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一章
  头疼、口干、燥热,顾君瑜觉得自己像一只干涸的鱼,正曝晒在太阳下。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了另一个自己。
  他清醒自己在梦中,就是醒不过来,一种噩梦缠身的感觉。
  水,他急需水,以解此刻的干渴和肠胃的火灼感。
  正想着,下颚忽然被人捏住,嘴巴也被迫微张。
  他睁不开眼,但能感触到。
  对方的力道不大,应该是个女性,而且是个年轻女性,贴上他皮肤的手指很细腻。
  苦涩的药汁迅速弥漫他的口腔、沿着食道流入脏腑,缓解了他的痛楚。
  然而这点汁水只是杯水车薪,顾君瑜想要摄取更多。
  大抵是求生欲最终战胜了一切,他用力吮住这救命之泉,贪婪地吮吸。
  苦涩味渐渐淡化,取而代之的是清甜的味道,甚至有些温软。
  不对!
  这是……
  顾君瑜猛然睁开眼,对上一双清澈明亮的黑眸。
  也不知是不是从未这么近距离地看过谁,这一瞬他的心颤了一下,时间也仿佛凝住了。
  意识渐渐清明,顾君瑜慌忙松开唇上的力道,放开了他的“救命之泉”。
  活了二十八载,这是他经历的最荒唐、最尴尬的场景。
  “抱歉!”顾君瑜哑着声音道。
  “夫君既然醒了,就起来喝药罢!”
  少女垂下长睫,掩住了那双漂亮的眼睛,白皙的脸颊爬上一抹红晕。
  她将药碗放到床头柜上,搀扶顾君瑜起身,悉心地放了一只靠枕在床头。
  温香扑鼻,顾君瑜想婉拒,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连从床上坐起都艰难。
  向来处变不惊的顾教授面上不显,心下却凌乱如麻。
  虽然难以置信,但他刚才的梦……成为现实了。
  更准确点说,他穿越了,而且穿到了一本小说中。
  他脑海里凭空多了许多信息,不属于他的经历和生平。
  他现在的身份是锦国废太子,因被人诬陷造反,流放到了黔州。
  眼前少女是他的妻子,长信侯府嫡长女陆沉菀。
  而这一切又都与他最近在实验室没收的一本小说吻合。
  顾君瑜没有看小说的习惯,那日他将学生的小说没收后,好奇之余翻了几页。
  书中有名废太子和他同名同姓,没出三章就死了。
  “家中无勺子,夫君且将就一日,我明日再买。”陆沉菀的解释将他的思绪拉回。
  她将药碗递到顾君瑜唇边,语态落落大方,只是耳根还泛着红。
  顾君瑜手臂酸软无力,只好就着陆沉菀的手喝。
  中药又苦又浓,难以下咽,与之前半梦半醒间的味道截然不同。
  他皱眉,一口喝完,嘴里的苦味迅速弥漫到每个味觉细胞。
  大概是原主本就阴郁寡言,陆沉菀也没与他多话,伺候他躺下后,便端着药碗离开。
  顾君瑜却久久未能平复。
  他几度闭眼睁眼,也曾试图强迫自己从这怪诞的梦境中醒来,最终依旧徒劳无功。
  他死了,死透了。
  他在调研的路上被一辆失控的油罐车侧翻倾轧,怕是尸骨无存。
  眼前这一切不是梦。
  这房屋虽然宽大,却十分简陋,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屋内只有一床一桌,还是十分简单的老旧木桌。
  书中的顾君瑜是已故的明德皇后独子,也是当今皇上的嫡长子,被废除太子之位后,人称安王,皇上大概是希望他安分守己吧!
  原主“造反”未遂,按理当诛,老皇上看在先皇后的面上,对他网开一面,留了他性命,流放黔地。
  原本老皇上给他安顿的是一户三进式的住宅,不料才入住几日,便起了一场火灾,原主险些命丧火海。
  好不容易逃过一劫,搬到城郊庄子住下,原主又大病一场,于是顾君瑜便穿到了这具身体里。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命中缘,顾君瑜和这位废太子连容貌都长得十分相似。如果非要说什么不同,可能就是安王比他年轻十岁。
  这巧合不禁让顾君瑜怀疑是自己穿越了,还是他做了一场关于未来世界的梦?
