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丽妃已经急得六神无主, 根本没发现祁明毓话里的深意,还微微松了一口气, 觉得他是在替自己求情, 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祁明毓微微颔首,一副孝顺儿子的模样。
锦帝的面色沉了沉,他抬头看了一眼寂静无声的大臣们, 沉默了一会儿, 冷声开口道:“朕明令禁止过赌博斗殴,丽妃身为宫妃不但不以身作则, 还公然违抗朕的命令, 虽未赌钱, 但罪不可恕, 朕念在今日正逢佳节的份上, 今天不罚你, 但是惩罚不能免,从明日起丽妃罚俸一年,抄宫规千遍, 宫中其余人罚俸三个月, 抄宫规百遍, 以儆效尤。”
丽妃腿一软, 连忙跪了下去。
锦帝看了一眼她的手, 冷声道:“丽妃既然管不住自己的手, 那就掌手两百下, 好好长长记性!明日起执行。”
丽妃顿时面无血色,罚俸她可以忍,抄宫规她也可以受着, 可这掌手可就丢人了!
何谓掌手?就是让宫里的掌教嬷嬷当众用木板打她的手心, 那木板是用盐水浸泡过的,一开始还好些,当手心被打破、打肿,那木板上的盐水渗透到血水里,格外的疼痛,是折磨人的好方法。
以前她最喜欢用掌手之刑去惩治犯错的宫婢和太监们,因为这个刑罚看起来轻,实则极为遭罪,光被打肿的手,没有一两个月都是恢复不了的,这期间别想自己吃饭、更衣、沐浴……否则无论做什么都要忍着疼、遭着罪。
她平日掌管着后宫事务,日常要面见妃嫔们,如果真受了掌手之刑,未来几个月都没脸见人了,那才是真真正正的没有颜面。
她越想越害怕,差点哭出来,忍不住哀求道:“陛下!臣妾知道错了,您不能这么对臣妾啊!”
锦帝目光含怒的看了她一眼,声音里隐含警告,“丽妃,今日是君臣同乐的大喜日子,你既然犯了错就要承担后果,不要在这里扫了大家的兴致。”
丽妃神色一黯,知道锦帝是嫌她烦,不让她再求情的意思。
祁潭湘看着面色渐渐变得惨白的母妃,连忙跪下,道:“父皇!母妃知错了,您饶了她这一次吧,不然……不然儿臣今晚就不吃饭了,陪母妃一同受苦!”
锦帝看她不顾颜面地胡搅蛮缠,心中更气,冷哼了一声,厉声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别说是你母妃犯错,就算是朕犯了错,也照惩不误!”
祁潭湘吓得哆嗦了一下,众人噤若寒蝉,吓得不敢再劝,此事说小是小事儿,但若说大也是大事儿。
大祁前朝是乱世,各国纷争不断,战火连天,世家高门各自为政,割据地方,百姓抢夺掳掠,没有丝毫规矩可言,那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道,想要将这些人管制起来并不容易。
锦帝自称帝以来,严定律法,纪律分明,不容有丝毫违抗,一切按规章制度办事,这些年来大祁是在重刑之下才将混乱的世道拉回了正轨。
这件事上,不容许任何人质疑。
丽妃和祁潭湘看着锦帝庄严肃穆的脸,只得闭了嘴,不敢再开口。
丽妃跪地谢恩,推了祁潭湘一把,软声道:“陛下,潭湘刚才是跟您说笑的,今日是年三十,她不但要吃饭,还要多吃饭,这天下在陛下的治理下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人人都能吃饱喝足,潭湘身为您的女儿,自当与有荣焉。”
祁潭湘连忙在旁边点了点头,一副讨好之姿。
锦帝心中怒火稍减,摆了摆手,没有再理会她们,宣布宴席正式开始。
这场宫宴虽然有了这个小插曲,不过并没有影响到宴席的进行。
大家很快就调整好情绪,开开心心地继续陪着锦帝共度佳节,就连丽妃也笑容满面,虽然她嘴角僵硬,每每想起明天的惩罚就惧怕难当,但至少面上是和乐一片的。
谁也不敢在这个场合扫锦帝的兴致,只有祁丹朱敢。
不少宫妃心里都有些讪讪的,暗自下定决心,日后绝对不能随便招惹祁丹朱,她们谁也惹不起。
丽妃心里更是后悔不已,早知如此,她刚才绝对不逞一时之快,如今不但在群臣面前丢了面子,还惹得锦帝发怒,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哄回来,她不由愁了起来,觉得头痛不已。
哎。
她早该知道祁明长就是祁丹朱的死穴,碰触不得,她刚才就不该故意刺激祁明长。
一片喜气洋洋,丝竹管弦声不断,舞姬们尽情的歌舞,夹杂着大臣和妃嫔们对锦帝的恭维声,好不热闹。
