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

  林甫国和林璟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吵, 最后以林甫国摔门而出，宣告此次争吵的结束。
  “璟儿。”
  陈颖面色担忧, 忧心忡忡地看着林璟。
  “母亲。”林璟看向陈颖, 黑眸中多了一丝柔和，“母亲，这些年您受苦了。其实, 我知道的。”
  知道你为了我委屈将就自己, 而不愿放弃这个早就满目疮痍的家。
  或许，也称不上家吧。
  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暖。
  “璟儿, 你……”
  陈颖语气有点不可置信的惊讶。
  “你都知道？”
  林璟点点头：“我知道的, 也知道您是为了我。这也是我选择去军营的原因。林家这个身份, 我不稀罕, 我只想您能真正过得好, 所以, 我不在乎那个人是不是反对，但是我还是希望，您可以同意。”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点恳切和哀求。
  面对林甫国的疾言厉色, 他能冷冰冰反对, 给予其重重一击；但是面对从小到大, 一心为自己着想, 甚至当年因为自己而选择吞下苦果, 只为了有朝一日他可以成长至羽翼丰满的母亲, 他没办法直接站在对立面。
  “你真的那么喜欢九公主吗？”
  陈颖沉了沉声, 态度严肃。
  “是的，母亲，非她不可。”
  林璟答得异常认真。
  “我只喜欢她, 以后也只会喜欢她。”
  “既然如此, 那便随心吧，母亲方才便说了，选你自己心仪的女子就好，不管她是公主，亦或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姑娘，只要是你喜欢的，母亲不会反对。”
  陈颖几乎没什么犹豫，在林璟的惊讶中说出此话。
  “你父亲那里，你不必管了。母亲自有方法。”
  她摆摆手，神色间有些疲惫。
  “今日有点累了，璟儿你先去忙吧。”
  等林璟退下，陈颖失神地望着窗外的某一处，眼神由迷茫慢慢聚焦而变得坚定。
  璟儿想的，她一定会如他所愿。
  实在不行，也只有那样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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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到了许诗悦大婚日。许诗悦在梳妆，许念和许诗琳在旁陪着。
  “我好紧张，三姐就要嫁人了。”
  许诗琳拉着许念的手，紧张得不停说话。
  “你说，你二舅舅以后会对三姐好吗？要是对三姐不好，你帮着你二舅舅还是帮着三姐啊？”
  许念有些好笑，拍拍她的手安抚她：“当然是帮着三姐了。不过，你怎么比三姐还紧张啊？再过一个月你就成亲了，到时候会不会更紧张？”
  “我成亲有什么可紧张的，陈阚他要是敢对我不好，哼哼，我就……”
  一说到自己，许诗琳那股子紧张气好像一下子就没了。
  “你就怎么样？”
  许诗悦正在上妆，歪了歪头问她。
  “我就挥鞭子，给他打出府！反正，他打不过我。”
  许诗琳颇有底气。
  “那你忘了，我也有鞭子？”
  许诗悦笑着回。
  “可是我听说，小九的二舅舅功夫很厉害的……三姐，你会不会不是对手？”
  许诗琳心有担心。
  “不会，肯定是我欺负他，他不敢欺负我。”
  许诗悦肯定得没有任何犹豫。
  许诗琳闻言，彻底放下心。
  许念：？？？所以，这是由武力值决定了吗？
  他们聊完又转头看向许念：“小九，你说说，你有没有心上人？”
  许念蓦地想起林璟那张脸，颇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回道：“自然是……没有。”
  “那你脸红什么？”
  许诗琳笑着问她。
  “哪里有？”
  许念下意识去摸脸，好像是有点点烫。
  “三姐，你看，她真的有！”
  许诗琳咋咋呼呼，向许诗悦告状。
  许念这才意识到，她方才下意识摸脸的动作，有点不打自招的感觉。
  “嗯，小九确实有。”许诗琳含笑看着她，“听说，林璟家里安排了好几个姑娘给他相看，小九你不着急吗？”
  她说着，含笑看着她反应。
  “我有什么好着急的。”许念违心嘟囔，殊不知，心里咕嘟咕嘟冒着酸泡泡，使得吐出来的话，都带着股无法掩饰的酸味，“这是他的事，又不是我们能插手的。”
  “我们是不能插手，你却是可以的。”
  也是许念他们回皇城之后没怎么遮掩，他们之间那一言一行落于有经验的人眼中，可不就瞬间明白了。
  “三姐。”
