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陈皇后神色激动起来, “你究竟知道什么?是你娘告诉你的吗?她怎么知道的!”
  祁丹朱直视着陈皇后,声音没有起伏道:“皇后娘娘, 您恨她, 恨她在您人生中最痛苦的时候,抢了您的男人。”
  陈皇后想起痛苦的往事,双目逐渐红了起来, 她抬起头, 看着祁丹朱颤声问:“我不该恨吗?”
  她含泪走到牌位前,伸手掀开右侧牌位上的红布, 露出沈柔雨的名字来。
  她看着牌位上面的‘沈雨柔’三个字, 目光颤动, 眼中闪过痛楚。
  “我跟柔雨从小便认识, 我们一同长大, 是最好的手帕交。”陈皇后笑了笑, 泪珠顺着她的眼睛流淌下来,“我们家中都没有姐妹,所以我们就跟亲姐妹一样,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也是我最亲的亲人, 可也是她让我认识了祁承乾, 最后嫁给了祁承乾。”
  “她跟我说, 祁承乾一表人才, 是她夫君的义弟, 是她亲自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可怜人,祁承乾就像她的亲弟弟一样,未来必定大有所成, 我如果嫁给他, 一定会幸福,我是那么信任她,我也以为我一定会幸福……”
  陈皇后声音微微顿了顿,安静了片刻,才继续道:“她嫁给了君鹤晏,我嫁给了祁承乾,成婚之后,我们的夫君从来不拘着我们,我们依旧可以像以前一样自由的相处,祁承乾和君鹤晏是好兄弟,我与柔雨是好姐妹,我们两家人就像一家人一样,大家经常在一起吃饭、说笑、畅快饮酒,那是我们最快活的一段时光。”
  回忆起那段往事,陈皇后不自觉笑了笑,面色柔和下来,“夫君们去战前打仗的时候,我与柔雨就为他们维持好后方,储备粮草、关爱百姓、像成婚之前一样一起施粥……我们甚至约定好,将来要做儿女亲家。”
  陈皇后双手捂住脸,哭声颤抖,“其实我成婚后不久,就发现祁承乾对柔雨怀着不安分的心思,但是柔雨早已嫁给了君大哥,祁承乾也已经娶了我,我便以为只要相处的时间久了,祁承乾总有一天能放下执念,我假装不知,在柔雨面前强颜欢笑,对祁承乾真心以待,连儿子都给他生了,我想就这样装糊涂地过一辈子。”
  陈皇后眼底淌下两行清泪,“我即使知道祁承乾的心思,也不曾防备过祁承乾,更不曾防备过沈柔雨,却没想到他们二人竟然真的背叛了我!”
  陈皇后痛哭道:“他们在我最彷徨、最无助、最需要他们的时候背叛了我!当我知道祁承乾新带回来的美人其实是你娘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吗?比活活将我的心撕开还要难受!我儿子尸骨未寒,他们却已经比翼连枝了!”
  祁丹朱抬眸看她,“你可曾想过我母亲是被逼的?”
  “当然怀疑过。”陈皇后自嘲地笑了一声,眼角笑出泪来,“柔雨与君大哥感情深厚,我与他们相处多年,将他们的感情看在眼里,又对柔雨了解甚深,自然不信她会背叛君大哥,也不愿相信她会背叛我。”
  “她在君大哥过世后,倏然进宫服侍祁承乾,此事如此蹊跷,我几乎毫不犹豫地以为是祁承乾逼迫她的,甚至不顾失去明渊的痛苦,强撑着病弱的身体,设法想要救她。”
  祁丹朱抬眸,语气平静问:“那您后来为何没救?”
  “因为你!”陈皇后抬起头,目如蛇蝎一样盯着她,一字一句痛声道:“因为沈柔雨进宫五个月便生下了你!”
  祁丹朱神色一动,瞬间明白过来。
  陈皇后声音悲凄,控诉道:“太子薨后两个月你娘便进宫了!五个月后,你娘就生下了你!他们分明早就背着我和君大哥在一起了!”
  祁丹朱无声叹息。
  陈皇后后退半步,含泪笑了一声:“我最好的朋友竟然嫁给了我的相公做妃嫔,我如果不是日日躲在佛堂里,还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我面前如胶似漆,真是可笑至极!”
  她仰天大笑两声,目中含泪道:“我最亲近的两个人,在我最痛苦的时候,亲自将刀插在了我的胸口上,我痛不欲生,日日抱着明渊穿过的小衣衫以泪洗面,他们却在我眼皮底下寻欢作乐,很快就将你生了下来。”
  “明渊没了,为何只有我一个人伤心欲绝?陛下也是他的父亲啊!我孩子没了,他们却在这个时候有了孩子,他们分明是在用刀剜我的心!”
