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离魂
顾卿揣着据说是“圣上手书”的信函,坐进了朱漆马车里,吩咐回府。
一路上她都在想,这皇后说的话里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还是说皇后和皇帝已经达成了某种一致,就算皇后想要用这个来谋私,皇帝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信国公祖上肯定欠了楚家八辈子的钱,所以才会从李老国公到李锐,从上到下都被用的干干净净,不但用了,还要让人家感恩戴德,做出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来。
一门双公?红楼梦里贾家是什么下场,中国人都知道。
可此番这皇帝用的是阳谋而不是阴谋。他索性摊开了告诉信国公府,“朕观察你们已经很久了,决定就这么做,你们还是心甘情愿的答应吧,答应了我就给你们家一门双公”。
要不这么做,信国公府恐怕再也无法立足。
说实话,这有些无耻。
信国公一府上下的荣宠皆系与皇帝一人,此话是不假,但这只限于李茂一人。
在老国公的时代,李老国公手握重兵,朝堂上故交部下无数,其中还不乏世族。若说这“信国公”的爵位是老皇帝对他的嘉奖,不如说是对他上交兵权的补偿。所以不存在什么隆恩不隆恩,人家给你拼了一辈子拼命,你给人家爵位,银货两讫。
何况人家也不稀罕,上交兵权的时候就要告老来着。
到了李蒙这一代,李蒙本身就是大楚后期的谋士,当年又兼任着楚睿的“太子太师”,明眼人都看的出这就是先皇为楚睿准备的“储相”。他的妻子出身大族,本身对世族态度也挺暧昧,所以朝堂上双方都认可他的地位。
若说这信国公府到了他这一代还是“荣宠”系与皇帝一身,顾卿不信。这李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楚睿登基后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
到了李茂这里,才真的是“荣宠系与皇帝一身”了。
这就像某个班里原来有个非常能干聪明又帅气的班长,所有小集体都信服他,这时候班长挂了,换了个新班长,虽然是原来那个班长的弟弟,可大家都对他将信将疑。
在他没做出什么大事来之前,他也只能抱紧班主任的腿。
皇后方才说“李蒙”之死牵扯到世族,甚至晋国公府也有嫌疑,卖队友卖的如此干脆,让顾卿更加不敢信任与她。
连娘家都卖的干净,何况是她那便宜的大孙子!
先皇当年是“温和派”,对旧臣与世族又那么优待,没有理由世族会去刺杀他。更何况楚睿那时已经以“太子”之身辅佐朝政三四年了,先皇一死,换上手段更激进、年纪更轻更能隐忍的楚睿,又有什么好处?
这皇后绝对是觉得邱老太君没什么见识,所以才说出这番话来。想以李蒙的死来刺激她,逼得她同仇敌忾,全府一起对抗世族。可她没想到这邱老太君真的不是对政治一无所知之人,二还真和李蒙没什么感情。
所以饶是张摇光说的口干舌燥,顾卿半点也没动摇,甚至还有些害怕。丢下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就跑了。
她并不是李锐和李铭的亲奶奶。两个孩子想要如何做,总该尊重别人的做法。人人都说稚子无知,可她从实习起就在儿童医院,看过不少身患绝症的孩子如何变得成熟自强,连大人都自叹不如。
从某种意义上,这信国公府也患上了某种“绝症”,不得不做出改变了。
顾卿拿出怀里的信看了,现在除了府里的一些亲近之人,没有人知道她其实识字。
皇帝在信中的话和皇后所说的话差不多,除了说了世族现在的危害,还有各种隐藏的危机,俨然把信国公府当做可以临危受命的心腹的那种语气。
皇帝甚至还说了想要李锐与世族达成某种交易,甚至可以支持培养李锐的势力,只要他成年得势后,在世族想要谋反或者作出其他侵害国家利益的时候反戈一击就行了,若世族没有反意,也不想谋划储位,就让他呆在那个平衡点的位置上也无所谓。
总之,绝没有皇后说的那样危言耸听,俨然要去冲锋陷阵一般。
那皇后说的那般吓人,甚至连兄弟两成年后要互相对立,肃清朝堂之类的话都给说出来了……
是她一贯就喜欢把后果摆在人的面前让人自己去选,还是她在吓唬信国公府,让他们对皇帝产生怀疑,不敢应承或阴奉阳违?还是皇帝怕那封信泄露出去,不得不写的含蓄温和,尽量不会刺激到世族的神经?
