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毒
孤尘仙君面色冷然置若罔闻, 眼角余光只往下瞟, 落在他又扶上自己腰侧的手, 然后寒声道:“手拿开。”
裴焱原本明艳的笑容一僵:“……哦。”
无忧站在他俩身后受不了地猛翻白眼。
“如果不是丹阳仙君有问题,那就是失踪的那个什么仙君有问题!”无忧站在仙剑上, 又向身前裴焱喊道。“我总觉得他那个知交好友根本就是被他坑了!”
裴焱回头看她:“怎么说??”
“哥你想啊,他走了这三千年谁最倒霉??不就是那个替他保管锦盒的魔头,大家都觉得千机墓的钥匙在他手里,这三千年肯定没少去找他麻烦。而他又被锁在堕魔之地, 逃又逃不了, 估计没少受欺负。”
裴焱听了忍不住要点头:“这样盒子还没落到别人手里,看来这个雾魔很拼。”
“对呀, 但是他就不想那什么仙君把自己的宝贝盒子交给他保管,这件事别人怎么知道的?”无忧道:“如果不是那个仙君自己说出来,别人怎么会知道??那个丹阳仙君怎么会知道???”
孤尘仙君显然也听到了, 一副俨然不动、面无表情的神色。
裴焱微皱起眉问:“如果真像你说的, 是绛画仙君坑害雾魔,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仙坑魔还需要理由!”无忧想也不想道。
说完发现孤尘仙君往后回头斜睨着她, 忙又缩起脑袋道:“当、当然孤尘仙君例外……”她说完这句,求生欲极强地对着白衣仙人乖巧又谄媚地笑。
笑罢, 见白衣仙人转回头去,松了一口气……又当即恢复了理直气壮的语气:“那太白仙山的山主说他们是知交好友, 可是一仙一魔, 能有多‘知交’?两人究竟交情如何谁又知道?!”
裴焱看她在乖巧和张扬之间切换得天衣无缝, 忍不住要笑。“你这小丫头, 脑子机灵得很呀。不过你一直这样把人往坏处想的?”
小萝莉理所当然又引以为豪:“那可不!只把人往好处想的那都是傻子!”
裴焱竟觉无言以对。
“到了。”下一瞬孤尘仙君冷道。
墨色仙剑一下冲入底下白茫茫雾气中,裴焱和无忧有感脚下长剑在缩,立时旋身而落。
却在落地那瞬,身上没来由的一冷。
“有东西!”不知是他这具妖身的敏感还是他长期在比赛场上练出来的警觉,总之一落地便感觉迷雾之中有东西从四面八方各个角度盯着他们在看。
一种被环伺的感觉。
孤尘仙君轻甩了一下被他扯住的长袖,没甩开,便也没有再甩,只冷冷哼了一声:“魔物之息,我会比你迟钝?”
白衣仙人身上的仙力威压陡然更盛,裴焱明显觉到盯着他们的视线骤然离远,被环伺的感觉一轻。
想是环伺之物感受到强大仙力威压不敢靠近,本能地逃遁躲远了一些。
“这些是什么?”裴焱看他没有出手,只是震慑,不免好奇。
“心魔群。”白衣仙人面不改色地往前走:“杀不死,也不足为患。”
裴焱想到:“就是从心魔池里逃出来的那些?”
“嗯。”
“为何杀不死?”
“心魔有源,生出心魔者就是它们的源,源不灭,心魔不死。”白衣仙人冷然道:“能彻底杀死它们的只有它们自己的主人。”
裴焱似懂非懂,眼角余光往后一瞟,突然瞥见一抹黑影自身后掠过:“那也是心魔?”
话音未落,孤尘剑应声而出,墨色微光尤如一道寒芒掠过裴焱眼前。
“不是。”白衣仙人冷冷道:“那是魔物!”
一声喑哑惨叫响起,下一瞬孤尘剑带着一路滴溅的血迹飞驰而回。
“你……已经杀了?”裴焱愣愣地看着飞回的带血仙剑。
孤尘仙君手指着仙剑一划,剑上鲜血立时褪净,而后长剑轻吟一声飞回了仙人背上所负剑鞘中。“法器救了她一命,让她逃了。”
“就像丹阳仙君说的,难道是来找那个雾魔要盒子的其他妖魔??”裴焱猜想。
白衣仙人凛眉:“极有可能。”
裴焱便道:“那我们需得尽快找到那什么音君才行。”
这时一直拽着裴焱手腕的无忧看着飞回白衣仙人背上的长剑便咽了下口水。下一瞬结结巴巴道:“我、我们回的难道不是客栈附近吗?怎么没有听到蠢鱼唱歌?”
