源首席执行官挤出十分钟时间,讨论地是她昨晚换的衣服和鞋子?
  只是,鞋子是顾澜生的。
  算了,说都说了。
  硬着头皮说:“鞋子……鞋子是我朋友的。”
  更糟,还傻。
  戈樾琇的朋友也只有顾澜生一个。
  心里叹了一口气,某些方面戈樾琇的迟钝看来是一时半会改不了了。
  还好,外套不是顾澜生的,带着一点亡羊补牢的心态,说:“外套……外套是一位开喷气机的先生借我的,当时……当时我的衬衫被飞机门把勾了一个大口子……”
  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凉飕飕的。
  越描越黑。
  索性,闭上嘴。
  宋猷烈拿起手机。
  昨晚给她送牛奶的黑人女人很快就出现,黑人女人告诉戈樾琇,她昨晚换的衣服和鞋子已经洗干净,衣物熨好叠好,鞋子也用烘鞋机烘干了,随时随地可以要回。
  黑人女人离开时刚好过去十分钟。
  这次,连客套话都没有,宋猷烈直接从座位上站起。
  戈樾琇和宋猷烈一并站起,手一横,拉住他。
  总得和人家说一声谢谢吧。
  眼睛落于别处,不敢去看他,也不知道怎么的本应当说出口的那声“谢谢”变成“我要和你一起去。”
  两人的影子倒映在游泳池上。
  他站姿笔直,她怂着肩膀。
  戈樾琇得承认,她被自己刚刚说的话吓了一跳,但很快,一颗心因那句话不再沉甸甸的,原来……原来,她追上来是想和他说这一句。
  说都说了,再说一次也没什么。
  这一次,声音很是平静:“宋猷烈,我要和你一起去,去博茨瓦纳。”
  屏住呼吸,等待着。
  “戈樾琇。”
  “嗯。”
  “我已经给你预定回日内瓦的机票,到达机场,只要把护照拿到任意一个服务柜台,就会有专门人员为你打点一切。”
  摇头,低声说我不。
  “如果不想那么快离开的话,未来三天,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假如你觉得三天还不够的话,我可以尝试和总统夫人沟通,把三天延长至一个礼拜。”
  拽住他的手不复之前充满力量。
  他也就稍微一抖,她的手就垂落。
  白人男子已经站在不远处,宋猷烈脚踩在草地上,沿着住处方向,她呆站于太阳伞下,手机铃声打破了清晨的安宁,宋猷烈停下了脚步。
  有人往宋猷烈手机打电话。
  这样的清晨时分给宋猷烈打电话的人身份很好猜。
  应该是张纯情吧。
  虽然,宋猷烈没叫出张纯情的名字,但从通话内容中已经可以得到确认。
  “刚用完早餐。”“天气还可以。”“正准备出门。”“会的。”“回见。”寥寥几句,挂断电话,宋猷烈没回头看她一眼,继续回走。
  宋猷烈太可恨了。
  昨晚,今天早上。
  一个声音在戈樾琇脑子里叫嚣着:惩罚他,惩罚他!