  许念眼中有点点羞涩，不好意思地跺跺脚。
  “你放心，我听说林璟全都拒绝了。”
  许诗悦笑着道。
  “我们小九值得最好的，林璟要是敢朝三暮四，我和小七的鞭子，绝不会饶过他。”
  许念听出许诗悦语气里的维护之意，心中微动：“谢谢三姐，也谢谢小七。”
  “所以，你是承认，你喜欢林璟咯？”
  许诗琳立马抓到重点，一语道破许念的心思。
  “小七，你真的太坏了。”
  许念垂着脑袋，耳根后泛起层层红晕。
  “嗯，喜欢的。”
  “我们小九以后有人陪着，我也放心了。”
  许诗悦欣慰道。
  随后，他们姐妹三人又说起别的，其乐融融，好像又回到了年少时争抢一碗饭的时光，却不想，今日是许诗悦的出嫁日。
  吉时到。
  许诗悦凤冠霞帔，美得不可方物。
  许诗琳和许念站在她身后，送她上了花轿后，彼此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眶发红，闪过丝丝不舍。
  许诗悦成亲后没多久，迎来了许诗琳的婚事。
  成亲前一天，她把许念叫过去陪着她，两个人聊了很多事，有回忆，也有憧憬。
  “那个时候，我哪里知道做错了还要道歉，一想到道歉就感觉好丢脸。”
  许诗琳轻声说道。
  “是你教会了我，原来道歉一点不丢脸的。做错事道歉，收到别人的关怀要会感谢，然后我就发现，很多难为情的事情变简单了，人也变好了。”
  “是你自己愿意变好的，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其实没做什么。”
  许念与许诗琳一同趴在床上，慢悠悠说着。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只想着这到底哪来的熊孩子，真是一点事也不懂。”
  “你居然说我是熊孩子？那时候你比我还小呢。”
  许诗琳抗议她这么说。
  “不过，现在想想当时……”
  “是啊，我也没想到你会变成现在这样，转念一想，又不觉得意外。你本来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好姑娘，所以，你以后要幸福啊，你的状元郎如果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们。咱们这兄弟姐妹多，给你撑腰。”
  “我知道的。”许诗琳低声说，双颊染上淡淡的粉色，“他不会欺负我的，对我很好。不过，你别光说我们了，你也该为自己打算一下了，明年你就要及笈了，林璟他们家里会同意吗？”
  许诗琳还是有些担忧的，“会不会阻止你们？我听陈阚说起，林璟的父亲很强势，好像不太同意这个亲事，和林璟关系闹得很僵硬。”
  “没事的，别操心了。”许念揉揉她的头发，“快睡吧，明天还要一早起来上妆，要是没睡好有黑眼圈，就不美了。”
  “好吧好吧，你不想说就不说。”
  许诗琳一听说不美，忙盖上被子开始睡觉。
  许念听着旁边逐渐响起均匀有力的呼吸声，望着漆黑的房顶微微出神。
  许诗琳说的这些轻描淡写，许念知道事情绝非这么简单。她也有旁人嘴里有所耳闻，但是林璟不想让她插手，她也无从插手。
  只好，安静等着。
  等待一切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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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诗琳大婚后，就迎来了一年最盛大的节日——年节。
  这一年，他们兄弟姐妹各有变化，唯一不变的是他们聚在一起过节的气氛，更加和谐快乐。年节宴席上，许荣穹的脸色较之以前好了许多，虽有病态，但一整个庆典下来，好像并无大的不适。
  除了全海和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到了寝殿就吐了血，晚上咳到半夜才睡着。
  这个消息被封锁着，包括他的身体日渐不好的事，也被封锁着。
  大家都是人精，许多人从他日渐少的话语中，从许嘉宸扛起了更多的事务中，推断出了许荣穹的身体不太好了。
  等到来年，各国使臣再次来了大宋。许荣穹出席的时间甚少，多是靠着许嘉宸陪着，偶尔他会出现几次，震慑一下。
  就这样，封锁的消息看似没泄漏出去，很多人已经有了风雨欲来的危机感。
  这一年，许念没有再出门，留在皇宫，偶尔去许荣穹那里，陪着他用饭，看着他喝下一碗比一碗更苦的药；林璟则是返回了西北，做他想做的事。
  待那些使臣回到各自的国家，大宋与越国的边境，突然爆发了一次又一次冲突，这个冲突不断升级，由小变大，几乎有两国开战之势。