亦或者以上都有?
顾卿把信塞进亵衣和中衣之间,贴身放好。此事得等李茂回来再商议,她想多了也是无益,不如闭上眼睛静静养神。
作为一名儿科医生而不是政治达人,顾卿表示很头疼。她想的太多,五心烦躁,加之车子一直在颠簸、她起了个大早又跪又拜,还站在那大殿里呆了一个多时辰,已经累得不行,居然渐渐地靠在车厢上睡着了。
“奶奶,奶奶,醒醒。”
“奶奶,你别吓唬我,呜呜呜呜……”
“娘?娘?娘!”
好像有人喊她?唔,应该不是喊她。她才二十六岁,老公都不知道在哪里,当娘还早着呢,奶奶……奶奶一定是喊别人吧。
顾卿觉得自己飘在半空中,迷迷糊糊的,根本醒不过来。
“老太太这是怎么了!快叫两个健妇来,把老太太背回院子!”方氏急的要命。现在后院女眷就她一人,她和老太太早上好生生的一起出去了,回来时却是她一驾马车回来的,早就引起别人侧目了,这下老太太的车子停在正门外半天没有拉走,回头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消息来呢!
“奶奶这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李锐看着眼皮子一直在抖动的顾卿,“先别慌着抬,喊胡大夫来!”
“这里哪是瞧病的地方!”方氏身上诰命的内衫还没有脱,只在外面换了一身银鼠皮的长褂,裹着斗篷。“外面这般冷……”
“奶奶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怎么能随意搬动?胡大夫就在家中,等他诊过再来商议怎么处置!”李锐现在年纪已大,加之变声期的原因,说话之前向来慎重考虑,话绝不说二遍。他眼神之中带有厉色,话又有道理,即使是方氏也只能闭嘴。
“不是有丫头婆子跟着的吗?为什么老太太一个人在马车里!这是过年不能见红,年过完了,都给我乖乖去领罚!”
“回禀夫人,不是我们玩忽职守,而是太夫人从宫里出来就不让我们近身。我们都是坐后面的马车回来的,并不知道……”
“还敢狡辩!不能在老太太车厢外的车辕上坐吗?不能近身,不知道随时等着伺候?”方氏这已经是迁怒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是以温婉的形象示人,这一发怒,吓得伺候老太太的几个丫头只能噤声。
丫头们委屈的紧,老太太不给近身,她们几个未出嫁的女子,难道要抛头露面和车夫坐在一块儿?现在又这般的冷,她们可没有裘衣可穿……
李锐呆在车厢里,冷眼看着方氏在门口耍威风。要不是花嬷嬷今天咳嗽,不能伴着老太太一起去,哪里会有这些事!
就知道婶母是靠不住的!
奶奶究竟是在皇后那里经受了什么,怎么一回来就晕厥过去了?
李锐想起在“如是庵”见到的那位娘娘,心中开始对她无比讨厌起来了。
顾卿迷迷糊糊间,似乎看到了许多人。有她在医院里的同事,也有她经常去探望的那个得了白血病的孩子。那个得了白血病的孩子现在已经成功的移植了骨髓,可以在地上走了,她远远地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他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那才是她该呆的地方。救人、治人、让刚刚开始的幼小生命能够延续下去。
而不是陷在这里,陷在这里……
咦?她陷在了哪里?
她感觉到有一根针扎进了她的人中,又有许多针扎在她的指尖。
不要扎它!针灸没用的,她是……
她是得了什么毛病来着?
好疼啊。不是说针灸不疼的吗?为什么她这么疼?
一定是个庸医!
胡大夫在给车厢内的邱老太君施针,李钧、李铭和李锐三人紧张地在一旁等候。
刚刚他查验过老太太的脉相后,隐隐怀疑邱老太君得的可能是中风的毛病。
但因为邱老太君既没有口眼歪斜,也没有出现眼底赤红的情况,中风常见的抽搐也没有,一时倒不能确诊。
只是他用着叫醒昏厥者的法子施着针,折腾了半天,邱老太君除了眼皮翻动了几下,并没有任何要清醒的迹象。这里是门外,今年冬天又特别冷,寒风呼啸的所有人都在打哆嗦,这胡大夫却满头大汗,连拿针的手都不稳了。
李锐的眼神里像是有刀子一般盯着胡大夫的手。
“你行不行?不行就不要在府里受供奉了!”
