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v三合一

  闻时愣了一下, 矢口否认:“没有。”
  谢问不大相信:“真没有假没有?”
  闻时不吭声了。
  其实他想说的确实不是这个事,但架不住对方这么问。
  也许是因为楼道昏黑又安静,又或者是谢问站得太近, 声音压得太低。他现在有点听不得谢问说话。
  结果对方又开口了:“行了不逗你了,没饿就行。我——”
  闻时打断道:“你别出声。”
  谢问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闻时摸着耳根的筋骨,脸朝旁边偏开一些。默然许久,才拧着眉转回头。声音透着微妙的烦躁:“因为你越说我越饿。”
  楼道霎时安静下来。
  三楼的人语声隐约传来,模模糊糊,像某种窃窃私语。
  谢问转头朝上面望了一眼, 又转回来。
  他垂眸看了闻时一会儿, 说:“那为什么要忍着?”
  刹那间,属于谢问的煞气溢散开来,仿佛所有魑魅魍魉都纠缠在一起, 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却又轻飘飘的像夜半更深下的雾, 将闻时整个儿拢在其中。
  这一瞬往往会给人一种错觉, 好像被人很轻地抱了一下。
  但闻时只碰到了雾。
  那些东西似乎已经熟悉他了,很快顺着指尖涌进了他的身体,一点点缓解着那种焦灼的饥饿感。
  而谢问始终站在那里没有动过, 跟闻时隔着一级台阶。既没有上前, 也没有远离。
  不知道为什么, 他身上的煞气比之前还要重, 重到闻时阖着眼也看不清他, 只能看到金棕色的梵文印记压在业障中,无声流动。
  闻时抬了手, 想扫开那片浓黑, 却不小心碰到了某个温凉的东西。
  他惊了一下, 忽然意识到,那是谢问垂在身侧的手。
  那只手似乎迟疑了一瞬,轻轻撤让开来。
  煞气骤然收拢,闻时也回过神来,蓦地收回了手。
  楼道里依然一片昏黑,三楼的人语声依然没停,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
  闻时没吭声,收回来的那只手还缠着棉白线。
  笼里的谢问没戴手套,指尖的触感很真实,温温凉凉的,似乎还残留在闻时手指上。
  他轻轻蹙起眉,拇指摩挲了两下,细长交错的线就绷在指节间,缠得有点乱。
  “饱了么?”还是谢问先开的口。
  “嗯。”闻时低沉沉地应了一声。
  其实两次他都不算真的饱,因为两次都被匆忙打断。但打断的瞬间总是很微妙,他说不清,自然也不想提。
  闻时垂着眼皮咬开手上的线,一边重新缠绕,一边往楼下走,“下去么?”
  “好。”
  谢问点头,落了两步跟在后面。
  走了几步闻时才想起来,他这次忘了跟谢问说谢谢。
  可现在再提,又有些没头没尾,只得作罢。
  他们下楼很快,步子没停过,转眼就从一楼的安全通道门里出来了。
  一楼大厅问询台那亮着唯一一盏灯,只能照见半边区域。老太太趴在那边,肩膀吊着,不知道在摸索什么。
  因为太瘦的缘故,她的身体总是空荡荡的。就像有人用衣架挂了件寿衣,胆小的人看了实在瘆得慌。
  但闻时胆子比天大。
  他盯着那个背影看了几秒,终于想起之前被岔开的问话。
  “你看清她饭盒里那个戒指了么?”他对谢问说。
  谢问说:“差不多吧,看清了。我眼神还可以。”
  闻时:“你没觉得戒指有问题?”
  谢问:“什么问题?”
  闻时狐疑地盯着他的表情,片刻后说:“戒指是假的。”
  谢问很认真地在讶异:“假的?什么意思?”