  西北的消息不断传入皇城，许荣穹一个气急，竟在朝堂上当着众人之面吐了血，从此之后，缠绵病榻，堪堪下不了床，国家大事彻底交由许嘉宸来处理。
  许嘉宸处理的第一件事，就是抗击越国，迁移西北的百姓。
  大宋不怕越国，怕的只是百姓受苦罢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越国示弱多年，蛰伏已久，一朝露出野心，来势汹汹，像是带着志在必得的决心，也像是为了一心要雪耻，拒绝任何形式的谈判，只为了发动战争。
  而西北这边形势一开始并不好，百姓迁移，粮草供应不上，在这个危难之际，江城粮王送上几十万石粮草，以供西北军营，一瞬间就解了西北的粮草之危。
  也正是他这一举动，许念在民间的名声更甚一筹。
  因为粮王钱树才曾言：“若不是有福安公主助他种出高产量水稻，他怕是也没机会献出这般多的粮草。”
  粮草集齐，西北的冲突一日更胜一日，战争是早晚的事。
  在越国不断挑衅边境的时候，远在西北的林璟凭着清醒的头脑、英勇的斗志次次立功，解决西北冲突的大小事，打得越国灰头土脸，逼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因此，他的军职一升再升，旁人再也不敢小觑，更不敢随意开玩笑叫他“小白脸”。
  人都会被实力折服。
  林璟靠的就是他的实力，让人怕，让人服，让人望而却步。
  面对越国的收敛，他总觉得并不是那么简单。
  在他看来，先前的那些小冲突是小打小闹，是越国的试探。这个想象中的弱国，不知何时，他们的军事实力已经强大到不容小觑了。
  是以，越国的暂时后撤并未让林璟开心，反而，他认为对方在酝酿一个更大的阴谋。
  越国迟迟不动，一拖就是好几个月，拖到了许念的及笄礼。
  许念不愿大办，遭到了许荣穹和闻黎的反对。这是她一辈子仅有一次的成年礼，绝不可敷衍了事。于是，那一日许念穿着华丽而厚重的宫装，在繁复的礼节中完成了及笄礼，宣告了自己彻底告别小时候，走向成人。
  回到小院，许念脱去厚重的宫装，去掉压得人脑袋抬不起来的头饰，打算好好睡一觉，结果，一个没想到的人出现在了院子里。
  “小金？”
  许念难掩惊讶。
  西北战事一触即发，林璟在西北镇守至关重要，她理解他回不来，却是在看到他的那瞬间，心底涌出无限感动。
  “九九，是我。”
  林璟递给许念一个锦盒，锦盒古朴精美，上面镌刻的花纹精致大气。
  许念接过锦盒，疑惑问道：“这是？”
  “你的生辰礼。”
  在林璟注视的目光中，许念打开了锦盒，是一只白玉簪子。簪子的一头，雕刻着小巧精致的栀子花，仿佛可以闻得见淡淡的花香。
  许念知道在民间男子送女子簪子的意思，自然也读懂了林璟的意思，脸颊发红，粉云浮现，带着点羞涩又有点欣喜。
  林璟看着许念发呆，走上前，轻声征求她的意见：“九九，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一个地方吗？”
  “现在吗？”
  许念不确定问道。
  “嗯，就现在。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好。”
  他们两个一路出宫，林璟骑马带着许念，一路驰骋，奔出皇城之外。路上，似乎猜到林璟要说什么话，许念的心砰砰直跳，好像是狂奔的小鹿不愿停下来。
  直到，他们下马，在一处不知名的田野间停下来。
  天际，夕阳如画，颜色如火，映得半边天也染上温暖的色彩。近处，粉色绒草迎风而动，一簌簌的，飘逸灵动，好像是一个个小精灵，美好又活泼。
  这一眼望不到的粉色海洋，如同一下子踏入童话世界，远处正是灿漫的烟霞。
  清风徐徐而来，轻柔和煦，拂过面庞，也拂过心间。许念砰砰直跳的内心，蓦地归于平静。
  她由衷地赞道：“小金，这里好美。”
  林璟专注且深情地注视着她，缓缓启唇：“九九，在我心里，你比这万千风景，要美。”
  一句话说完，两个人突地红了脸，彼此耳朵红得要滴血一般。
  饶是如此，林璟仍不愿移开目光，轻轻拉起许念的一只手，放在身前，极为虔诚地说道：“九九，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他的心里小鹿乱撞，紧张得抿紧唇线，眼睛直直看着许念，不愿错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
  良久，久到夕阳已经藏在了山间，留下点点氤氲的暖红色，久到清风也停止了呼吸，久到了田野的粉色海洋也要陷入沉睡。
  久到，他们四周无数的明亮萤火飞腾而出，像是亿万星辰落入人间，星星点点的，点亮了旷野，点亮了粉海，也点亮夜空，璀璨夺目又梦幻不已。
  林璟终于听到了许念的声音。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