“锐少爷,太夫人这是忧思过度,加之天寒气滞……”
李锐的神情,让早已被冷汗濡湿全身的胡大夫只觉冰冷刺骨。
“什么病!”李锐实在不耐烦听一堆辩证的话。
“恐是中风。”
什么?!李锐吃了一惊,皱起眉头。“祖母平日并无不妥之处。”
他一点也无法接受祖母可能中风的事实。他的祖父就是中风引起气血逆乱而死,最后一年躺在床上完全不能动弹。
明明是盖世的英雄,最后只能困顿于病床之上,那样憋屈的死去。
李铭一下子哭的更凶了。就连李钧的手也不禁抖了一下。
“哥哥,爷爷那时不也是中风吗!奶奶会和爷爷一样吗?我不要奶奶有事!呜呜呜……为什么过年不能找太医,我要进宫找太医!呜呜呜……爹……”
“若是前期,自然是极难发觉。现在就从脉象上看,并不能作准。要想确认,还得等太夫人醒来仔细问询。只是现在太夫人突然昏仆,若是不醒,小毛病也会变大问题了……”胡大夫用袖子擦着汗,“在下只能尽力施为。”
“现在能不能搬动进院?”
“若是中风,多有脑脉痹阻的情况,最好在醒来前不要搬动。锐少爷这一点做得极对。只是天寒,门口风又大,不如让马车驶进院子,在院子里治比较好。最好再让马车中暖和起来,以免太夫人着凉。若是夏天,还要除去太夫人的大衣裳,可现在不好搬动,天气又冷,还是谨慎小心为好。”
胡大夫的话一说,李锐和方氏立刻指挥着马车往边门里走,正门马车是进不去的。边门却可以走马车和轿子。马车走的极慢,李铭和方氏在马车里扶着老太太,四周垫着垫子,不让老太太受到一点颠簸。
“你们几个去取被子,你和你,去多拿几个暖炉、手炉来,随意在哪个院子里拿,去最近的地方。用布幔把将车四周障起来挡风,门房把炭盆移过来。”李锐边吩咐边让人备马,带来门口。“上次是哪个去请的白御医?”
白御医就是那个告老的御医,给他医治过鞭伤的。过年不能进宫请太医,只能去找那位御医了。只是今天是过年,他还不一定坐馆。
方氏连忙接口道:“是琦嬷嬷家的男人,在门房里听差的。”
李锐叫人去门房,点了那门子,好在门房里所有听差之人都会骑马。李锐放心不下,亲自骑马出门,让那门差在前面带路,两人一起去请御医。
布幔这种东西府里倒是有不少,是为了女眷出门踏青可以用来遮蔽的。年底库房刚刚清理过,送过来的倒是快。众人将朱漆马车四周围得密不透风,胡大夫担心车厢里气闷,让老太太更加气滞不通,便让下人们把车窗门都打开。
清水坊里还住着几户人家,那些门房看见信国公正门前的动静,立刻飞速回府去报。今天是百官进朝朝贺的时候,女眷也都刚刚从宫中回来。李茂出了京,方氏带着一堆下人在门口,那出事的就一定是邱老太君了。
住在这个坊内的人家只有几家,都是当年被赐宅的勋贵老臣,这些人家里当家之人原本想过来询问,看需不需要帮忙,再一看主持大局的是一女眷,只好又让后院女主人出来,再去问个究竟。
方氏虽然急的焦头烂额,但老爷临走时吩咐一定要低调、不要四处结交,加之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也就婉言相拒了。
李锐骑着马在内城里策马狂奔,幸好今天是三十,这里又是内城,街上走动的人不多,不然也不知道要撞到多少人。那门子不敢骑得像李锐那么快,只好在后面喊叫着指路,两人两骑很快就到了东市,找到了那白御医开的医馆。
已经到了年底,医馆里依然有两个药童看店,生病又不看年节,这白御医也算是宅心仁厚。白御医本就是京城人士,也没有回乡,李锐问清白老住的地方,连忙又跨上马去了白御医家。
他拿的是信国公府的帖子,又是嫡长孙亲自来请,白御医也不矫情,背着药箱,喊了两个医徒就走。只是白御医毕竟年纪大了,骑马未免强人所难,只能套了马车过去,倒让李锐恨不得身插双翼,替那白御医马车前的马儿拉车才好。
李锐去年到今年的变化极大,身形、样貌和声音都和以前判若两人,李锐刚刚上门来请的时候,白御医还以为遇见了骗子。
他曾经给那位嫡长孙诊治过,明明就是一个非常肥胖的小孩子!