  闻时木然地看着他。
  对峙了好几秒,谢问笑着投降:“算了,比干瞪眼我肯定比不过你。还是老实交代吧,戒指我弄的。”
  闻时一脸“我就知道”的模样。
  他是傀师,还是最精通的那种,那个假戒指在他眼里根本藏不住形。
  这其实也是傀术,最最简单的一种,稍微有点资质的人翻翻古书就能学会的皮毛——造一个死物。
  老太太吃到的那枚戒指就是这样的死物。
  在场的人里面,张碧灵显然学的是符术,废物小点心和夏樵就更别提了。唯一可能作妖并且乐于作妖的,就只有谢问。
  闻时问:“你弄个假戒指干嘛?吓唬鬼吗?”
  别说,效果是真的拔群。
  历来只见过笼里的东西把人吓吐,没见过人把他们吓吐的。
  谢问是头一份。
  “那么大年纪了,我吓唬她干什么。”谢问哭笑不得,他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确实不像是会吓唬老太太的人,但是……
  反正闻时觉得他不是什么安分的主。
  “我只是想试试。”谢问解释道。
  “试什么?”
  谢问不答反说:“咱们俩一起被追过,你记得那位司机戒指长什么样么?”
  闻时:“不记得。”
  谢问:“?”
  他愣了一下,又轻轻“啊”了一声想起来:“对了,你没怎么回头,你背着我呢。我倒是趁她离得近,看了几眼。”
  闻时没好气地说:“然后呢?”
  谢问:“她那戒指也是个金圈,但这边有花纹。”
  “有花纹?不是素圈?”
  “不是。”
  那就值得推敲了。
  闻时看向问询台,忽然大步走过去,拍了一下老太太的肩。
  对方猛地一惊,回过头来,蒙着白翳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闻时。片刻之后,她又慢吞吞地转回去,在问询台里里外外摸索。
  问询台底下是个窄窄的缝、她蹲下身,把脸伸进缝隙里。
  她动作异常扭曲,脸几乎转了180度,贴着地,片刻之后又从问询台另一端探出来,扁平的脸跟闻时来了个面对面。
  老太太:“……”
  “你在干什么?”
  老太太嘴唇开合,轻飘飘地说:“找戒指,金戒指。”
  闻时朝台子上看了一眼,老太太的手帕摊在那里,里面空空如也。谢问水平有限,弄出来的假戒指没撑多久,这会儿已经消失了。
  老太太却还是在找着:“她可能丢在这边了,我给她找找,没有别的事,就是丢了,丢了。”
  “不小心、不小心。”她又把头缩回去,爬起来,带着一身的灰尘,颤颤巍巍地找着,“结婚戒指哪能这么不小心呢,我得找找。”
  闻时转头看向谢问。
  谢问轻声说:“发现不对了没?”
  闻时皱着眉退回来:“如果追我们的女人是笼主,戒指在不在她手上,她心里最清楚。老太太又是笼主意识的延伸……”
  她不是笼主本人,也许反应会稍微慢一点,但不至于到现在还把假戒指当真,慌里慌张到处找寻。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闻时低声说:“笼主另有其人。”
  就在那些看似平和的店主之中。
  ***
  三楼,裤装店铺里。
  格子衬衫他们正盘腿坐在地上,像一窝鹌鹑,一个挤着一个,谁都不愿意落单。
  “卷轴门下面有条缝。”有人把脚往后缩了缩,害怕地说。
  周煦不耐烦道:“看见了,特地留的。之前我也留了,你们怎么不说?”
  “之前没注意。”那人讪讪地说。
  夏樵个子小腿短,坐在柜台上两条腿都悬了空。
  他看着周煦那熊样,忍不住说:“你知道的还挺多的,你学的是哪派啊?跟你妈妈一样用符吗?”
  “关你什么事?!”周煦不知被戳到哪根筋,怒道:“管好你自己。”
  夏樵有点懵:“我好好问你话,你怎么这样?炮仗精啊?”