祁丹朱听着耳边的热闹,感受着周围的喜悦,独自吃着面前精美的小食,心中有些担心离去的祁明长。
丽妃和祁潭湘刚才受了打击,不敢再惹事,老实了许多。
祁潭湘心中还有气,但是不敢再表现出来,只得闷头吃饭,努力向锦帝证明自己真的吃了很多。
大殿内
梅妃跟丽妃不同,她处事周到,为人和善,丽妃不开口,便由她来主持大局,有她在,整张桌子上的气氛活跃了不少。
她看着祁丹朱笑了笑,声音温和地说:“本宫听闻公主近来常去太傅府求学,当真是求学若渴,十分长进。”
大家早就听说了祁丹朱让君行之做她先生的事,也知道了君行之拜姜仁扈为师的事,听到梅妃的话,他们的筷子只是微微停滞了一下,面色便不以为意地恢复如常。
姜仁扈德高望重,为太子之师,那又如何?别说隔着一个君行之,即使姜仁扈会亲自教导祁丹朱,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祁丹朱不是皇子,锦帝就算再宠祁丹朱,祁丹朱也做不了太子,最多只是如现在这样疼宠罢了。
皇子们不觉得祁丹朱是威胁,公主们亦不以为然,她们对祁丹朱甚是了解,以祁丹朱的性子,就算有姜仁扈亲自教导,她也做不成雅方的淑女。
小时候,宫里的嬷嬷们没少在祁丹朱身上下功夫,教她读书识礼、琴棋书画,可祁丹朱还是朽木不可雕,活成了如今这副恣意放纵的模样。
至于君行之,那就更构不成威胁了,就算他是姜仁扈的学生,就算他将来能考中状元,那又如何?归根结底,他依旧只是一个穷书生罢了。
一个无依无靠的穷书生想要在龙鱼混杂的官场上往上爬,没有十年、二十年,他都难以爬上高位。
祁丹朱若真愿意嫁给这样的穷书生,他们求之不得。
这京城里的富贵权势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甚至还没有天上的白云来得实在,你上一刻身处云端,下一刻可能就被踩在脚底。
祁丹朱自视有锦帝疼爱,便骄纵跋扈,却不知世事无常,京城里时常风云突变,说不定哪一日靠山就突然变成了压死她的五指山。
她如果真的如此短视,因为君行之长得一表人才,就为之痴迷,想要下嫁于他,那么大家更不用把她当作威胁。
他们对此乐见其成,甚至会击掌称赞,只等着日后看好戏,看祁丹朱这只丹鸟何时从梧桐树的枝头跌落到泥土里,任由他们践踏。
祁丹朱只是对梅妃点了点头,淡淡声道:“我不过到太傅府中随便一听罢了。”
她刚才虽然惩治了丽妃,心里稍微舒爽了一点,但因为惦记着怒而离去的祁明长,兴致并不高。
祁潭湘忍不住在心中腹诽,祁丹朱就算认真听讲,恐怕也是听不懂。
这话她自然不敢说出来,她可不想再招惹祁丹朱了,祁丹朱能无所顾忌地跟锦帝告状,她却要谨守规矩,端出大方得体之姿,在众朝臣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刚才已经够狼狈了,她必须挽回一些颜面才行。
梅妃笑了笑,和善地看着祁丹朱,“陛下如果知道公主如此长进,定然欣慰不已。”
祁丹朱看了一眼龙椅上的锦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端起酒盏饮了一杯清酒。
她放下酒盏,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神色微微怅然。
祁丹朱旁边坐着祁明胥那位爱哭的王妃庄飞雁。
庄飞雁素来胆小,极少参加这样的宫宴,她来了之后一直极为局促,因为跟大家都不熟悉,所以很少开口说话,祁明胥向来不喜欢她,觉得她爱哭惹人烦,这样的场合自然不会照顾她,只任由她一个人惶惶不安地坐着。
她一直低头吃着东西,有人问她话,她才怯怯地回答一句,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她与祁丹朱坐在一起,祁丹朱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倒显得这里有些安静。
庄飞雁低头吃了几口糕点,余光看到祁丹朱久久不动,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微微一愣。
祁丹朱仰头看着轩窗外的月亮,微卷的睫毛遮住眸子,神色似是怀念,似是悲伤,让她莫名也觉得有些伤感。
她迟疑片刻,嗫嚅开口,语气有些呆愣愣的,“皇妹,你是不是想哭啊?”