  空气里回荡着陈皇后宛如泣血的控诉,祁丹朱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娘进宫之前就已经怀了我,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我不是陛下的孩子?”
  陈皇后嗤笑了一声,眼神冰冷,“我倒是想安慰自己你不是陛下的女儿,可我心里清清楚楚的明白你不可能是君大哥的女儿,我欺骗不了自己!”
  祁丹朱问:“为什么?”
  “因为太子薨前三个月,君大哥一直在外带兵打仗,根本就不曾回过家!祁承乾倒是借着要照顾嫂子的理由,屡次去君家看望沈柔雨!”
  陈皇后提起此事依旧愤怒难平,她粗喘着气,抬头看向祁丹朱,厉声道:“沈柔雨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是君大哥的,分明就是祁承乾的!你就是沈柔雨背叛君大哥的证据!也是祁承乾背叛我的证据!祁承乾这些年来对你宠爱有加,还屡次让你过来给我请安,他分明就是故意激怒我,他根本就没有丝毫愧疚之心!”
  祁丹朱轻轻闭了闭眼睛,想起锦帝这些年来对她的‘宠爱’,不自觉有些想笑。
  锦帝的确在故意激怒陈皇后,不过不是为了气陈皇后,而是为了利用陈皇后折磨她。
  陈皇后声嘶力竭地怒吼:“沈柔雨不但背叛了君大哥,她还背叛了我!她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他们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在我强忍着丧子之痛,想方设法想要救她的时候,她的肚子里却已经怀了你!你可知我知道她怀孕时,心里就像有座山崩塌了一样。”
  陈皇后怒火倏然散去,她哭了两声,语气悲凉,“这些年来,我除了躲进佛堂里,还能做什么?我做不到报复沈柔雨,也不知道该恨谁,我懦弱无能,不配做明渊的母后。”
  陈皇后想要把这二十年来积压的所有怒火和委屈诉说出来一样,她声音低低地道:“我与柔雨、君大哥一同在沂临县长大,他们像我的亲人一样,祁承乾是我的相公,是我的枕边人,他们本该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可一夕之间,我最信任的兄长成了杀害我孩子的凶手,我最看重的好姐妹成了我夫君的嫔妃,我的夫君成了高高在上的帝王,仿佛所有人都变了样,只有我一个人被留在了原地,被迫承受他们赋予我的一切。”
  “我这些年来就像身处在一团迷雾当中,每个人都变得面目全非,我不知道该相信谁,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吃斋念佛,为我的孩子祈祷,祈求他下辈子不要再像这辈子一样,有我这样一个无能的母亲。”
  祁丹朱摇了摇头,看向神色崩溃的陈皇后。
  她声音沉痛而悲哀地开口,“你错了,君鹤晏曾经回过家,只是他没有声张,所以旁人不知道罢了。”
  陈皇后全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摇头道:“……不可能,当时前线情况危急,君大哥根本就抽不开身!”
  祁丹朱抿了下唇角,缓缓开口:“君鹤晏当时的确在战场上,但是发生了一件事,让他不得不回去了一趟。”
  “什么事?”
  祁丹朱看着蒙着红布的牌位,开口道:“君鹤晏在战场上听亲信告知,陛下偶然外出的时候,在茶竂里遇到了一位术士,术士见到陛下之后,说陛下有真龙之相,非要给陛下卜算了一挂。”
  陈皇后屏住呼吸看着她,心里惊疑不定,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当时战事紧张,她既要忙着帮锦帝处理好后方的事,又要忙着照顾太子,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根本不曾知道什么术士之言。
  祁丹朱抬眸看向陈皇后,沉声道:“当时术士说,将来祁、君两家会共享天下。”
  陈皇后倏然一惊,平分天下,对帝王来说无疑是大忌。
  祁丹朱声音低低道:“君鹤晏带兵征战多年,在将士中极有威严,俗话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不少将士都只听他的命令行事,特别是他亲自带出来的沂临军,无坚不摧,但只以他马首是瞻,他平时爱护百姓,从不允许将士们伤害百姓一丝一毫,善名远播,所以百姓们对他也极为拥护,甚至隐隐超过了陛下,当时胜利在望,只剩下京城这一个地方还没有攻占,陛下马上就可以登基为王,他心里本就忌惮君鹤晏,术士的话更是引起了他心中隐藏已久的猜忌。”
  “君鹤晏得知消息之后,担心陛下会猜忌于他,所以不顾路途遥远,连夜快马赶回去跟陛下表明自己的志向,他告诉陛下,在战事结束之后,他就会辞官归隐,自此以后逍遥在外,不会再踏足官场。”
  “君鹤晏当年之所以揭竿而起,只是想救百姓们于水火,他本就不贪恋权力地位,既然知道陛下心里有疑,便只想在天下安稳之后,带着我娘归隐田园,再不问世事。”
