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淮
裴焱和罗淮一道行回群芳争艳楼。
虽是同行, 但刚刚被对方拽过衣袖的裴焱警惕地离身边之魔两米远, 同时明言警告:“你别再动手动脚, 否则……”
罗淮无辜道:“在下并没有动脚……”
能见群芳争艳楼已在不远处,裴焱听罢立时就道:“如果动了就跟暗楼里那个拽我衣服的魔一样!老子给你剁了!”
罗淮轻叹一口气, 目中有两分伤感之色,语声却很温柔:“不用美人小妖你剁……你不喜欢,在下就不会再这样做了,无论是动手还是动脚, 除非……”
他语声未尽, 眸光一抬,突然冲上前来一把扑倒裴焱就地滚了出去。
裴焱被他抱得死紧, 登时怒不可抑,一脚踹开他:“妈的,敢对老子耍流氓你找死!”
罗淮苦笑着摇了摇头, 嘴里一口血突然吐了出来, 裴焱愣了一下, 抬头便看见一只满身长刺的长条状怪物立身在两人几步之外。
“这是什么东西!”
“是……兽魔的食妖兽……”罗淮脸色微白, 伸手轻轻抹去了嘴角血迹,动作略慢的自地上爬了起来:“它应该是追着你的妖气寻来……”
待到罗淮伸一只手往后, 裴焱才看到他肩头赫然插着一根数尺长的棱刺,裴焱一时没反应过来。
“在下刚刚没说完的是……不会再对美人你动手动脚, 除非……万不得已, 危急时为了护你。”他说着眉头便紧拧了一下, 有忍痛之色, 下瞬一把将插入肩头数寸的棱刺拔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你刚才是……”裴焱怔了下。
“食妖兽会在捕捉到妖气时瞬间接近,同时射出身上的棱刺作为标记引来同伴……并回禀主人……”罗淮身上青衣被血染污,他未暇多顾,挡在了裴焱和不远处那只浑身长满刺的怪物中间。
“所以你一定不能被它射中,否则更多的食妖兽和兽魔会马上赶过来。”
裴焱当即凛色,手中妖力凝起。
“兽魔便是五魔将中的最后一位,他本身实力不强,但能驭使诸多魔兽、妖兽,所以号为兽魔。”
裴焱看见他身上魔息流转,下时凝出了一道琥珀色的光壁。
与此同时食妖兽拔下了数根长刺,越过罗淮就向裴焱冲来,裴焱一凛,还未动,便见罗淮主动迎了上去。
食妖兽手中长刺瞬间被他身上光壁吸去,然后……从光壁之中穿进又穿出,调转方向射向了那只满身长刺的怪物。
那怪物始料未及,一下子被自己身上拔下的棱刺扎了个透心凉。
“你……”裴焱刚想说什么,罗淮一闪身回到了他身边,手中青麾一扬又盖在了裴焱身上。“兽魔来了,你别出声,我用魔息罩住你他不会发现你的。”
他一说完一名灰衣老者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怪物倒地的地方。裴焱瞬间摒息。
便见他伸出手摸了摸倒在地上已死的食妖兽,罗淮则站在一旁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裴焱看见那魔息强盛的灰衣老者转头向自己方向看了过来,神色当即一凛,手中妖力待要凝起……转目看见罗淮肩头的血迹,想起他方才所言,便犹豫了一秒,强忍住了。
只披着他与自己盖上的麾衣,一时未动。
一只手小心护着怀中装有鸩魔毒血的小颈瓶。
“罗公子,你在吧?”那灰衣老魔摸了几把地上的食妖兽尸体才出声,裴焱掩在青麾之下与那老头四目相对,才发现他双目浑白,应该是个瞎的。
难怪罗淮叫他不要出声。
“我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罗淮的声音明显有几分虚弱,他看着老魔方向应道。
“老朽这只食妖兽是公子杀的?”
罗淮微微沉面:“想必兽魔大人也闻到罗淮身上的血腥味了,它伤了我,我才杀了它。”
灰衣老魔的语声粗粝而沙哑,像磨砂的纸,他慢慢道:“且不说公子你是魔,这只食妖兽只捕妖不噬魔、不可能攻击你……即便老朽今日派出的是一只噬魔兽,它也不可能攻击公子。”语声更为沙哑,老头沉沉道:“老朽都对它们叮嘱过。”
裴焱听在耳中便忍不住多看了罗淮一眼。
果真如鸩魔姑娘所言,五魔将对罗淮明显有几分顾忌。
罗淮直视了灰衣老者片刻,语声忽也肃然起来:“因何?”