祁丹朱一愣,回过神来,转头看她。
庄飞雁长了一张小圆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总哭的缘故,眼睛看起来总是红红的,像只小兔子似的,并不让人生厌。
祁丹朱淡淡问:“皇嫂为何觉得我想哭?”
她与庄飞雁关系并不密切,不过是点头之交,今日凑巧坐在一起,才会多说了几句话。
庄飞雁看着她道:“我每次想哭的时候,眼尾都会耷拉下去,嘴角会不自觉绷紧,眼底微红,就像你刚才一样,吃饭的时候慢吞吞的,觉得难以下咽,心口酸的厉害。”
说起哭的事来,庄飞雁最有经验,因此说得滔滔不绝,分析得头头是道。
祁丹朱闻言垂下眸子,浅浅地笑了笑,“皇嫂误会了,我没有想哭。”
“那……你是心情不好?”庄飞雁看着她,问得小心翼翼。
祁丹朱看她眨着一双黑黝黝的圆眼睛,不自觉放下了心里的防备,声音软了几分。
“每逢佳节倍思亲,我只是想起了我的娘。”祁丹朱抬头看着天上皎洁的明月,轻声道:“我娘活着的时候,即使身子不好,这一天也总会打起精神亲自为我梳发,然后教我打络子。”
“哇,你好厉害,原来你还会打络子。”庄飞雁双手撑着下巴跟她闲聊,一脸羡慕。
祁丹朱笑了笑,“是我娘厉害。”
祁丹朱很少跟别人提起母亲,可是看着庄飞雁无害的眉眼,不知为何竟说了下去。
“我娘心灵手巧,能打各式各样的络子,模样精细,花样繁多,我跟她相比,要笨拙多了。”
祁丹朱到现在都清晰地记得母亲打络子时,低垂着眉眼的温柔模样。
庄飞雁感叹道:“柔妃娘娘蕙质兰心,一定是一位温柔如水的女子,难怪父皇对她宠爱有加,至今念念不忘,实在是深情厚谊,让人羡慕。”
祁丹朱嘴角的笑意顿住,然后悄无声息地消散。
庄飞雁夹了一块兔子状的糕点,放到祁丹朱面前的青瓷盘里。
“皇妹,你吃一块兔子糕吧,我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只要吃了兔子糕,心情就会变好。”
祁丹朱垂眸,看着瓷碟里白净净的兔子,忍不住拿着筷子轻轻戳了一下,莞尔道:“真有那么神奇?”
“嗯!”庄飞雁眼睛晶亮地点了点头,滔滔不绝道:“我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六哥都会买兔子糕给我吃,我每次吃过兔子糕之后,心情都会变好。”
祁丹朱思索了一下,“你六哥……他在大理寺任职,去岁才刚升了职,对吧?”
传闻庄飞雁跟庄家这位庶出的六公子关系并不好,可如今听庄飞雁说话的语气,传闻应该是假的。
庄飞雁笑容凝滞了一下,仿若恍惚回神,讷讷点头,轻声道:“啊……是。”
祁丹朱夹起兔子糕轻轻咬了一口,兔子糕有些过甜,不太和她的口味,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说:“很好吃,谢谢皇嫂。”
这样喜庆的日子里,能跟庄飞雁坐在一起,算是一桩好事,毕竟这皇家大院里,像庄飞雁这样单纯爽快的人已经不多了。
庄飞雁目光落在兔子糕上,愣神须臾,垂下了眸子,没有再说话。
酒过三巡,众人齐声祝贺锦帝,历数锦帝这一年的功绩,庆幸国泰民安,风平浪静。
锦帝与众臣举杯,夸奖了几位大臣,又历数了今年官员们的功绩,然后朗朗开口道:“今日正值新春佳节,朕心甚悦,有两件喜事要向大家公布。”
众人无不看向锦帝,心中隐隐有些期待,他们暗暗猜测,右翼将军之位一直悬而未决,锦帝所说的喜事,其中一件很有可能就是这件事,至于另一件喜事,他们就无从猜测了。
沈关山不自觉坐直了身体,低咳了一声,沈厚坐在他身后,紧张地攥紧了手指,目光紧张地看着锦帝。
他心中忍不住期盼,若锦帝能册封他为右翼将军,那就再好不过!他又忍不住想,如果人逢喜事,可不可以借此机会再次向锦帝求娶祁丹朱?