  “还好好问呢。”周煦捏着嗓子阴阳怪气,“专挑雷区聊,狗屎。”
  骂完他就不理人了,背对着所有人坐在那边怄气。
  夏樵无辜被喷了一通,委委屈屈地闭上嘴。不过他还真的戳中雷区了。
  周煦出生的时候资质不错,小时候又在本家住过好几年,每天跟着最厉害的两个人打转,天天听小姨张岚讲判官的传闻八卦,听小叔叔张雅临掉书袋,告诉他判官什么什么可为、什么什么不可为。
  他对判官的各种事如数家珍,按理说,该是个继承家业的好苗子,可是被他妈给折了。
  张碧灵不让他学实际的东西,从不带着他进笼,也不准别人带,怎么闹怎么吵都不行。
  所以他的叛逆期要比别人严重点,冲谁都没个好脸,尤其是张碧灵。
  众人皆无话,在店铺里闷着,气氛紧绷又糟糕。
  忽然,夏樵瞄见角落的门缝外有一道影子,被卷轴门的棱纹映得有些扭曲,却一动不动。像什么东西站在门外,无声地看着他们。
  他寒毛直竖,把晃荡的脚缩上来,用手肘拱了拱后面的人。
  “拱我干嘛?!”周煦说。
  夏樵:“嘘——”
  他拍拍周煦的肩,指着那道影子,用气声说:“是你妈吗?”
  周煦:“是你妈。”
  夏樵本来正哆嗦呢,被他这么一骂,气得不那么怕了。
  周煦又说:“那里有个垃圾桶,有影子不是正常么。看你怂的。”
  夏樵正要接话,另一侧的卷轴门突然响了一声!
  他猛地转头看去,就见两只皮肤泛白的手从门缝底下伸进来,手指有点浮肿,无名指上带着一枚戒指,勒出了红印。
  “卧槽!”
  他惊叫一声,吓得周煦也跟着一蹦。
  紧接着,那两只惨白的手扒住卷轴门一个使劲——
  门被“哗哗”抬起,露出张碧灵的脸。
  周煦翻着白眼长处一口气,冲夏樵说:“这回是我妈。”
  “什么你妈我妈的?”张碧灵可能以为他又在乱发脾气,进来的时候皱着眉。
  她手肘上挎着个不知哪处翻来的帆布包,还有一个烧水用的电水壶,旧虽旧,看着还算干净。
  她把帆布包搁在柜台上,从里面拿了一袋一次性纸杯,还有一瓶碘酒和一盒创可贴,以及一小沓黄表纸。
  “你那鼻子还是处理一下吧。”张碧灵把碘酒递给格子衬衫,
  他被电梯削了鼻尖上的一点肉,总是淅淅沥沥往下滴血,沿路都是他的痕迹,衬衫也弄得斑驳不堪,远看实在有点吓人。
  “我这血好像止不住。”格子衬衫脸色煞白,慌张地说。
  “正常,在这就是这样。”张碧灵说,“所以千万不要再受伤了。”
  她说着便在柜台里坐下,抓着黄表纸和笔开始画符,夏樵勾头看了一眼,根本没看懂。
  张碧灵冲他笑笑,说:“沈老爷子不用符,你可能看不习惯。我来的时候没料到这笼麻烦,带的符纸不够用,现画一点,先把这个店铺给护上,免得再出意外。”
  她画符很快,一笔一张,看得出来从小没少练习。
  很快,她就拎着四张符纸出来,在店铺四面各贴了一张。
  “这个有什么作用?”夏樵问。
  周煦抢着说:“这个放在以前叫封城符,当然了,厉害才能封城,小的封封房间还可以。只要一贴,外面的东西都进不来。”
  缩在地上的那群人听到这句话,放心不少,脸色缓和了一些。
  张碧灵拿回来的电水壶里盛了水,插在板插上烧着,没过几分钟就汩汩沸了起来,发出“嘘嘘”的轻哨音。
  夏樵听了一会儿,感觉催人尿下。
  他忍了忍,刚想开口,就听见周煦说:“我想去厕所,你呢?”
  夏樵巴不得:“走走走。”
  张碧灵不太放心,但俩男生她也不好跟着,就塞了两张符给他们,嘱咐他们快去快回。
  结果周煦出门就把符揉成一团扔了。夏樵胆战心惊又拦不住,只得牢牢攥着自己的那张。
  商场的卫生间跟安全通道一条路,拐进去,整个沿廊都是黑的,只有绿莹莹的光。因为太过狭长,走路还有回声。
  夏樵边走边回头看,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们。
  “操了,你能别回头么?”周煦说,“看过鬼片么?有多少鬼是回头看到的,你没点数啊?”