瞎眼的灰衣老魔把耳朵转向了罗淮站立的方向,似乎在倾听。
“罗淮一直知道几位魔将大人待罗淮不薄,却不知为何……”罗淮向着灰衣老魔走近了一步,语声有些压抑:“敢问兽魔大人……您与其他魔将知道什么?为何在万魔城中,唯独对罗淮礼遇?我……”
他语声一顿,微颤了一下。
裴焱一瞬间竟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忐忑、彷徨。
“我……难道当真和魔主有什么关系?”罗淮声音亦沉:“他……”
裴焱便看见兽魔干枯的手指立即蜷握了起来,他佝偻着身子慢慢自食妖兽旁爬了起来。
“老朽不知,老朽告辞。”
罗淮看着兽魔所在的方向拨了拨唇,应该是还想再问。
但那道灰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连带着食妖兽的尸体也一并消失无踪了。
裴焱在原地等了等,下瞬便有感环绕着自己的魔息流向了罗淮。
青衣之魔在原地静驻了一瞬,才慢慢回头看向了裴焱,脸上露了一抹微笑:“他已经走了……美人小妖你没事吧?”
裴焱但见他脸色几分苍白,随后垂了下眼,又不可避免地看见他肩头往下、青衣之上所染的血。
“……我没事。”顿了一瞬,裴焱看着他又道了一句:“无渊谢过罗公子。”
他目中一瞬间闪过茫然与彷徨之色,但下瞬便又复了温朗如旭的笑容,只与裴焱笑道:“小事,美人不必放在心上。”下瞬又道:“免旁生枝节,你我速回楼中为那位仙君解毒吧。”
裴焱听到就把护在小颈瓶上的手收紧了,当即笑着与他点头。“你也赶紧运力疗一下伤吧。”
罗淮听闻眼中一亮,便道:“美人小妖莫不是在心疼在下?”
裴焱:“……”
“当我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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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魔城外。
一处空地上方突然出现一道水纹,下瞬水纹撕裂开来,从内伸出了一只手。
下瞬那只养尊处优的修长大手便将水纹撕出了一道一人宽窄的裂缝,魔界少君从裂缝中钻了出来,顺手还拖出了一个年纪颇大的老魔。
等候在此处不远的烈风君无恨与鬼王苍夜歌同时回头看了过来。
“你、你们想干什么?!”那被魔界少君抓过来的城中之魔抬头看见一妖一鬼一魔,满目警惕防备。
魔界少君看着那被他魔息所缚,瘫坐在地的老魔笑眯眯道:“别害怕,我等只是想与你打听一下万魔城中之事罢了,你好好回答我们所问,本少君便将你安然送回来处。”
那魔半信半疑,但既然已经被罗歙抓了过来,自然是打不过面前之人的,更别提再加一只看起来就心狠手辣的大妖和一位鬼气森森的鬼。
他弱弱应声:“好……”
“外界所传,这万魔城中的失魂诅咒是怎么一回事?”魔界少君与他问。
“那……不是什么诅咒……是我们魔主所练的魔功……能吞噬别人的内元强大自己……被他噬元的人就会像失了魂一样……千年来所有进入万魔城的外人都被他噬元变成了傻子……所以才流出了失魂诅咒的传言……”老魔断断续续道。
鬼王、魔界少君、火鹫大妖都凝了神。
“千年前魔主用这个法子练功还有所收敛……但过了几百年,他突然像疯了一样毫不顾忌地去吞噬别人的内元……不管是城中的魔还是来城中的外来者,只要修为强一些,就会被魔主盯上……然后被五魔将抓去给魔主吞噬内元修炼魔功……”
无恨听到这里,目中便露出幽冷之意:“所以什么‘失魂诅咒’,其实就是被噬元丢了神志?那是不是只要杀了这个魔主,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那老魔听得“杀了魔主”四字,当即抬头看向他们,不无唏嘘道:“你、你们根本不知道魔主的可怕……至今为止所有的外来修者都被魔主噬了元……他、他比你们想象的要强上千倍、万倍……没有人杀得了魔主……”那老魔说到这里便咽了一下声,突然抬头环顾了一眼四周,而后道:“……但我可以给三位指一条明路。”
鬼王有疑,眉间微蹙。
老魔战战襟襟地出声道:“魔主这样发疯,迟早也是要危及我们的,所以城中之魔其实都希望他被除去……但一千年下来别说除去魔主……大部分外来者连五魔将都对付不了……所、所以我想……要不就趁此机会透露给你们吧……”老魔压低了声音道:“三位若想除去魔主……不妨从城中群芳争艳楼的楼主下手……”
魔界少君眉稍微挑,锦扇轻摇,便问:“你所说的这又是何人,为何要从他下手?”