“估计被其他人捂住了嘴吧?”裴焱一想又觉不对:“即使被捂了嘴不准它唱歌,它说话的声音也应该很响。”
裴焱立时往迷雾前方看去:“你说的对……如果在附近,我们没理由听不到蠢鱼的声音。”
孤尘仙君立时领他们往前行:“客栈到了。”
三人重又看见那破檐朽柱的雾中客栈,惊见黑色魔雾几乎将其笼罩,心头立时一重。
待到急步跨入,便见其内一片狼藉,满地横尸与血。
裴焱脸色一变,无忧身上的小粉裙一瞬间被亮白的鳞片所覆,变换成了一件银光湛湛的软甲战衣。
“蠢鱼!!”她喝道。“老四?!”
二人待要往前,被白衣仙人冷声拦住:“站着。”
下一瞬锦屏灵藤“唰”的一声驰出,化生出十数根细藤将满地尸首全都翻了过来,周身也都一一探过。
裴焱便见有几根锦屏灵藤接触到地上尸首之后藤枝迅速变紫。“那是?!”
“魔毒。”白衣仙人伸指一划,将变紫的灵藤斩断,将其余灵藤收了回来。“都是妖魔尸体,他们三人不在其中。”
目光落到离断藤最近的那一具男尸上,白衣仙人又道:“使出魔毒的即是此魔物,被长剑贯心而死。他指尖有皮肉,杀他的人也中了魔毒。”
听到剑,裴焱立时想到那个击剑狂歌的灰衣青年:“是那个青年杀了他们?”
无忧闻到了熟悉的妖气:“老四和那只骚狐狸应该也有帮忙。”
锦屏灵藤突然又伸出一枝,卷上了客栈中间那已经散乱在地的椅柱、桌脚。正是此前那灰衣青年所坐的地方。
“那人,也是个魔。”孤尘仙君眸光微抬,语声已极为冷冽。
.
层层白雾从眼前漫开。
灰衣青年行于前,领着二人一鱼已不知走了多久。
“鱼。”迷雾中,无欢突然出声道:“你与无忧的关系很好?”
正跳在无念肩头上左顾右盼看这些白茫茫雾气的横公鱼闻言转向身旁这不太熟悉的妖,想也没想道:“是哇!!虽然刚见面的时候她想摔死我还是砸死我拿去做烤鱼来着!!!”
无欢听了一笑,眯起眼儿更加打量着这只花鲤鱼:“我听闻……吃了你们横公鱼可以邪病全去,百毒不侵……”
他说到这里眼角余光便瞥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灰衣青年。“是不是真的?”
“哇!!你怎么知道?!!”横公鱼骄傲地摇起又大又长的大尾巴:“我们横公鱼可是下界神兽里面最长寿的!!又漂亮又厉害!治病去毒!都是小意思~!!”
无念转目看了无欢一眼,眼神远冷。
流风君视而不见,便只对着他们一人一鱼笑了笑。轻言道:“如此听来,用处确实很大~~~”
灰衣青年领着他们再走了片刻,前方隐约出现一座墨色的庞然之物。
待到走近,无欢、无念和横公鱼看清是一座横亘的丘陵。
“哇!!这丘陵看起来好硬!!!”横公鱼拿一片鱼鳍指着面前通体漆黑,看起来极为坚硬沉冷的丘陵矮山。
灰衣青年将他们领到了丘陵正前方,一座玄铁色的墓门前。
“这就是千机墓。”灰衣青年回头看向他们道:“心魔池便就在此墓中。因你们在客栈中助了我,所以我应你们所求,带你们到了千机墓前。”
无欢看着他,此时便微微一笑:“既然都已到了墓前,何不再替我们打开墓门?”
灰衣青年眉间一皱,冷眼看他:“你此话何意?”他不客气道:“我已经说过了,千机墓只有守墓人能打开,你们要想打开,就去找守墓人。”
无欢一只手轻抚臂上红纱衣,语声缓慢:“即便在如此迷雾之中,你亦能准确且迅速地带我们来到此千机墓前,可见你对此墓有多熟悉,只怕这条来千机墓的路,你已经走了不下千百回。”他幽幽冷冷道:“除了千机墓的守墓人,还有谁能对千机墓这样熟悉?我说的对吗?绛画仙君?”
他一言罢,身上红纱衣被他妖力一激,突然向着前方飞驰而出。
灰衣青年眼疾手快地避开了他扔向自己的红纱衣。
便见那血色纱衣伸展双袖,就像个人一样飘浮站立在了灰衣青年面前,做出了攻守姿势。
“自从见到你我身上这件血狐灵衣的魔息便越来越重……”无欢抬眸轻睨着几步外的灰衣青年:“你已经堕魔了对么?绛画仙君?”