  “我不回头,鬼就不来了么?”夏樵咕咕哝哝地反驳着,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之前听我闻……咳!”
  他差点秃噜嘴,赶紧连咳几声掩饰过去。
  周煦被他吓得一哆嗦,差点双膝跪下,暴露了自己也害怕的事实。
  “你突然咳嗽干嘛啊!”他恼羞成怒地斥道。
  “喉咙痒。”夏樵解释。
  “喝点毒就不痒了!”周煦怒道,“你刚刚说你听什么?”
  夏樵慢吞吞地说:“我听我哥说,生人是以虚相入笼的,那怎么还会饿,还要上厕所呢?”
  两人艰难地拐进男厕,还不敢离太远,找了两个挨着的池子站着。
  周煦说:“你做梦会饿么?会尿急么?”
  夏樵本来正在解搭扣呢,一听这话突然停了手:“会,这跟做梦一样?”
  周煦:“对啊。”
  夏樵默默后退了一步:“那我还是憋着吧。”
  周煦:“?”
  夏樵幽幽地说:“你做梦尿急找到过厕所么?”
  周煦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没有。”
  夏樵又幽幽地说:“我找到过。”
  周煦:“然后呢?”
  夏樵:“第二天洗了床单和裤子。”
  周煦:“……”
  夏樵点到即止,不再多说,默默往外退了一点等周煦。
  周煦想骂人。
  男厕洗手池前有一面长长的镜子,镜子边缘有一圈黄色的灯,从墙里映照出来。
  夏樵等了一会儿,忽然感觉那灯闪了一下,像是接触不良。但他刚好眨了眼睛,一时间有点难以分辨。
  “你好了没?快点。”夏樵脑补了一堆有的没的,头皮凉凉的开始出冷汗。
  周煦没吭声。
  夏樵有点慌了,又问了一句:“你好了没啊?”
  周煦依然没吭声。
  他感觉一盆冰水兜头泼下来,整个人都冻住了。
  别慌,我也不是人,别慌。
  夏樵在心里念叨着,努力克服着“撒腿就跑”的本能,逼着自己往前走了两步。
  池边空无一人,周煦早不在那了。
  倒是窗子吱呀一声响,一阵凉飕飕的幽风吹进来,轻飘飘的,擦着人的脖子过去。
  夏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转头一看。就见一个穿着红色t恤的人,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趴在窗边。他直勾勾地朝窗外伸着脖子,一只脚踩到了窗沿上,像个扭曲的大蜘蛛。
  那t恤背后有个“f**k”,夏樵认得,是周煦穿的。
  于是他咽了口唾沫,叫道:“喂!你疯啦?!”
  周煦脖子抽搐似的扭动了一下,然后慢慢转回来,整个脸歪斜在肩膀上,两只眼睛睁得极大,一眨不眨地看过来。
  草……
  夏樵差点当场去世。
  他吓疯了,随手捞了个东西就甩过去,咣当一声砸在窗边。
  砸过去他才发现那是个玻璃保温杯,不知谁搁在水池边的。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厕所里回响,四溅的碎片崩了一些在周煦脸上。他“嘶”了一声,有一点回神。
  下一秒,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夏樵只感觉一阵风扫过自己的脸,风里有很浅淡的味道,有点像院子里的白梅树。
  接着闻时的声音响了起来:“真能找事。”
  依然是冷冷淡淡的腔调,夏樵却热泪盈眶。
  “哥。”
  他看着闻时拎着后脖领,把周煦从窗台上摘下来,正要松一口气,就感觉自己肩上搭了两只手。
  夏樵尖叫出声,就听见谢问在背后“嘘”了一声,淡淡道:“吵什么,你哥让我摁住你的。”
  摁我干什么?!
