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
清晨,洛明蓁顶着一对黑眼圈就无精打采地从屋里出来了,她一面掩嘴打了个呵欠,一面慢腾腾地挪到了竹椅上,大咧咧地就坐了下去。
刚刚洗漱完的萧则从后院进来,见着瘫软在椅子上的洛明蓁,瞪大了眼睛道:“姐姐,你眼皮上好大的包啊。”
洛明蓁双手还搭在椅背上,听到他的话,好像眼皮上又痒了起来,她有些烦躁地伸手挠了挠。
萧则担忧地瞧着她:“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被蚊子咬了一整晚。谁知道刚买的纱帱还破了个洞,弄得我昨晚都快被蚊子咬死了。我待会儿非得去找贺老三算账不可,竟然卖我这种假冒伪劣的货。”她一面挠着眼皮上的蚊子包,一面义愤填膺地控诉着不良商贩的恶行。
可惜这今日集市没开,一时半会儿也买不着新的纱帱,也只能去缝补一下,凑合凑合了。
不远处的萧则却忽地眼前一亮,高兴地提议:“那姐姐今晚和阿则一起睡吧,阿则屋里的纱帱是好的,不会被蚊子咬的。”
洛明蓁扯了扯嘴角,白了他一眼:“那我可真谢谢你啊,我还是在我屋里喂蚊子吧。”
想和她一起睡,门儿都没有。
萧则有些失望地瘪了瘪嘴,老老实实地就端着糠米去喂鸡了。
洛明蓁还在躺椅上瘫着,瞧着房顶发呆。
她现在身上还有不到四十两银子,要管两个人的吃喝拉撒睡,好像她若是不想点什么法子赚钱,这可就要坐吃山空了。
可这营生也不好找,做点小买卖吧,万一亏了怎么办。她皱着眉头琢磨了好一会儿,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翻了个身,够着手将靠墙的柜子打开,将目光看向了藏在里头的玉石,眼神登时就亮了起来。这是那小傻子送她的“漂亮石头”,随便卖出去一块,就够他们吃很久的了。
她想了想,实在忍不住了,可手要抓上去的时候,她又犹豫了,手指一收一放,挣扎了好半晌还是哐当把柜子给盖上了。
她努力顺了顺气,将手指按在脑门,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些是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能当了。万一是傻小子从哪儿偷来的或者抢来的赃物,她可就完了。
冷静下来后,她又挠了挠红肿的眼皮,就起身去后院梳洗了。
等到用早膳的时候,她们刚刚坐下来准备开动。就听着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哟,吃着呢,正好我也没吃。”
屋里两个人偏过头,就见得淄衣横刀的卫子瑜懒洋洋地靠在门口,挑眼瞧着桌上的小菜。
“谁管你吃没吃。”洛明蓁没理他,低下头继续喝汤了。
卫子瑜直接就进来了,把横刀往旁边一放,轻车熟驾地就拉了个椅子坐下了,他瞧了瞧埋头喝汤的两个人:“给我也整个碗呗。”
洛明蓁白了他一眼:“就你事儿多,要碗自己去厨房拿,来别人家蹭吃蹭喝,还当自己是下馆子啊?”
卫子瑜“切”了一声,就自己去厨房拿碗了。
等他回来后,洛明蓁瞧了他一眼,挑了挑眉:“今儿衙门也不休假啊,你竟然还没有去上值?小心我去县太爷那儿告你玩忽职守。”
按理说,他这时候都应该在街上巡逻了。
卫子瑜慵懒地往后一靠,扯开嘴角嗤笑了一声:“你这可就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了,我是特意来给你提个醒的。”
听他这样说,洛明蓁也来了兴趣:“出什么事了么?”
卫子瑜把碗放下,目光在洛明蓁和萧则之间转了转,才慢悠悠地道:“你们最近要是没事,就少出门,晚上也记得把门窗锁好。”
他又直直地看向了洛明蓁,“尤其是你,更是要注意点。”
洛明蓁指了指自己,疑惑地问道:“我?为什么啊?”
卫子瑜偏过头,压低了声音道:“前些日子邻镇出了采花贼,连着祸害了好几个姑娘了,那边已经戒严了,不好下手,搞不好就要来咱们这儿,听说那小贼武功不怎么样,脚底抹油的功夫可是一绝,还惯是用些下三滥的迷烟。”
他说着,又瞟了一眼一旁的萧则,嫌弃地撇了撇嘴,“我看你家这小傻子也靠不住,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他说着,拿起横刀就准备走了,可洛明蓁一把就按住了他的刀,瞪大了眼睛道:“大哥,你可不能这样啊,这采花贼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真来了怎么办?别人家人多,我们家可就我和阿则,这人真要是来了,谁顶得住啊?咱们好歹这么多年交情,要不你来我们家住两天怎么样,吃喝都算我的。”
卫子瑜挑了挑眉,极快地就把横刀给抽走了,带了几分促狭地道:“你家太挤了,我才不来。而且你放心吧,采花贼下手那也是专挑漂亮姑娘,你嘛,安全得很。”
“卫子瑜,你有本事再给我说一遍?”洛明蓁撸起袖子就要去揍他。
卫子瑜赶忙抱着横刀往后直跳了几步:“嗬,不早了,我真得走了,再不去县太爷得扣我工钱了,走了。”
看着卫子瑜急匆匆的背影,洛明蓁双手叉腰,拧着眉头骂道:“你这没义气的,以后别想再来我家蹭吃蹭喝!”
她正忿忿不平,就感觉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她偏过头的时候就瞧见萧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身旁,看着她信誓旦旦地道:“姐姐不怕,阿则保护你。”
洛明蓁被他这认真的样子给逗笑了,随即拍了拍他的脑袋:“还是我们家阿则乖,姐姐没白疼你。”
萧则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耳根子都红了红。
“那姐姐不要担心了,阿则先去洗碗啦。”他说着,就乖乖地去收拾碗筷了。
洛明蓁瞧着他,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便宜“弟弟”果真没白捡。
因着白日里卫子瑜的那番话,洛明蓁还是有些后怕,睡觉之前,来来回回把所有的门窗都检查了一遍,确定关得严实了才伸了个懒腰回去睡觉了。
接连好几日倒像是虚惊一场,别说采花贼了,蚊子都没有飞进来一只。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萧则看起来精神很差,黑眼圈一天比一天重,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还低着头睡着了。
洛明蓁以为他是被采花贼吓到了,笑话了他半天,闹得他脸都红了。
不过前几日她也是被吓到了,还连晚上去如厕都不敢,风平浪静了几日,她倒是胆子大了些。半夜醒了,随意扯了件衣服,就准备推门去茅房。
刚刚推开门,她就感觉门框被什么卡住了,她探头看过去,目光在一瞬间停滞了,连身上的衣服掉下来了也不知道。
门口,裹着被子的萧则就缩在角落里,手里还抱着棍子。因着他身形有些高大,整个人都只能蜷缩起来。脚踝露在外面,蚊子叮咬了好几个包,被他挠出了几道血痕。
他睡得不大安稳,眼睫一直在动,似乎是想睁开眼,可实在是太困了,挣扎了半天,还是睡了过去。
洛明蓁微张了嘴,直愣愣地盯着他看了好半晌。
难道这几日,他一直都在她门口守着的?
怪不得,他白日里都像没睡醒的样子。
哪是没睡醒啊,压根就是没睡过。
她握紧了门框,缓缓蹲下身子,将手放在了他的头上。她低着头,鼻头有些发酸,却是扯了扯嘴角,轻声道:
“怎么这么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