可李锐拿的是信国公府的名帖,身后又跟着上次来请他的信国公府家人,白御医只能满肚子惊叹上地了马车。
在马车里,他还不停问车窗外的李锐是以何种方式瘦了如此之多的。要知道这世上瘦子变胖容易,胖子变瘦极难,很多人苦于肥胖而无法削减体重,这李锐才一年多的时间就已经瘦到可以见人,必定是有什么秘方。
可怜李锐心里五内俱焚,这车里的白御医还要东问西问,李锐只得暗自忍耐,吐出一句话来。
“此事全仗祖母的手段。”
那白御医听了这话,对这位信国公府久负盛名的邱老太君倒起了好奇之心,也盼望着这马车能够再快一点了。
此时顾卿一点都不想醒来。自她穿越到这个老太太身上以来,一直睡眠不好,像是睡得这样舒服,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她晕的轻松,周围的人却吓得不行。老国公死于中风,医治老国公的那位家医辞职回乡,这胡大夫是后来进的府。他对中风也颇有研究,可也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明明并不严重,却就是不醒的情况。
方氏一直在旁边侍候,听到胡大夫的话,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刘嬷嬷说的那番理论来。
这府里出的事一桩接一桩,邱老太君的性格也与原来大不相同,可是她那婆婆原本就不怎么交际,知道她本性的更少,说出去了,也没人会信她。
前一阵子,她托家中去找灵验的神婆,又不敢说是疑心老太太,只好往“府中阴气太盛会影响到她的子嗣”上说。她娘信以为真,四方打听,终于找到了一个可靠的婆子。
那婆子用“擅长替妇人调理身体”的名义进了府,她私下考验了一番,果然可以请神灵上身,甚至不用张嘴,身体里也能传出声音来,遂心服口服,一直用丰厚的待遇养在府里。
一定是皇宫里龙气太盛,这缠着老太太的妖孽定是在皇宫里呆的久了,被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龙气给刺激的出了什么纰漏!此时正是妖孽最虚弱的时候,神婆一做驱赶,说不定立刻就能让老太太醒过来。
再说了,就算是他们这种达官显贵之家,遇见家中有人生病,蹊跷不好的,请人驱邪的也大有人在,她这么做也不算胡来。
最主要的是,管家的是她,等老太太恢复正常,大家只有夸她的。现在正是好时机,老爷不在家,李锐也出去寻那白御医去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一想到没人可以阻拦她,她心里不知道触了哪根筋,就一直绕着这个念头丢不开,索性下定决心去做,也顾不得以后有什么后果了,连忙派人去请“柳嬷嬷”。
“铭儿,到娘身边来。你在那里一直哭,倒扰了胡大夫医治。”
方氏向李铭招招手,示意他下车。
谁料李铭完全没有她想的那么听话,而是擦擦眼泪,摇着头说:“我不哭了。我要在这里陪着奶奶。”
“过来!”方氏冷下脸,“不要让娘再说第三次!”
小孩子阳火低,要是驱邪时被冲撞了,她还真不知道去哪里哭呢!
李铭见她娘柳眉倒竖,委委屈屈地下了车。他自小被娘管教惯了,还是很怕他娘生气。方氏把他支走,要他去持云院里找丫头拿各种老太太常用的物件,李铭虽然满心不乐意,可哥哥走了,也只有他能指挥那些下人,也就去了。
没过一会儿,那柳嬷嬷带着“家伙”过来了。
“堂婶,此事不妥,当今圣上不喜巫神占卜之行,曾经三令五申乡间不可迷信鬼神,乡间尚且如此,堂婶如今这样做,若是被御史知道了,怕是要被弹劾的!如今叔父不在家,婶母还是谨慎为好……”
李钧都不知道为何突然会冒出个巫婆来,但他生性鲁直,觉得此事大事不妙,就一直拦着那巫婆不让她接近马车。
他家中嫡母虽然也很蛮横无知,却从来不信这些东西。他这婶母明明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怎么会相信如此无稽之谈!