  脚步听从那声音。
  一步,一步往游泳池。
  游泳池就像一片蓝色镜子,一株株棕榈叠镶在蓝色镜面上,淡淡浮云像棕榈树结出的花。
  看着那面蓝色镜面,心情忽然轻松起来,宋猷烈那小子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去理会了,现在她一门心思只想破坏那面蓝色镜子。
  “砰”的一声,棕榈树消失不见,浮云散开。
  脱掉拖鞋,戈樾琇背对游泳池,前脚跟紧紧攀着游泳池沿,后脚跟踩空,打开双手做出飞翔状,眼睛注视着天际。
  缓缓,缓缓,往后仰——
  没有她所期待的那声“砰”。
  后仰的身体被大力往地面拽离,那双牢牢锁在她脸上的眼睛就像低空盘旋的鹰,以凌厉之姿,迅速,狂风暴雨囤积,似乎只需一丁点火星,就能幻化成熊熊烈火。
  二十二岁的宋猷烈发起脾气来更吓人,比戈鸿煊还要吓人。
  心抖了一下。
  下一秒,身体被重重摔在草地上。
  骨头都要散了,但不敢去抱怨,也不敢去看他。
  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她耳畔。
  一字一句:“戈樾琇,你要想死的话,找一个无人的地方,永远,永远,不要出现在宋猷烈面前。”
  似乎,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少年,也曾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他还在教训她:“十几岁把车开到海里去,勉强可以被理解为缺乏爱,往湖里走也许是叛逆心态在作祟,二十六岁还乐此不疲的话,就是自暴自弃,就是蠢得无可救药。”
  知道,知道,上一秒还欢欣雀跃得意洋洋,下一秒就已经无地自容。
  现在,更无地自容了。
  戈樾琇和宋猷烈一左一右坐在后车座上,白人男子负责开车。
  现在,车子正在前往私人运营的机场途中,她将和宋猷烈前往博茨瓦纳。
  戈樾琇是被宋猷烈拽着离开的,拽着离开再强行塞进车厢里,刚刚坐好,宋猷烈就把一个纸袋丢给她,她的东西一样都没漏下被装进纸袋里,包括护照手机还有她昨晚换的衣服,顾澜生的鞋子也在里面。
  这一切就发生在他把她教训了一顿的五个分钟时间里。
  这个时间点戈樾琇因为太丢脸了,吭都没吭一声,但她得知道自己将前往哪里。
  将前往哪里是戈樾琇和白人男子打听的,白人男子很耐心地回答她的问题,期间,宋猷烈一直在看着窗外。
  知道自己将前往博茨瓦纳,戈樾琇再没说话。
  九点零五分,他们坐上小型商务飞机前往博茨瓦纳。
  飞机只有六个人,机长副机长和一名服务生,戈樾琇和宋猷烈坐在机舱包厢里,飞行时间为一个小时零六分。
  一个小时零六分的时间里戈樾琇没和宋猷烈说半句话,她在看杂志,他在听音乐。
  下了飞机,分两辆车,戈樾琇一辆,宋猷烈和白人男子一辆。
  这里她人生地不熟的,手贴在车窗玻璃上,眼巴巴看着乘坐在另外一辆车上的宋猷烈。
  载着宋猷烈的车开了数十米,又停了下来。
  宋猷烈下车,朝载她的司机做出停车手势。
  稍微顿了顿,朝她走来,停在她车窗外,戈樾琇慌忙拉下车窗玻璃。
  “你先回酒店。”隔着车窗,宋猷烈说。
  “你呢?”低声问着。
  “我得去巡视工厂。”
  点头,又问了一句“中午回来吗?”
  “不回来。”
  “那晚上回来吗?”
  “嗯。”淡淡应答了一声,看了她一眼,说,“好好待在酒店里,不要乱跑。”
  点头,低低叫了一声宋猷烈。
  那声宋猷烈叫得又生又涩,说宋猷烈我在酒店等你回来。
  “不要回来得太晚。”呐呐再补充一句。
  没应答。
  “小心一点。”轻声叮嘱。
  这次,应答了,很淡的一声“嗯”。
  车子开小段路,载她的车往酒店方向,载他的车往工厂方向,直到载他的车消失不见,戈樾琇这才恋恋不舍收回眼线。
  酒店位于郊外,建于野生动物园内,这类酒店很受外国人欢迎,有沙漠有绿洲,狩猎观赏野生动物随个人喜好,酒店采用平房间独栋式。
  宋猷烈定的是位于绿洲区的两层楼房,楼下娱乐休闲区,楼上是住房,莎士比亚园林,围墙被夹竹桃包围着。
  戈樾琇挑了挨着宋猷烈的房间,就像他们在那幢平原上的房子一样,房间和房间就隔着一堵墙。
  午休过后,换上从酒店商场买到的衣服,戈樾琇就在房间走廊来回走着,像那时她住在平原上的房子一样,每走几步就往入口处瞧上一眼,明明知道宋猷烈不会这么早就出现,还是得瞧上一眼。
  大约个把钟头,回到房间,细细检查镜子里的自己,脸颊上淡淡的绯红还在不?
  还在呢,这一次,铺在双颊上的绯红可不是因为腮红,不是因为腮红,那是因为什么呢?鬼知道。
  忍住笑,双手别在背后,在走廊来来回回走着,走一步看一眼门口,想着他会不会回来陪她一起用晚餐,那用完晚餐要做什么呢?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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