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节

  徐慨神色淡淡的,站起身来,掩饰住不太安分的某个地方。
  含钏眉色间有些许为难,“今天的一百张还没写完...缺一张一个手板子...我左手真不能再挨板子了...再挨我这左手就别想拿锅了!”
  徐慨认命地叹了叹,“你背吧...我来帮你写...”
  含钏先是一喜,紧跟着又是一忧,“...上回别人帮我写,可是被郑姑姑一眼看出来的...”
  徐慨抿了抿唇角,伸手又铺了张纸,拿起笔三下五除二“唰唰”写完,放到含钏写的旁边作比对。
  含钏瞠目结舌。
  这...这...这写得也太像了吧!
  徐慨忍住笑意,“有句话说,世间的美大约都是相似的,丑却丑得各有特色——要像抓住你的特色,就抓住你眉毛胡子一把抓的写字风格便是,做到个七八分像,是很容易的。”
  含钏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厮又在嘲弄她呢!
  可惜的是,等她反应过来,徐慨已经伏案开工了。
  清俊冷淡的少年,紧抿嘴角,深夜帮她赶作业...
  含钏忍不住笑弯了眼,端起书来嘟嘟囔囔地背出声来。
  ......
  徐慨写得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帮含钏扫清了后续,清理纸页的时候,余光瞥见了含钏的课程表。
  一看吓了一跳。
  上午针黹、礼仪、点茶,下午经义、古琴、棋弈...晚上还要抽问和检查,完成一天的学业后还要回来写大字...
  和国子监的强度差不多了。
  徐慨抹了把额汗,隔了一会儿,方移开眼笑了笑。
  第二日,曹家收到了李三阳送来的一只眼睛绿油油的像宝石一般的小橘猫,一个笼子,笼子里装了一只五彩缤纷的鹦鹉哥儿,还有一只大大的青瓷釉碗,里面养了三两条锦鲤。
  李三阳笑着同薛老夫人产说道,“...奉了秦王殿下的命令,送些猫儿鸟儿给大小姐玩一玩,打发打发时间。”
  “京里的小姑娘、奶奶夫人们都爱养猫儿狗儿的,请大小姐先养着,往后等养出感情了,一并搬了就是。”
  薛老夫人挑了挑眉。
  老四这是几个意思?
  含钏听得微愣,徐慨昨儿不是看到她的课表了吗?她哪有时间养猫养狗的呀?
  3.25
  今天加班到现在...
  请个假...
  欠的更要么本周六还,要么四月初还..
  鞠躬致歉。
  第三百六十五章 糯米
  薛老夫人的目光在那只和巴掌差不多的小橘猫、聒噪浮躁的鹦鹉哥儿,还有几条傻傻憨憨、只知游来游去的鱼儿身上打转,隔了一会儿才把眼神重新移到李三阳脸上。
  老四可真是个有意思的少年郎。
  送来这些个花鸟鱼虫,表示立场——小含钏养养猫逗逗鸟,安安稳稳做贵妇王妃即可,没必要搞得这样乏累的意思?
  薛老夫人抿唇笑了笑,“既是秦王爷的礼,老身就收下了。”看了眼含钏,“只是近日家中请了几位十分有道行的姑姑、嬷嬷,猫儿鸟儿的,倒是都顾不上了。”
  无论嫁谁,都不可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丈夫的情意与庇护上。
  有丈夫的维护自然是好。
  可丈夫又不是一堵墙,就算是一堵墙,大风一吹,该塌就塌,该倒就倒,最后留一片白茫茫世间,唯有自己。
  当家主母应从容、大气、淡定、冷静、理智,读经义明是非,练针黹显贤惠,学点茶、插花便是随大流、可八面玲珑交朋友...更别提还没提上教学日程的庶务、人际、话术...
  李三阳见薛老夫人神色淡淡的,异常恭顺地躬身道,“是是是,略有耳闻略有耳闻。”没抬头,态度也一如既往地恭顺,又从长随手中拿了一包被靛青色麻布包住的包裹,呈到薛老夫人面前,比对徐慨态度还有恭谨,“这是为大小姐四下搜罗的字帖名帖,还有一些个好看好玩儿的书,就像大小姐喜欢的《醒世迷梦录》——书中处处有黄金,也不一定非得要那些个刻板又死气沉沉的书才能教好人呢。”
  李三阳说完很忐忑。
  他的老天爷哟。
  这可是自家未来主母的嫡亲长辈。
  而他家那个不成器的王爷,因为心疼贺掌柜的课程表排得太满,妄图插手未来主母的学业...
  人还没嫁呢!
  还不是你徐家的人呢!
  这可注定是个苦差事!
  他一点儿也不想来——把未来主母的祖母惹翻对他有什么好处?
  可架不住秦王一句话,“薛老夫人并非迂腐固执之人,若真乃固执礼数的老太太,又岂会容忍她家姑娘时不时地去‘时鲜’看店?”
  想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
  若真是个迂腐又穷讲究的,他家未来主母日子能过得这么舒心?
  还有,漕帮是民间帮会出身,处事机敏变通,并非固步自封之辈...