那老魔再度吞吞吐吐道:“我们也不知他的身份……只知他千年前出现在城中,开了一家群芳争艳楼,日日与美人为伴……”那老魔语气便改而沉着起来,一脸郁色道:“也是从那时开始,魔主疯了一样抓人噬元,变得异常狂躁……你等不知,城中毒魔、焰魔、剑魔、音魔、兽魔五将目空一切、专横跋扈……在这万魔城中除了听命于魔主,就只对此人从不为难……所以要说他与魔主没有关系……我等城中诸魔打死都不信。”
魔界少君随即点了点头道:“所以他是魔主亲信?”
无恨笑了一笑,眼中一闪而过的讽意:“亲信?指不定还是魔主的心尖宠呢。”
那老魔没敢乱说,只道具体不知……
三人再问了几个问题,鬼王听完审慎道:“所以万魔城中为何会有压制修为法力的结界,你等也无从得知?”
老魔诚惶诚恐地回:“是啊……压制法力的结界从魔主之前的血魔主、再往前推……就一直有……城中之魔应都不知其何时存在、因何存在……恐怕只有城主一人知晓缘由……五位魔将兴许也知晓……毕竟在这万魔城中……只有他们和魔主的修为没有被压制……”
“哦?”无恨眸色幽凉道:“他们六魔没有被压制法力……所以我们入城着了他们的道便就正常……不过既然在城中被压制法力并非绝对之事,那先行获悉修为不被压制之法,再去对付之前那五魔、除去魔主,想来也并非难事。”
“那我们可真得去见一见那位名为群芳争艳楼的楼主了……若然是心尖宠,知道得可不比魔主手下的魔将多?”罗歙微微笑道。
烈风君轻嗤一声,也是冷笑。
鬼王回看他二人一眼,眉微拧,眸中闪过一丝不赞同之色。
下瞬一袭暗红色长衣的烈风君便走到了那老魔面前:“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么?”妩媚地勾唇来笑了一笑,她悠悠然地俯视着地上之魔道:“如果说完了,本君便送你回家吧?”
那老魔心弦一松,忙点着头道:“说完了说完了!”
下一刻火鹫大妖伸一只手提起地上之魔一肩。
鬼王但觉不对,一团炙烈的妖火已经窜出,瞬息之间将地上不得动弹的老魔整个罩住。
“烈风君!”鬼王冷然一斥,几乎同时,那老魔猝不及防地惨叫一声,瞬间化成了飞灰。
火鹫大妖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自己的手,回头来看向鬼王,嗤笑:“怎么?鬼王陛下除了鬼界之鬼,魔界之魔也要庇护么?”
鬼王眸色沉静地与她对视罢,眼帘轻垂,随后转向了一旁立身看着她二人并无什么太大反应的魔界少君,目光如炬道:“少君身为魔界未来之主,与他允诺会将其安然送回,至后未能做到,视为无君之信;允诺当护之人,被旁人取命,视为无君之能;观子民丧命,无动于衷,视为无君之德。”
鬼王便对着面前的魔界少君点头示意了下,语声平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望少君思之。”
罗歙被她说得一怵。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雷暴魔泽中被她完全压制、毫无还手之力,这位魔界少君在现任鬼王面前总显得有点怵……近乎怂了。
“我……”本来想解释:留着这魔回了城中泄露了他们的意图也不好。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我……咳……本少君知道了。”
鬼王目色温文平静,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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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争艳楼中。
裴焱跟随在罗淮身后,被一路莺声燕语、嬉笑嚷声、甜甜腻腻的“楼主”、“公子”唤着,从楼中大堂穿过,再走环廊,一直到了后院。
罗淮大步向孤尘仙君所在的一屋行了:“为免节外生枝,在下先用鸩魔血为那位仙君解了魔毒。”
裴焱一颗心早已飞至白衣仙人跟前,闻言自然是喜,但转目看见罗淮此前受伤的肩头,又忍不住多问了两句:“你……”抗得住么?“你的伤……”没事吗?