  祁丹朱声音顿了顿,语气有些哀伤和讽刺,道:“君鹤晏跟陛下解释完,陛下面色无异,依旧跟其称兄道弟,看起来跟往日别无二样,君鹤晏放下心来,以为他真的没有相信术士之言,当夜,君鹤晏留宿在家中,第二天清晨,天未亮的时候他就出发赶回了军营,所以他回家之事,除了他身边的人之外,没有人知道。”
  陈皇后愣愣地看着她,双目瞪圆,嘴唇颤抖,“你是说你……”
  她眼中泪水轻轻颤动,悔恨又难以置信地看着祁丹朱。
  祁丹朱敛眉垂目,淡淡道:“可惜君鹤晏诚意拳拳,仍未解除陛下的猜忌之心,否则也不会有之后的祸事了。”
  陈皇后抬头看向遮着红布的牌位,眼中泪水滚动,她不自觉攥紧了胸前的衣服,手指蜷缩,她脖颈上的珠链不小心被她扯断,珠子滴答滴答地散落了一地。
  她看着地上的滚珠,渐渐佝偻起身体,发出痛苦地悲鸣,呜咽出声,“怎么可能……柔雨……”
  祁丹朱看着沈柔雨的牌位,声音平静道:“君鹤晏过世后,沈关山骗我娘要送她离开,其实是将她送进了宫里,陛下威逼利诱不许她离去,当时我娘不肯相信君鹤晏会反叛,也不肯相信君鹤晏已经死了,她痛不欲生,如果不是肚子里已经有了我,根本就活不下去,她在鬼门关走了几遭,好不容易才将我生下来。”
  “君鹤晏背负叛将的罪名,我娘肚子里的孩子自然是叛贼之女,陛下用我的性命威逼她活下去,她不曾让陛下踏进过她的房间半步,可她为了保护我,也不得不顶着柔妃的称呼活着。”
  祁丹朱轻笑了一下,垂下眸子,晶莹的泪珠如雨落下。
  “或许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她不甘心吧……她不甘心看到自己最爱的夫君明明为山河百姓浴血奋战了半生,最后却落得一个永世背负的污名,也不甘心看着那些陷害她夫君的凶手得以高官厚禄,被百姓爱戴,这些不甘一直支撑着她,所以她含泪忍血,生不如死的活着……”
  陈皇后倒吸一口气,终于忍受不住,捂住嘴大哭了起来。
  泪雨朦胧中,她仿佛看到那个豆蔻少女坐在花架下,一脸甜蜜的对她说:“阿瑶,我心悦君大哥,想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他胸怀天下,我心中只有一个他,他就是我的天下。”
  陈皇后眼中泪水坠落,她踉跄着走过去,一把掀开牌位上的红布,看着牌位上‘家父君鹤晏’五个字,愣愣地流下两行清泪。
  陈皇后双目通红,突然软倒在地,崩溃地大哭起来。
  “我误会了柔雨二十年,恨了柔雨二十年……”
  陈皇后用力捶着胸口,悔恨不已,不断摇头道:“我应该救她的,可是我不但没有救她,还一直折磨你……你是君大哥和柔雨的女儿,我该疼你,该对你好的,可是我……”
  陈皇后哭得喘不上气来,她想起往日的一幕幕,只能一下又一下地捶着胸口,悔恨得恨不能将一颗心掏出来。
  祁丹朱抬眸,看着并立在那里的牌位,红着眼眶道:“我娘不怪你,我也不怪你,我娘说她能理解你的恨,对你来说,你好姐妹的相公杀了你的儿子,你痛不欲生的时候,你的好姐妹跟你的相公在一起了,这一切对你来说太残忍,太荒唐,你怎么能不恨呢。”
  陈皇后嘴唇颤抖,心里更加难受,她忍不住问:“柔雨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她们曾经在宫里见过无数面,她想不通沈柔雨为何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吐露过只言片语,明明只要沈柔雨解释,她就会相信,为何沈柔雨却要任由她误会。
  祁丹朱垂眸看着她,目光有些怜悯,陈皇后现在还未满四十岁,本该风华正茂,却已经两鬓微白,她这些年忧思过度,不断的折磨着自己,日子过得并没有比沈柔雨好多少。
  祁丹朱看着她,缓声开口:“我娘一开始没有跟你说,是担心你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傻事,后来她得知真相却没有告诉你,是因为真相对你来说实在太过残忍。”
  那个时候陈皇后刚经历过丧子之痛,已经经不起任何打击,沈柔雨了解陈皇后的性子,陈皇后看起来柔弱,其实性子极为刚烈,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救沈柔雨,那个时候沈柔雨已经意识到锦帝心机深沉,手段狠绝,陈皇后如果有所行动,不但救不了她,还会将自己搭进去,所以沈柔雨宁可被陈皇后误会,也没有向她吐露一个字。
  后来,秦清淮终于联系上了沈柔雨,将真相告知沈柔雨,沈柔雨担心陈皇后知道其实是锦帝故意送他们的儿子去死,陈皇后会经不住打击,所以沈柔雨直到最后都没告诉陈皇后真相。
  至少,陈皇后为了查找真相,一定会努力坚持活下去,就像当初的沈柔雨那样。
  陈皇后抬头看她,红着眼睛问:“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祁丹朱在她面前蹲下,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你想不想让明渊太子恢复身份,回到他本来的位置去?”