  如此想来,李三阳松了一口气,到底还是一手抱着猫、一手溜着鸟,身后的小厮还捧了一台漂亮的鱼缸...跟逛花园似的来了曹家...
  如今气氛...倒是有股诡异的尴尬,以及一种隐约的压迫感。
  李三阳头低了又低,把自己的脸藏好——只能寄希望于时间长了,未来主母的长辈能忘记掉自己的长相...别给自己穿小鞋吧...
  隔了一会儿,薛老夫人眼角抬了抬。
  薛老夫人身边的童嬷嬷笑着接过那提书,薛老夫人抬眼看了看李三阳,似笑非笑地开了口,“...李长史还有猫儿狗儿的要交给咱们家吗?若是没了,童嬷嬷就请长史大人去花间吃点点心吧——新执制发的乳酪枣泥卷,好吃的呢。”
  李三阳装作听不懂薛老夫人的调侃,埋头跟着童嬷嬷出去了。
  刚一出去,李三阳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心有余悸地往回看了看——他光记得漕帮是民间帮会出身了,却忘记漕帮杀人不见血的传闻...漕帮的当家老太太能是个糯米老太太吗?
  ...
  堂内。
  地上翻着一只猫、一只鸟、三条鱼。
  薛老夫人和鸟笼里的那只聒噪的鹦鹉,大眼瞪小眼。
  隔了一会儿,老太太嫌弃地蹙眉,“把猫送到‘时鲜’抓耗子,鸟儿送到白师傅处,这几条冲到咱们家的湖里放生了吧——这鱼和京城的人一样可怜,住的地方巴掌大,一辈子能游几圈呀?”
  “祖母!”
  含钏有点舍不得趴在青石板上那只小橘猫,她一直都想养只猫,梦里是养猫徐慨要咳嗽,在掖庭时自己都朝不保夕,就别去祸害小猫了,到了“时鲜”她还没来得及起心思养猫就被曹家薅回来了。
  如今有只漂亮又瘦弱的小橘猫出现在她眼前。
  她...
  她真是垂涎欲滴呢!
  “您就让我养吧..鸟儿要闹,要扰您休息,就把它送到“时鲜”揽客去...鱼儿您随意放生都行,只是这小橘..”含钏看着小橘猫清晰漂亮的斑纹,饥渴地咽了咽口水,“您就让我养吧!我一定好好念书!写大字!再也不给郑姑姑打我手心的机会了!您就让我养吧!养吧!养吧!”
  薛老夫人不太爱养这些东西,小时候还行,长大了就四处蹦跳,看着烦心,再看孙女淅淅沥沥如雨水冲刷过的眸子,抿了抿嘴,终于妥协,“行行行。养养养。只是...”
  加了个条件。
  “等长到成年后,就送走。大猫若习性不好,在家里又是咬木头、又是在岸上追着鱼儿跑...看着不高兴。”薛老夫人想起女儿曹十月养的黑猫,名唤“捕头”,原先在漕帮家里无法无天,连她的屋子也敢闯进去随意便溺,她要打“捕头”,月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拦在跟前,说什么,若是要打“捕头”,就先打她...
  结果最后,月娘也被揍了,捕头也被揍了。
  丢了夫人还折兵。
  薛老夫人想起回忆,不自觉地笑起来,“既是你要养,你便好好教,若是脾性不好,甭怪祖母要送走。”
  毕竟家里不懂事的扁毛畜生,只能有一个。
  含钏赶忙点头,将小橘捧在怀里,干干净净又奶香奶香的,一看就是李三阳把它照顾得很好。
  薛老夫人看着含钏满足的神色也笑起来,眼神再落到那提书上,笑淡了淡,想了想道,“...老四说得也有道理,灵活有趣的东西这么多,咱们也要有的放矢、寓教于乐,一味强扭,瓜也不甜...”
  过了晌午。
  含钏就收到了一张新的课程表。
  含钏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划掉了针黹与点茶,多加了庶务与算数?
  算数?
  打算盘?
  老太太凭什么认为,算算数和打算盘是灵活有趣的东西!?!?
  第三百六十六章 白糖糕(上)
  虽然不想上庶务和算数课,可经过一番冷酷无情的讨价还价,薛老夫人最终答应,只要含钏好好学,就能让她长长久久地拥有小橘。
  含钏沉吟半晌,最终败在了小猫咪湿漉漉的眼神下——
  上午学经义练大字,下午学庶务和看账册。
  其实是减负了来着。
  毕竟把先头晚上练大字的时间放到了上午,下午的庶务和对账册,其实含钏都不憷——毕竟经营过食肆,知道比价、采买、清货和实际用货的区别,跟在钟嬷嬷身边帮她打理过庄头和林地,如今无非是将打理一百来个钟嬷嬷的产业...除了数量多点儿,别的倒也是殊途同归。
  难就难在打算盘。
  比练大字还难。
  练大字,听了徐慨的点拨,或是练习她比较熟悉的文稿,或是在练之前先将稿子读熟,照着徐慨的法子,心里过三遍,手里画三遍,再照着字帖落笔时,倒确实是多了几分从容,这叫啥?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
  郑姑姑看了几次,也没表扬,就高深莫测地点了几下头,让含钏练字的那颗心死灰复燃了,蓬勃向上了,不屈不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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