他的目光不自觉移到了祁丹朱的身上,祁丹朱今天和往常不同,神色一直有些淡漠,她清清冷冷地坐在那里,拢在灯火烛光中,似乎对锦帝的话并不感兴趣,她眉眼平和,神色淡漠,在一片繁华热闹中,怡然独立,仿佛融入了无边夜色。
沈厚不自觉有些激动,看着祁丹朱的目光愈发热烈,舍不得移开。
祁丹朱抬手轻抚眉梢,他看到祁丹朱的手指,不由像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霎时所有的热情都冷却下来。
那双手曾经用鞭子毫不留情地鞭打过他。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动,曾经被祁丹朱鞭打过的地方,都泛起了热辣辣的疼痛。
美人虽美,却带着利刺,他……恐怕无福消受。
他轻叹一声,纠结地皱紧眉头,既想抱得美人归,又希望美人能够温柔小意,体贴入微,不然的话,他只恐婚后会被鞭子棍棒加身,苦不堪言。
他这厢徒自纠结着,那厢锦帝已经面带微笑地缓声开口。
“朕思量良久,本着选拔有能之士的心,想给年轻人一些机会,所以决定由……”
沈厚不自觉屏住了呼吸,激动地看向锦帝,沈关山也将目光落在了锦帝的身上。
祁丹朱微微抬头,嘴角轻动,几不可察地露出一丝笑容。
锦帝看着众人微微一笑,目光掠过沈厚和沈关山,直接落在了他们旁桌的位置上。
“朕认为孟御史之子孟九思足以担当此任,正是合适的人选,今日起,朕正式命其为右翼将军,年后上任。”
全场哗然,众人错愕地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锦帝。
御史令早有家训,从不让家中子嗣习武,孟九思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只是一介书生,他虽然对射箭骑马稍有涉猎,但只是为了强身健体,根本就是花拳绣腿,不足以做右翼将军的位置,他的武功连沈厚一半都不如。
锦帝选他做右翼将军,不就是把一位文官拉去做武将么?不但没有选贤举能,还文武颠倒,选了个花瓶摆在那里!简直不知所谓!
大家心里疑惑丛生,不过都敢怒不敢言,锦帝此举实在是有些让人出乎意料,但谁也不敢多说,只是面面相觑,神色万分疑惑。
锦帝的语气不是征询大家的意见,而是自己已经有了决定,直接宣布结果。
沈厚本来以为右翼将军的位置已经胜券在握,结果毫无准备地被迎头打了一棒,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转头看向孟九思。
孟九思亦有些错愕,不过他性子稳重,只是从容地跟父亲对视一眼,便起身走了出来。
他面无惊喜,也无俱色,淡定地走到中央的位置,撩开衣摆,姿势端正的跪下,拱手道:“臣遵旨,谢陛下厚爱,臣定不辱皇命。”
孟九思声音朗朗,在大殿中清晰地响起,沈厚恍然回神,脸色难看至极。
锦帝若是选一位胜于他的人,他还能勉强安慰自己是技不如人,可是孟九思这个文弱书生凭什么跟他比?
他怒而转头看向父亲,不服气地咬紧牙关,“爹!”
他这些年习惯了活在父亲的羽翼之下,深受庇荫,无论想得到什么东西都可以得到,还是第一次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想要的东西从眼前溜走,不由又气又怒,觉得锦帝简直是故意在打他的脸。
枉他刚才还在纠结要不要趁机向锦帝求娶祁丹朱,没想到根本是他自作多情,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
沈关山面色微沉,不动如风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他抬头看向锦帝,面色亦是不悦,只是沉着面色没有说话。
朝中的大臣们都知道他想要右翼将军的位置,锦帝如今这样做,就是在告诉所有人,锦帝才是帝王,他想将官位给谁就给谁,容不得其他人替他做决定。
锦帝在彰显他的皇权,也在警告他认清自己的身份,让他只管做好自己身为臣子的职责,不要妄想可以左右皇帝的意思。
沈关山眼中暗色滚动,但很快就收拢起情绪,面色平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事不关己一样,面上没有丝毫怨言。
孟九思的父亲孟御史今日也在,他的目光落在儿子的身上,对周围质疑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声都充耳不闻,似乎这一切于他不过是过眼云烟,没有惊喜,也没有担忧和惧怕,只有历经风霜的沉稳和宠辱不惊。
孟九思端正地跪在地上,众人的目光如芒刺在背,他却面色淡定,浑不在意,身上带着几分他父亲的从容气度。
锦帝目露欣赏,扬声叮嘱了几句,将右翼将军的令牌交给了他。
孟九思接过令牌,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谢恩起身。
一阵风吹来,将中间薄薄的纱帘吹起,他抬头时,正好撞上了祁丹朱的目光。
祁丹朱坐在柔和的光晕下,潋滟的桃花眸平静如水,看向他的眼神无波无澜,却仿佛能洞悉人心。
纱帘遮下,孟九思垂下目光,后退几步回了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