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安全员憨憨地笑。
  机组成员表面上和乐融融,但乔宇颂从来提防警惕习惯了,初来乍到,自然不敢与他们插科打诨。
  吃过早餐,他们共同搭乘航司准备的车前往航站楼。
  东方微微泛起了鱼肚白,埋在厚厚的云层里,预示一个若有似无的晴天。
  想到航线会经过西部城的上方,乔宇颂的心中莫名有些激动。
  他知道明航每天都有往返西部城的航线,但遗憾的是到目前为止,他加入明航后还没飞过那条航线。
  去程的乘客一共五十三人,两舱为空,只有热备的机长坐着休息。
  乔宇颂把两舱的窗帘打开,以便于观察经济舱前排的乘客。
  2号位进行过两次舱内广播,提示乘客们可以升舱,不过乘客们都不为所动。乔宇颂心想也是,飞行时间长,升舱的费用高,现在经济舱里没几个人,条件不算艰苦,换做是他,也不愿意升舱。
  待飞机平稳,乔宇颂解开安全带,起身进行客舱服务。
  五个人服务五十三号人,花了平时不到一半的时间,第一轮客舱服务就结束了。
  飞机上没有难缠的乘客,除了有两位女士晕机以外,其他人的状态都挺良好。
  乔宇颂回到前舱,与驾驶舱通话,确认她们的用餐时间后,开始加热员工机餐。
  2号位拉上两舱的窗帘,偷偷地伸了一个懒腰,还没重新放松,舱内就打铃了。
  乔宇颂和她回到座位做好,系上安全带。
  2号位拿起手持话筒,舱内播报:“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受气流影响……”
  广播进行至一半,飞机突然下沉,乔宇颂皱眉,抓紧安全带。前厨房里的物品发出轻微晃动的声响。
  舱内广播在起起伏伏的颠簸中结束了,乔宇颂咽下一口唾液,悄悄地松一口气。
  “以前不常飞高高原吧?”2号位挂上话筒,关心道,“要不要吃点儿话梅?”
  乔宇颂的年纪比她大,飞行时间和她差不多,但高高原飞行经验不足。身为男性,现在露出怯态,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承认道:“确实飞得少,不过没事。”
  2号位看了他一会儿,说:“那就好。明航的高高原航线挺多的,以后多飞飞就没事了。”
  乔宇颂带着感谢点头。
  她靠着座椅后背,望着天花板,轻轻地哼歌。
  乔宇颂听出她哼的是《套马杆》,想笑又得忍住。
  忽然,她问:“对了,你对象是哪里的?也是圈内的吗?”
  他摇头,说:“不是,他搞科研的。”
  “哇,那是科学家咯。好厉害。”她感叹道,“嗯,科研挺好,吃公家的饭,福利好,肯定也没有绩效考核吧?”
  关于这些,乔宇颂真不知道,讪讪地笑了笑,说:“可能吧。”
  她若有所思,又问:“你们交往多 久了?”
  听她说的是交往,乔宇颂不由得想起早餐时自己分明说过已婚。是她没往心里去,还是不相信?乔宇颂说:“认识的时间挺长,有十几年,今年才开始交往的。”
  她惊讶地眨了眨眼睛,说:“那感情基础蛮好呢。难怪。”
  “难怪?”乔宇颂谨慎地问。
  “嗯?”她的面色一僵,不好意思地笑,说,“先前那件事,不是闹得挺大?以为多多少少会影响感情嘛。”
  看来他因滕立君上的新闻,已经在整个民航圈传遍了。乔宇颂笑得尴尬,想起早餐时和他们的对话,不禁怀疑她们当时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不过事已至此,他只能既来之则安之,除非他不再飞了,否则怕是到哪里都得带着这桩往事。
  “那倒没有,我们对彼此都十分信任。”乔宇颂说。
  她点头,扁扁嘴巴,说:“主要是滕立君太贱了。啧啧,亏他还是男人呢。”
  乔宇颂忍俊不禁。
  “对了,你不然戴个戒指啥的,这样就不会有人问你结婚了没。我们公司很多男的都这样,尤其是空乘——虽然也没几个男空乘,哈哈。北航不是?”她好奇地问。
  经她提起,乔宇颂想起的确该如此。以前他在北航,凡是已婚的、有交往对象的空乘,大多都在上班时戴婚戒。更有甚者,哪怕是单身也戴的,只是为了避免被搭讪。很多人不知道戒指戴在其他手指的含义,可只要戴在无名指上,绝大多数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过,难道他要自己买婚戒吗?思及此,乔宇颂不由得苦笑。
  “我觉得麻烦,就没戴。”乔宇颂好面子,表面这么说,“下回戴吧。——我给机头送饭去了。”
  经他提醒,她连忙解开安全带,说:“我帮你。”
  热备的机长和2号位很熟,看见他们准备员工餐,自己来到前厨房领吃的。
  乔宇颂看她俩光顾着说话,不去插嘴,独自把驾驶舱的员工餐备好后,往驾驶舱送去。
  目的地位于山谷地带,起降均是高山叠嶂,落地前,飞机只能一遍一遍地在蜿蜒的山谷中绕行。
  乔宇颂他们给机上晕机的乘客提供话梅和晕机药。回到座位上,他望着窗外的雪山和蓝天,看得时间长了,同样有些晕乎。
  山间的风很大,气流颠簸强烈。
  落地以前,他们没有再进行机舱服务。
  飞机刚刚落地,尚且在滑行的过程中,乔宇颂便感觉到胸闷头晕。这是轻微的高反,但他能挺住。
  舱门大开,大风灌进客舱内,报纸和窗帘哗啦啦地响。