罗淮已然行至白衣仙人所在的屋前,此刻闻声回望了裴焱,面上仍见苍白,笑容却十分飒爽温柔:“无妨,我好歹也是活过千余年的魔,这点小伤并无挂碍。美人小妖不必担心在下。”
裴焱:“……”
不,我只是怕你解毒解到一半倒下。
罗淮再对着他笑了一笑,便推开孤尘仙君暂歇的此处屋子的门行入了房中。
琼华公主在内已经听见了他们的声音,回头来看见他二人大步走来,目中晶亮:“怎么样!能解魔毒的血拿到了吗!”
裴焱一眼看罢榻上仙人,便转目回望琼华公主点了头:“嗯,拿到了。”
不多时,鸩魔毒血被青衣之魔引导着从桌上小颈瓶中飞了出来,悬浮于半空,化成了一片黑红色的血雾。
罗淮用着极为强势的魔息罩住了这片血雾,而后再将血雾下沉,罩住了榻上仙人周身。
便见缕缕黑气从白衣仙人体内慢慢钻出,被吸入了笼罩在周身的血雾之中。
片刻后,黑红色的血雾变成了墨一样的漆黑色,再不见一点嫣血。同时榻上仙人脸上苍白之色渐消,眉峰微微蹙起,眼帘在颤动。
“好了。”罗淮将魔息一收,血雾跟随着魔息慢慢回拢,重又飞回了小颈瓶中。
裴焱和琼华公主听得这一声“好了”,心上都是一喜,忙凝目去看榻上仙人。
果真如青衣之魔所言,血雾一离,孤尘仙君周身清光便慢慢流转环绕行身,气息由弱转平,额心朱红色的莲纹亦隐隐显形。
“竟还是个天境仙人。”罗淮笑了一下,面上则更见苍白之色,他被迅速收回的魔息冲得往后踉跄了一步,有些疲惫不支。
裴焱就站在他身后,心中慰然之余便伸手扶了他一把。
罗淮有感,目中立时温柔起来,回头来便对着少年之妖笑道:“多谢美人小妖,在下……”
话音未落,一把漆黑如墨的长剑裹挟无尽杀气迎面飞来。
立身屋中的青衣之魔未及反应,寒气如冽的仙剑已至面前。
裴焱和琼华公主都惊了一下,瞬间瞠目,电光火石之间裴焱一把推开了罗淮。
一道鲜血溅出,孤尘剑还是擦着青衣之魔的肩颈划过,留下了一道深长的血痕。
后者伸手捂颈,一时血流不止。
裴焱和琼华公主都震惊地转目看向了仙剑飞出的方向,榻上仙人于此时睁开眼来,周身漫出冰冷成形的杀意,他起身的同时伸出手接住了飞驰而回的孤尘剑。
眉间紧拧,眸色更是冷若冰霜。
“孤尘仙君……”琼华公主愣。看看白衣仙人,又看看被妖界七皇子扶住的青衣之魔。
下一瞬孤尘仙君执剑而起,俊逸冷白的脸上都是杀气,额间瑰丽的莲纹由淡转深,恢复成赤色的一瞬间有感杀意更甚。
同时能见其白衣如雪,墨发如璃,朱纹玉面,冷艳逼人。
他看着屋中相距只有数步的青衣之魔极冷地蹙了眉,周身杀气涌动,寒冽而深沉。
冰冷无温的语声沉沉响起,对着呆站在青衣之魔身侧的裴焱道:“你、离远。”
裴焱但见他举剑,心中一震,立时挡在了罗淮身前,语声忧切凛然:“洛寒州!你住手!”
孤尘仙君眉间更蹙,再度冷寒道:“你,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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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小可爱们的反馈删了一段打戏,把仙君醒来提前了一下并调整增加了后面细纲里一部分感情戏……因此耽误了一天,抱歉_(:3 」∠)_
下章修罗场,诚不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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