方氏见李锐走了,她那儿子也被她支开了,却又冒出个犟头来,气的那叫一个银牙乱咬。她是女眷,又不能对李钧动手,只好指挥起几个家人。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请’堂少爷让开!老太太这么久还没有醒,一定是进了邪,快让柳女给老太太看看!”
方氏管着府里已经有七八年,虽然平日里以宽厚示人,但依旧是一副主母的做派,阿谀的人也多。此时只是要拉开一位新来的堂少爷,自然有许多曲意逢迎的下人们上去拉扯那李钧。
只是李钧身材魁梧,又是成年男子,下人们也不敢用力,拉扯间难免难看,再加上李钧一脸正气,下人们心中未免有些心虚,一时倒是僵持住了。
胡大夫一直在给老太太搓热手心,通经活络,眼看着来了一个巫婆,心里一声惨叫。
这巫婆之流,行事向来难测,若真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到底算是他医治不利,还是巫婆装神弄鬼害的人,那真是说都说不清楚。他做这家医这么多年,一直滋润,这一年来却连续见到两次凶险,现在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他一边尽力施为,指望老太太快点清醒,一边看着车外,恨不得那李钧也能像李老国公那样力大无穷,把那些下人甩出去才好。
老太太院子里的“四云”也护在车前,不过她们心中对方氏的话也是将信将疑。
老太太怎么施针都不醒,看起来确实蹊跷,也许让些灵验的高人看看,说不定能找到问题的症结。只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婆子实在无法让人信任。若真是什么高德大僧,得道的真人,说不定李钧和她们也不会如此忌惮。
她们全靠着老太太才能过上好日子,真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四云也准备豁出去了。
话说李锐去请御医,跟在马车后心急如焚,实在等不及白御医那马车的速度,告罪了一声就往家里狂奔。
他骑马回了府,也不下马,直接驾马入了后院。等到了后院的门前,却见老太太的马车前站着一个穿着一身红衣的中年女人,脸上抹着鲜血,脚下踩着火盆,怒地一声大喝:
“什么人!居然敢在信国公府里造次!”
他跟着两位武师学的是沙场上的本事,每天都在练习“杀气”,气运丹田沉声厉喝之下,那叫一个石破天惊。
那女人转过头来,看向门口,只见双眼白翳,脸上有血,看起来甚是吓人。
“锐弟来的正好!快拦住那要扶乩的神婆!”李钧大喜,也不挣扎了,随便下人怎么将他拉扯,嘴里却是不停:“巫乩之事太过荒诞,快劝劝婶母,婶母要给堂祖母驱邪!”
李锐“噌”地一声下了马,手持着马鞭,犹如凶神恶煞一般对着那神婆步步逼近。
那叫做“柳女”的中年神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吓人的少年,但她走南闯北,见过不信她的人也不知道多少,一点也不慌乱,甚至还能做出高傲的姿态,运起“腹语”,也不张口,用着怪异的声音说道:“吾乃九天玄女座下……”
她这不张口就能发声,且声音截然不同的情况,实在是让其他人瞠目结舌。
难不成真是有本事的神人?
方氏露出了得意的神色来。
这可不是什么假货,而是她娘特意打听过的。这神婆来自南方,曾经驱过无数鬼神,可以请好几位神明上身。若是状态好的时候,还能请来送子娘娘,最是灵验……
“装神弄鬼!”李锐冷哼一声提起马鞭,兜脸兜脸地给了柳女一记!
这马鞭向来是又短又硬,这一记既快且重,直劈得那神婆的脸从中间直接裂开一道大口子,血流不止。
只听得神婆大叫一声,捂住了头脸。李锐伸出一脚,踹中那神婆的腰际,将她远远地踢了出去。
府里除了当年的李老国公,从李蒙到李茂都是文人,只会几套五禽戏这样健身的拳法,府里许多都是这些年才进的新人,哪里见过这般暴力的举止!
李锐提起马鞭,指着神婆,眼睛却瞟向方氏。
“奶奶刚从宫中回来,她年老体弱,今日里又劳累一天,累出病来是正常的。到底是哪个搞来这么个家伙?猪油懵了心不成?”
方氏气急,正要辩解,李锐空甩一鞭,不让任何人说话。
“婶婶!”李锐的眼神像是要随时要择人而噬一般。他低着沙哑的嗓音,脸色铁青地说道:“请谨言慎行!若宫中有邪,邪是何物,谁身上带邪?”
“这是拖着全府上下都不要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