  他崩溃地想。
  紧接着,谢问在他背后敲了一下,松开了手。
  夏樵正茫然,就见某个轻飘飘的东西掉落在地上。他低头一看,是一绺打结的头发。
  这头发一看就不是他的,因为他之前染过闷青,没这么黑,也没这么粗糙。更何况,这团头发里还夹杂了一根白的。
  “这头发哪来的?”夏樵声音都抖了。
  “你脖子上长的。”谢问说。
  夏樵心态直接崩了,他往后脖颈摸的时候,手指都是哆嗦的。还好谢问又补了一句:“也用不着这么抖,现在已经没了。”
  “怎么回事啊?”夏樵问。
  “没怎么回事,就是防错人了。”闻时拎着周煦过来,手法并不是很温和,他拍开水龙头,撩了两拨水泼在周煦脸上。
  废物小点心一个激灵,彻底醒了。他好像还记得刚刚的场景,吓得话都不会说了,张口就是一叠声的“卧槽”。
  半晌,他才惊恐地指着夏樵说:“你刚刚都不像你了,像个男的。”
  夏樵:“我——”
  他本来都要哭了,一听这话眼泪又缩了回去:“我怎么就不像个男的了?”
  “不是。”周煦语无伦次地说,“我是说,像个我不认识的男的。就……脸还有点肿,说不上来。反正吓死我了。”
  “哥,你刚刚说防错人了,什么意思?”夏樵又问闻时。
  闻时甩了手上的水,冷声道:“我们之前都躲着那个女人,以为她就是笼主,其实错了。”
  “啊?!错了?那是谁?”周煦叫道。
  “本来不知道。”闻时说:“刚刚听你那话,差不多清楚了一点,店主里面应该有一个,男的,头发打绺,脸有点肿。”
  “店主里的?那我们在走廊上来来回回,不都被他盯着吗?”夏樵越想越后怕。
  闻时没跟他们废话,朝门口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赶紧滚出去,别在这种地方耗着,然后把窗边那个保温杯的金属盖子捡了起来。
  ***
  他们四个回到店铺的时候,张碧灵正画完最后一张黄表纸,把画好的符纸塞进口袋里。
  周煦脸上被玻璃杯崩了几个破口,血就顺着破口往下淌,在脸上留下几道血线。看起来异常吓人。
  于是他进门的时候,地上缩着的那群人全弹起来了。
  “哎呦,这么大排面。”谢问看他们好笑,咕哝了一句。
  闻时服了他这张嘴。
  周煦脸红脖子粗,怒道:“没见过破相吗?我又不是鬼,这么一惊一乍的干嘛。”
  张碧灵赶紧拿了碘酒和创可贴过来,问道:“怎么了?碰到什么了?不是给你符了么?”
  周煦抢了碘酒瓶,避让开她的手,一个人闷到角落,对着镜子处理去了。
  “碰到什么事了?徐老太呢?”张碧灵问。
  “徐老太?”闻时愣了一下。
  “哦,就是去一楼的那个老太太。”张碧灵解释道,“她店铺上写着徐老太缝纫,这么叫着方便。”
  “她戒指弄丢了,回店里去了。”闻时说。
  上楼的时候,他们特地看了一圈,不知道为什么,三楼关了一个相框店,原本还剩5家铺子,现在却没一家开门的。
  明明那个女人还没来找人,他们就已经自己锁在了店铺里。
  就连徐老太回店后也匆匆忙忙关了门,像躲什么似的,再无动静。
  太奇怪了。
  闻时不喜欢把一件事翻来覆去给不同的人解释,嫌麻烦。好在周煦和夏樵不怕说话,还有谢问在里面时不时补上一句,把店里的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张碧灵关好卷轴门,一边确认门上的符,一边听他们说话。
  听到最后,终于恍然道:“难怪呢。难怪我感觉这笼到处都很矛盾。难怪那位女司机次次上来找人,却怎么都找不到呢。那些店主每次都能及时把门关上,让她扑个空。”
  “就是。”周煦难得赞同一次他妈,“要是她是笼主,要找人的话,被找的那个应该颠颠就送上门了。她不是的话,就说得通了嘛!”
