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交易
凌羽颜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她十岁生辰的那天,那个侍卫嘴里毫无感情的语调。
那被拿在侍卫手上的所谓的一纸证据,皇甫昊天离去前得逞的丑恶嘴脸,她的父母满脸的苍白与颤抖,自己的侍女筱夕代替自己被抓去凌迟时那一抹苍白的微笑。
全府人的尖叫声,痛苦的灵魂被撕碎的声音。
直到很多年后的今天,凌羽颜想到那天依然会止不住地颤抖,梦魇一般地缠绕不肯离去,那是被生生刻进生命里的悲痛。
皇甫昊天知道她固执任性,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我可以帮你。”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那声叹息之后,凌羽颜竟然有莫名的一阵失落。
好像还像小时候那样,看见他的不快,看见他的失落,就自然而然的表现了对自己的失望。
凌羽颜暗自咬了下唇,想把那些想法全都甩掉。
“你为什么要帮我?”凌羽颜抬头看他,想要从他眼中获取一些信息,可是她看见的,还是如四年前一样平淡如水的眸子。
“因为在我心里,你仍旧是颜儿妹妹。”
凌羽颜心头一震,心里紧绷的那根线,仿佛被人狠狠的拉扯了一下。
“谁会信你的那些鬼话,自从我从那场劫难里逃出来,我就再也不会信你。”
“好吧,既然不信我,那也罢了,我们做个交易吧,就谁也不欠谁的。”皇甫昊天说道,看着凌羽颜脸上紧绷的表情,叹息不已。
为什么两个人,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什么交易?”
凌羽颜全身紧绷,语气冰冷。
“百炼门的杀手,将我的王妃虏走,我想着应该是回到百炼门了,他身中奇毒,需要靠阿璃解开。”
凌羽颜心口一痛,却是强自忍了下来。
阿璃,阿璃……
唤的多么亲切,就好像四年前,他那么亲切的呼唤自己一样。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凌羽颜挑眉,毫不在乎。
“我想着,定是百炼门的某个人,需要他来做什么任务,被阿璃阻拦,这会带着阿璃回去复命,如果你能出面,安全释放阿璃,想必阿璃也会给他解药。”
“笑话,我为什么要管?”凌羽颜只觉心中一阵阵的拉扯,终于怒气中烧,声音提高了几度。“他们愿意去做任务,自然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任务失败,就应该有死的觉悟,我什么要去插手?”
“颜儿。”皇甫昊天也加重了语气,只是这一声遥远而又陌生的呼唤,让凌羽颜心中紧绷的一根弦,猛然断裂。
那声音带了些以往的熟悉,却也带了无尽的悲伤和失望。
他,又对自己失望了吗?
凌羽颜默不作声,只怕自己一张口,就会将心中强忍的坚强和那呼吸一并吐了出去。
“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善良纯真,可是如今……”皇甫昊天眉目间有些惋惜。
“那是以前的我!”凌羽颜似乎有些想要掩饰刚才内心的波动,立刻出声阻止了皇甫昊天的继续,“自从我的家人死后,那个纯真善良的我,早就跟着一起死了!”
凌羽颜眼眶有些微红,看着皇甫昊天胸口起伏。
四年了,四年过去了,加入百炼门也已经一年,这四年里,她经历了之前她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历练,她努力让自己变强,只有一个目的——血刃害了自己全家的仇人,皇甫昊天!
皇甫昊天沉默不语,终究还是放弃了。
“如果你答应将本宫的太子妃放出,我会给你一本名册。”
“名册?”凌羽颜重复一遍。
“恩,一本你想要的名册。”
“哼,你怎么会知道我想要什么?”
皇甫昊天看了一眼凌羽颜,许久没说话,凌羽颜低头朝着自己身上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
“丞相府的下人,想必给你的密函里面提到了名册,你可以先看看。”
凌羽颜大惊,下意识的捂住袖口,看着皇甫昊天面不改色,这才掏出了那封信,将信将疑的看了。
果然,信上提到的名册,就是关于丞相府给凌羽颜的提示。
据说当年有关凌丞相被揭发诬陷是因为一桩秘事,而那件事情牵扯过多,就因为凌府触犯到了那些人的利益,所以被诬赖牵连了全家,而那名册,正是那件事的所有有关人士,其中,甚至提到了当朝丞相府中还有凌羽颜父亲的一些亲笔书信。
凌羽颜倒吸了一口凉气,幸好皇甫昊天不是自己的敌人。
否则这样强大的敌人,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
以前就知道他博学广识,睿智而有王者之风,如今看来,是比以前,更加的深不可测了。
“我交易!”凌羽颜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说道。
“好。”皇甫昊天也站起,“事成之后,在城郊梨树林见。”
凌羽颜眸色深沉,看着皇甫昊天离去。
不管用什么办法,她都会,向这个世界讨回公道!
那个从小被护为掌上明珠的她,开始走出不谙世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要为背负很多沉重的东西。
而凌羽颜自己,也因为皇甫昊天致命的背叛而出逃,但她,终究是太弱。
从不训练的柔弱身体,几乎对大凌,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任何一个普通人都能将她置于死地。
但也正是因为她的出逃,她才能遇到改变她人生的一个人,虚纡大师。
虚纡,真的可以算是凌羽颜的恩人。
凌羽颜全家被毁灭的那晚,雨作孽,肆意的雨水打在凌羽颜的脸上,模糊了远处的树木,模糊了她的视线,却毫无知觉。
她只知道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她这条命是凌家上下换来的,她绝对不可以死!
凌羽颜没命地奔跑,可惜柔弱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了这没有尽头的摧残,她拼尽权力跑进树林,之后便瘫软在地,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意识开始渐渐模糊。
但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彻底失去知觉前,有无数双绿色的眼睛向着她逼近,在墨色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呵,这就是她的十一岁生日啊!
再次睁开眼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天之后。
凌羽颜一睁眼便看到了在院子里打理花草的虚纡,那时候,她不知道他叫虚纡。
怪老头!
那是凌凌羽颜对虚纡的唯一看法。
长到拖地的灰色长袍,很普通的布料,甚至算得上粗糙。快步走时,便扬起薄薄的灰尘,虚虚地漂浮在阳光下。灰白的头发不绾不束,被夏日的风轻轻掠过,吹拂起来,那时落在凌羽颜的眼里,甚是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