灰衣青年对着他即是一声冷笑。
下一刻身上灰衣长袍被黑色魔息所包裹,待到魔息散去,便是一袭玄色甲衣,他双眸慢慢转变成琉璃透白之色,发色一寸寸变回原来的浅灰色。眸形往上一挑,双眉带煞。
“我是魔。”青年的声音也更加沉冷了几分:“但我不是绛画。”
“妖魔本是一家。”周身妖气一扬,无欢露出了三条白色狐尾,对着他微微一笑:“不管你以前是不是绛画仙君,此番请你拿着千机墓的钥匙为我们打开墓门……可好?”
“我已说了我不是绛画仙君。”灰发之魔冷冷回望面前狐妖,怒声道:“更非守墓人,手里也没有千机墓的钥匙!”
“你在客栈中已经中了魔毒。”无欢看着他,微微眯起眼:“如果还不乖乖照我的话做,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灰发之魔连声冷笑:“一再咄咄逼人,原是仗着本君已中魔毒在身,阴险诡毒真是狐妖本性!”他蔑声道:“小人尔。”
无欢亦是冷嗤:“是又如何?”他眼中眸光一寒,伸手一拂,血狐灵衣立时挥袖向灰发之魔扫去。
虽不过是件衣物,但血色纱衣凝满妖力挥来扫去,竟像活人一样灵活,它躲避魔物攻击时有纱衣的轻薄优势,但一旦挥出拍在灰发之魔身上的力度又不似纱衣的轻软,而是厚重有力,灌满了妖力,相当难缠。
灰发之魔与血狐灵衣战了片刻,脸色越来越差,只感每次碰触纱衣,手中魔息都被其源源不断地吸去,不由得又是一声冷笑:“好一件阴险的法器!”
无欢扬唇便笑:“过奖。”
无念退至一旁没有出手,他肩头上的横公鱼眼花缭乱地望着灰发魔头和他面前正跟他打架的红衣服,大大的鱼眼里满是新奇:“哇!!好厉害的衣服哇!!!感觉比我能打!!!”
无欢嗤笑了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下时血狐灵衣往后飞退,正退到无念一旁,灰发之魔飞身一掌,将血狐灵衣打退数丈,转身便向无欢迎面逼来。
血狐灵衣待要撞在无念身上,被其一管白玉箫挥开了,但其肩头的横公鱼被纱衣袖管一扫,也扫飞了出去。
无欢意料之中地看到逼至面前的魔头眼角余光瞟向了飞悬空中的横公鱼。
刹时大雾漫眼。
无念神色一凛,待向横公鱼飞出的方向一把抓去,被雾中不知谁的手猛地推回。
无数黑影突然从雾中窜出,围绕着雾中之人嘻笑、戏谑。
“让我进入你的内心吧~”
“让我助涨你的欲望吧~”
“让我帮助你获得快乐吧~”
无欢的身影似是在迷雾中向着灰发之魔的身影追出了数步,之后被浓雾中的心魔群所围,已看不到魔头的身影也辨不出方向。
心魔群舞,藏身浓雾之中围着他与无念叫嚣不已。
无欢一招手收回血狐灵衣,正沉眸,便听几步外箫声一起。
顿时脚下的地面似乎有什么在挣动,不多时数道长影自地面之下破土而出,越长越长,生长抽枝,片刻不到,二人周身所处竟成了一小片密林。
雾中水分很快被林中植被吸尽,眼前渐复清明。
藏在雾里的黑影发出了几声惊疑叫声,纷纷四散逃离。
迷雾散尽之后灰发之魔也已寻不见。
横公鱼也已不见。
水云君无念立身林中最密的一株植株根侧,慢慢放下手中之箫,冷视无欢。
“你是故意害那条鱼。”
无欢挑了挑眉,一脸的肆无忌惮:“你别乱说~本君也没想到这魔头会弄出一片大雾来作幌子,捡了那条鱼去。”
他啧了一声:“那鱼正好解他魔毒,也难怪他会动心了~”
无念忽然看了一眼无欢身后。“此话也是你所引出,你岂非不是故意?”
“是又如何?”无欢双眼眯起,笑着道:“四弟难道不觉得那条鱼太聒噪了吗?你一向喜静,没了那条鱼,你我耳旁岂不清净?”
无念便往一侧退了两步,看着无欢。
眸中无绪,表情冷淡。
下一刻布满细密白鳞的巨型蛟尾猛地扫来,重重将无欢拦腰扫出,“砰”的一声砸在密林枝干之上,又滚落下来。
无欢心魂俱震,趴在地上就吐了一口血,一只手撑在地上咬牙抬起头来,便见无忧自上而下俯视着自己,脸色冷寒,双目圆睁,寒声怒道:“蠢鱼呢?!”
无渊和白衣仙人站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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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蠢鱼还是要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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