  乔宇颂和2号位站在客舱门口送乘客们下机,尽管穿着秋冬制服,还是冷得起鸡皮疙瘩。
  他们脸上的笑容依然不变,直到确认最后一名乘客的离开。
  乔宇颂通过话机向驾驶舱确认乘客已经下机完毕,收到机长的指令后,等待地面人员进舱进行清理工作。在那以前,乘务员们把乘客们用过的枕头、毯子、杂志、报纸等一一收捡。
  公务舱的座位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本摊开的杂志,看样子是乘客下机前随手丢置的。
  乔宇颂拿起杂志,不经意间看见中间的婚戒广告页,微微一怔。他端起杂志仔细地这则广告,觉得页面上其中一对铂金哑光钻戒的设计款式挺漂亮,不知能不能买两枚男戒,得花多少钱。
  第123章 秋冬春-8
  盯着面前的五线谱,乔宇颂眉头紧皱,左手的手指用力同时,右手牵引琴弓在弦上留下最后一个音。终于完整地演奏完一首曲子,乔宇颂松了一口气,按下手机录音的结束键。
  即使是最简单的《小星星变奏曲》第一段,乔宇颂前后也录了十几遍才成功。他学习这首曲子,从识谱到演奏,前后花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不确定这么长的语音文件是否能送到宋雨樵那里,他尝试点击了发送。
  发送完毕后,他突然后悔没有完整地听一遍。
  乔宇颂懊恼地皱眉,打开刚才录制的文件,小心翼翼地听起来。
  听见手机里传出的大提琴声,乔宇颂哭笑不得。这哪里是什么乐曲?充其量只是一些音节的拼接组合,虽然大部分音都勉强在调上,但几乎没有完全在节奏上的完整小节。
  这样的曲子给别人听,真是丢人现眼,不过宋雨樵不是“别人”,乔宇颂迟疑过后,没有选择把文件撤回。
  发送成功的文件注定不会马上得到回复,他想了想,又加了一条新的信息:o(* ̄︶ ̄*)o我会演奏莫扎特了。
  乔宇颂看着这句“大言不惭”,自己先笑出来。
  录好乐曲,当天大提琴的练习也算结束了。他把琴和琴弓放回琴盒里,立在窗边。
  打开窗帘,乔宇颂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做了一个深呼吸。
  天气预报说,这是今年析津最大的一场雪。乔宇颂在析津住过几年,在他的印象当中,似乎没有比这场更大的雪。
  雪这么大,等天亮了,一定是天地皑皑。
  不知道这会不会影响航班——他下意识地这么考虑。
  下雪的天气应该吃点儿暖和的东西。
  乔宇颂还没吃晚饭。
  他来到厨房,找了找现有的食材,拿出咖喱块,打算做一碗咖喱乌冬面。冰箱里还有剩下的鱼丸和蟹肉棒,可以加进面条里。
  入冬后不久,种在阳台的小葱和香菜都蔫了。
  为这事,乔宇颂遗憾了好几天。他想过再买些种子种上,可眼下不是种菜的时节。种子已经买好了,他放在橱柜里,等着开春。
  这段时间,乔宇颂的厨艺长进不少。
  他飞了那么多年,每天都累得要死,回到家里根本不会考虑做饭,不是吃便当、泡面就是叫外卖。最近他休息的时间都待在家里,而且很愿意使用家里的厨具,所以一些简单的料理他都掌握了,尽管全是他一个人吃。
  乔宇颂把做好的乌冬面端上餐桌,一边吃面一边看综艺节目。
  他偶尔望一眼窗外的飞雪。吃面吃到一半,他将综艺节目暂停,打开天气预报的app,选择“西部城”。
  宋雨樵那里没有雪,是繁星满天的夜。
  看了西部城的天气,乔宇颂继续看综艺节目。
  面早已吃完了,因为综艺节目还没追完最新的一期,乔宇颂迟迟没有洗碗。
  直到手机系统出现提醒他休息的信息,他才发现时间已完。
  乔宇颂洗好碗,简单地洗了个热水澡以后便回到房间。
  照旧,他在宋雨樵留下的三瓶香水中选了其中一瓶,往身上喷了几泵,钻进被窝。
  宋雨樵离开了两个多月,香水消耗得特别快。
  被香味包裹着入眠,乔宇颂有时候会梦见宋雨樵,有时候不会。但不管怎样,他通常睡得很好,起码在这两个多月里,他没有做过噩梦。
  如果说,真有什么是噩梦,那真是莫过于前些天乔宇颂闲着无聊,算了算春节的上班时间。
  从年廿九到大年初二,他都得飞。明航和北航一样,节假日期间请假特别困难,就算乔宇颂不惦念着加班费和事假薪金,怕同样难以请到一天的假期。
  所以,他只能通过调班腾出一天的时间了。可他最近没能和宋雨樵联系,不知道宋雨樵什么时候回家,所以还无法计划如何调假。
  宋雨樵说的去做公证,又是在哪一天呢?
  想到这事,乔宇颂一时睡不着。
  他打开床头的抽屉,取出里面的丝绒戒盒。
  装在里面的两枚男戒看起来温柔又低调。这是乔宇颂在元旦那天购买的。当时店员口若悬河地向他介绍了许多,无外乎哪种类型的女孩喜欢哪种款式的戒指。最后乔宇颂选择男戒,对方的脸上顿时写满尴尬。
  到底是做生意的人,哪怕客人有点儿“奇怪”,店员依然在结账后微笑着说:“祝您幸福。”
  乔宇颂恍然间发现这个店员是第一个祝福他们的人,由衷地说了一句“谢谢”。
  会幸福吧。看着盒中的戒指,乔宇颂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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