  他们总结了一番,本以为找到了通路,谁知谢问忽然开口,不轻不重地扔了一句:“说得通吗?我怎么觉得说不通呢。”
  周煦满头问号:“不是你们俩说的弄错了吗?!怎么又说不通了。”
  “我们说店主里面有一个笼主,应该是男的,头发挺乱,脸有点肿。”谢问说。
  张碧灵不知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模样,接着点了点头说:“要是那个人的话,我认得。搞文具用品批发的。但是找不到店在哪,他刚刚一直没开门。”
  谢问看着她,点了一下头:“那就差不多是了。”
  “这不就说通了吗?还有哪里有问题?”张碧灵纳闷地问。
  “当然有。”谢问说,“我说他是笼主,但没说那个女人就一定不是笼主。”
  张碧灵皱起眉:“什么意思?”
  “我解不了笼,所以也很少进笼,不太懂。”他转头对闻时说,“所以想问个蠢问题,一个笼里可能会有两位笼主么?”
  闻时没坐下,正抱着胳膊靠在卷轴门边。
  他听见这话眯着眼摸了摸颈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了张碧灵。
  张碧灵则愣住了。
  倒是周煦像个抢答问题的学生,积极开了口:“我知道!我听我小姨说过,有可能的。这就跟鸡蛋敲出双黄蛋一样,有的笼真的不止一个笼主。”
  “还能这样?为什么啊?”夏樵很茫然。
  周煦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一般两个笼主的关系会特别密切,放不下的事情或者场景又刚好有交叠,就很容易出现这种情况。”
  他简单描述完还觉得不满足,又主动补了一课:“但我小姨说了,这种笼比较少,因为不同笼主意识会打架,一旦打起来,肯定会有一个占上风,那另一个不就顺理成章消失了嘛。”
  夏樵联想到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喃喃道:“好像是有点像啊……那、那占下风的笼主怎么就会不消失?”
  “附身啊。”周煦头头是道,“打不过就躲,依附在别的什么上面。就跟你们似的,什么模特啊、镜子啊、或者生人……啊……”
  说完最后三个字,他忽然安静下来。
  整个店铺呈现出一种可怕的死寂。因为这个笼里所有的生人,都在店铺里了。
  如果像他们说的,那个男店主是目前占上风的笼主。那么,那个眼睛像两个窟窿的女人……
  岂不是很有可能就在店里???
  周煦有片刻的茫然,他想起什么般恍惚地说:“说起来,之前那个女人总是隔一会儿就来、隔一会儿就来,现在、现在距离她上次出现……有多久了?”
  “不知道,但是好久了。”格子衬衫也很恍惚,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惊恐。
  原本挤挤攘攘挨在一起的人沉默数秒,呼啦一下散开来,谁都不敢靠着别人。
  这种氛围下,他们看谁都觉得有几分诡异。
  “也、也不一定吧。”有人安慰道。
  周煦原本也是这么自我安慰的,但是他忽然想起上厕所时一片漆黑的回廊、那些早早躲起来的店主、以及刚才有人说“那个男笼主甚至都没有开门”,就好像他们早有感觉,感觉女人就藏在生人之中,所以全都躲了起来。
  对了!
  刚刚是谁说“那个男店主没开门”来着?
  好像还说了一句“找不到他店铺在哪”?
  正常人比如他,匆忙之间只能看个大概,店主长什么样、店内卖了什么东西,开没开门,其实很难注意全。
  如果能注意到,那一定印象深刻。
  但是……印象深刻怎么会“找不到店铺在哪”???
  他愣了一下,猛地想起来,刚刚说这话的正是他妈,张碧灵。
  周煦瞬间僵硬,一动都没敢动,冷汗就顺着头皮渗出来。
  碰巧有人打破死寂,说了一句:“别自己吓唬自己了,那个大姐不是在门上贴了符吗?封城符还是什么符来着,反正肯定能防那些东西啊,进不来的。那个女的肯定被防在外面了,进不来!”