  顾君瑜回顾了原主的经历,习惯性想扶一扶鼻梁上的眼镜,不过伸手却发现自己已不再是农学院的教授,而是锦国的废太子。
  顾君瑜一生致力于研究农作物遗传学,从不信穿越轮回,也未想过自己会遭遇这种离奇经历,现在他有些后悔没将那本小说仔细读完。
  安王在原小说中是个微不足道的配角,他的戏份主要是为男主顾云轩夺嫡以及陆沉菀自刎做铺垫。
  如果没有他的到来,安王会在这场大病中悄然而逝。
  安王是老皇上一心栽培的继承人,其生母明德皇后生前端庄敦厚,素有贤名,深得皇上喜爱与追思。陆沉菀是开国功臣之后,书中安王身死,皇上会召陆沉菀扶安王灵柩回京。
  顾云轩在文中是绝对男主,身边的女性角色不少,陆沉菀扮演着白月光一角。
  不过入京之后,陆沉菀的处境并不好,最后为保清白,以死明志。
  冷风穿过破败的窗牖吹进来,顾君瑜打了个寒噤。
  他刚才睡着的时候出了很多汗,现在背心都还是湿的,被风一吹,简直透心凉。
  不知是不是药起了效,顾君瑜此刻头脑清醒,除了身上乏力外,并无其它不适感。
  就连之前的头疼和火灼感也缓解了许多。
  呀吱一声,门又开了。
  陆沉菀提了一桶热水进来。
  面对比他实际年龄小了一轮的妻子,顾君瑜心情万分复杂。
  陆沉菀和太子成婚当晚,太子便被人叫走,之后便是“东窗事发”。陆家祖上是开国名相,陆太傅更是当初扶植皇上登基之功臣,陆氏一族若是与太子划清关系,完全有机会脱身。
  不过陆沉菀不顾众人劝阻,最后选择和安王一同流放,这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顾君瑜看过小说前半段,倒是能理解陆沉菀。
  陆沉菀和太子之前并未见过面,要说感情肯定是没有的。
  陆沉菀生母已故,陆信霖的续弦王氏是个绵里藏针之人,眼界小,容不下陆沉菀。
  王氏手段高,并不去谈太子与陆沉菀的关系,转而差人传谣,说陆沉菀与四皇子顾云轩有悖常伦,四皇子雪中替陆沉菀求便是最好的证明。
  这一招逼得陆沉菀连留在京城的机会都没了。
  从京城到黔州路途迢迢,陆沉菀对安王倒也尽心尽责。
  不过安王从太子变成罪人,还被冠以造反罪名,永无回京之日,这落差对他打击太大,安王性情大变,对身边人和事皆很冷淡。
  这倒也方便了顾君瑜,就算他沉默不言也不会引人怀疑。
  陆沉菀接连提了几桶热水,倒入墙角处被一块粗麻布遮起来的浴桶中。
  顾君瑜看她长得清瘦,提水十分卖力,不由想起她以前也曾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侯门嫡女,心下有些唏嘘。
  他强撑着从床上坐起,这一动,又出了一身虚汗。
  “夫君,你要起来直接唤我便是。”陆沉菀听见动静,朝床边走来,给他穿鞋,搀扶他下地。
  顾君瑜一时不知当说什么,只淡淡嗯了一声。
  这具身体久病在榻,缺乏锻炼,他若想及早恢复,便得适当下地活动。
  两人无言,屋内气氛一片沉寂。
  陆沉菀比他矮一个头,两人距离亲近,顾君瑜能清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顾君瑜生前忙于各项学术研究,没空恋爱,单身了二十八年,从未与异性有过这样的亲密接触。
  他虽对眼前少女没有丝毫旖旎之情,但这种感觉终究让他不自在。
  “你给我找一根拐棍,随便一根木棍也行,我可以自己杵着走。”顾君瑜道。
  陆沉菀微微有些诧异,侧头看了他一眼。
  因隔得近,陆沉菀这一侧头,也给了顾君瑜惊艳一瞥。
  原小说用了许多笔墨写陆沉菀才貌双绝,如今看来,倒也没有夸张。
  小姑娘长得极好,肤色如水蜜桃般粉白,眸若春水,即使身穿布衣不施粉黛,也丝毫不减她身上的清丽之姿。
  “我迟些给你做一根。”
  她的声音清越,又带着点软糯,甚是好听。
  顾君瑜嗯了声,“辛苦你了。”
  “夫君今日很客气,你我既为夫妻,不用这么见外。”
  顾君瑜:……
  陆沉菀搀扶他走到墙角之处,顾君瑜瞥见被帘布遮住之处是一只浴桶,桶里盛满了热水。
  他这才忽然意识到陆沉菀扶自己下地的目的。
  “夫君,你身上湿了,我伺候你沐浴。”
  顾君瑜还没来得及开口,陆沉菀就动作自然地摸向他腰间,熟稔地拉下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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