  陈皇后全身一震,抓住她的手,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当然想。”
  过去的二十年,她没有一天不在想念着太子,如今太子就近在咫尺,她当然想要让他恢复身份。
  祁丹朱道:“可是陛下不会轻易同意的。”
  “为何?太子没有死,陛下应该开心才对……”陈皇后声音一窒,有什么在她的脑海里突然炸开,让她变了脸色。
  祁丹朱看着她渐渐崩溃的面色,不紧不慢道:“君将军当年是因为谋害了太子,才彻底被定罪,一旦太子未死,君将军当年的案子就变得可疑,一定会有人想要追查下去,陛下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皇后娘娘,您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吗?”
  陈皇后一动不动地看着祁丹朱,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她苦苦追寻了整整二十年的真相已经就在她眼前,可却比她想象的更加残忍,更加匪夷所思。
  她压抑地哭了几声,却很快就咬紧下唇,没有让自己再继续哭下去。
  她沉重地点了点头,强忍着无处发泄的悲恸道:“太子还活着,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我能坚持下去。”
  祁丹朱轻轻点头,她现在之所以敢将真相告诉陈皇后,就是因为清楚的知道,有太子在,陈皇后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轻易倒下。
  祁丹朱抬手擦干陈皇后脸上的泪,“我娘死前不久才知道太子还活着,可是那个时候我们羽翼未丰,太子一旦暴露,没有人敢确保陛下会不会让他活着回来,所以我娘不敢轻举妄动,没敢告诉您。”
  陈皇后使劲点了点头,“我明白,我现在该做什么?”
  “您如果想让太子回归原位,那就听我的。”
  陈皇后毫不犹豫地点头,目光坚定,“二十年前我错过了,二十年后,我想为我的儿子、姐妹,还有我敬重的兄长做些事。”
  祁丹朱沉声道:“还有沂临军的三万条性命。”
  陈皇后眼睛渐渐睁大,沂临军都是她的同乡,里面的每一个人她都曾经见过。
  她双手颤抖地握着祁丹朱的手,一字一句道:“你告诉我,祁承乾究竟都做过什么。”
  不久之后,佛堂里回荡起陈皇后嘶哑的哭声,她今天已经掉了太多的眼泪,大喜大悲,可是她好像还是有流不干的泪一样,仿佛要将身体里的眼泪全部哭干。
  祁丹朱说完那些被尘封在深渊里的真相,自己也好像将那些伤痛、不甘、悲伤的回忆都经历了一遍。
  她疲惫地推开门走了出去,外面寒风四起,雪落了一地。
  她抬眸望去,却倏然一愣。
  君行之颀长的身躯立于霜雪之中,他在门外不知道站了多久,雪花落在他的头发和肩膀上,衬得他眉眼凛冽如冰,眼尾一抹猩红,仿若透着血色。
  祁丹朱看着君行之的神色,心里疼得厉害,她不自觉苦笑了一下。
  当初布下棋局的人是她,一步一步按照计划行事的人也是她,明明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决定和算计,如今算是得偿所愿,可不知为何,她的心却苦了起来。
  君行之沉默地与祁丹朱对视着,他终于明白,祁丹朱为何从不唤柔妃为‘母妃’,也忽然明白,锦帝为何表面宠爱祁丹朱,私下却总是想尽办法折磨祁丹朱,诸多疑问都有了解释。
  祁丹朱眼底泛起一道水色,她与君行之遥遥对视着,陈皇后隐忍的哭声不时传进耳里,沉默须臾,祁丹朱抬起沉重的脚,一步一步迈步走了过去。
  她走至君行之身前,君行之不自觉屏住呼吸,双眸猩红地看着她,薄唇抿紧,手里攥着香囊。
  祁丹朱却只是稍稍一顿,便从他旁边擦肩而过,不曾看他一眼。
  君行之眸子里的光倏然寂灭,他背影僵直,手握成拳,轻轻闭上了猩红的眼睛。
  他眼前不自觉浮现起,当初祁丹朱放在檀香山悬崖上的那支昙花。
  祁丹朱当时跪地叩拜的亲人,不是太子祁明渊,而是上将军君鹤晏。
  太子未亡,只有君鹤晏命丧檀香山崖下。
  君鹤晏出生入死征战十年,最终也没能走进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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