  这话好像也有道理,好几个人纷纷附和。
  可是话音刚落,他们就发现倚靠在角落的闻时站直身体,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符纸旁,直接摘下了其中一张。
  “你干什么?!”众人大惊,“你扯它干嘛?疯了吗?!”
  “谁告诉你们这是封城符?”闻时面无表情地问。
  周煦恍惚地眨了眨眼,机械地说:“我。”
  夏樵瞪大了眼睛:“难道、难道不是吗?”
  “是有点像。”闻时说,“不过它是反着画的。”
  “反着?反着什么效果?”
  “废话。”闻时冷冷说,“封城的反效果。”
  如果说封城,是把这块地方护住,不让别的东西进来。那么反效果就是……城门大开。
  那一瞬间,周煦的血从头凉到脚。
  夏樵惊恐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更惊恐地看向了张碧灵。
  众人紧跟着反应过来,呼地一下从她身边蹦开,连滚带爬躲到了闻时和谢问身后。
  张碧灵僵立在原地,乌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众人。
  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辩解什么,下一瞬,那双漆黑的眼睛就像墨团一般化开来,越来越大,像占据了半张脸的黑窟窿。
  她皮肤白到发青,扭着脖子挣扎了几下,然后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一时间,店铺里充满了尖叫。
  有人试着去抬那扇卷轴门,但手指却软了,怎么都抬不动。滚撞间,各种东西摔落满地,四面狼藉。
  女人黑洞洞的眼睛盯着闻时,抬脚向前走了一步,嘶哑虚渺的声音说:“你把那个沾上好吗?”
  闻时看了一眼手上的符:“为什么?”
  “我要找人。”女人轻轻地叹了口气,“我要找人啊,我找好久了,他都不见我。”
  “为什么不见你?”闻时说。
  女人摸着自己的脸,苦笑了一下。但因为太过僵硬,显得有些扭曲:“他怕我啊。”
  她喃喃地说:“他怕我。”
  “怕你什么?”
  “怕我现在这个样子,怕我死了。”女人说。
  “那你为什么来一定要找他?”
  “我答应了的。”女人轻声说,“每天收车从这里走一下,刚好可以跟他吃个晚饭。然后我去交车,他看店,到了9点关门回家。每天都是这样的,我怎么好不来?”
  只是那天刚巧,不遂人愿。
  宁州突然下了暴雨,往望泉路来的高架桥下有点塌陷,水没过了那段路,她来得匆匆忙忙,又接了个电话。一不小心直冲进了水里。
  那段水好深啊……
  那天之后,她依然天黑就会走进万古城。
  这里门庭冷清,但有一些批发性质的店铺生意还可以。
  她印象里的万古城,总是夜里六七点的样子,玻璃窗外是楼房星星点点的光,但离得很远,显得这栋商场孤零零的。
  商场里的灯总有大半不开,零星的店铺就分散在二三层。剩下要么早早关了门,要么标着出租和转让,落了厚厚的灰。
  她家老宋的店就在三楼。
  她每个天黑、每一个天黑都会走进来,顺着滚梯慢慢到三楼,可是所有的店都会急匆匆地收起摊,在她面前把卷轴门拉到底。
  明明是熟悉的回廊,但是处处透着陌生。拐角的米线店不知为什么挪到了另一头,徐老太的缝纫铺每天都在变着位置。
  她找不到老宋了。
  老宋在躲她。
  她本来想得很简单的,来看一眼就走。
  但她夜夜来,夜夜都看不到。
  “他们都是你拉进来的么?”闻时问。
  女人怔然片刻,轻声应道:“嗯。”
  “为什么拉这么多人进来?”
  “因为……”
  女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过了许久说:“因为想有人帮帮我,帮他解脱,也帮我解脱。”
  暴雨天真的好冷啊。
  “你能帮我吗?”她问。
  闻时看着她,把那张撕下来的符,拍回到了卷轴门上。
  很多、很多年以前,好像有人跟他说过一句话。
  他说:这注定是个苦差,要见很多场苦事。久了你就知道了,大多都是因为不忍离别。等你明白这个,就算入红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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