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天色大亮,郁龄慢慢地睁开眼睛,一时间眼皮被刺目的光线刺激得有点难受。
  她将脸埋在被窝里好一会儿后,才慢吞吞地爬起身,一头长发披散而下,有几缕垂落到脸庞。睁着一双呆滞的眼睛好一会儿后,意识才清醒些许,抓起一旁的手机一看,发现已经快中午十一点了。
  郁龄沉默了会儿,终于决定不再懒床,赶紧起身。
  她赤着脚踩在光滑冰凉的木地板上,打开房门,一眼便看到坐在廊下喝茶的人。
  “早安。”
  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人朝她露出柔软的微笑。
  外面阳光金灿,晴空白云,万物焕发勃勃生机,远处青山绿水、阡陌田野,交错成大自然最美丽的风景。然而这些却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他的背景色,使沐浴在明亮的光线中的男人显得俊秀而干净、温润而明澈,让人一眼便能产生极大的好感。
  郁龄嗯了一声,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这时,外婆端着一碟刚做好的拔丝红薯过来,一见她就道:“阿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都睡了12个小时了,是不是昨晚天气冷,没有盖好被子冷到了?”
  郁龄回了一声没有,默默地退回房,将门关上。
  她身上还穿着睡衣……
  奚辞的目光在那合上的房门留连了会儿,才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微笑地看向正在唠叨着又不爱惜身体之类的外婆,眼中笑意微深,面上依然是一副干净纯良的模样,让人极有好感。
  “我家的阿龄啊,你别看她在外人面前半天闷不出一句话,其实最是孩子气了,睡觉爱踢被子,在家里喜欢光着脚,没事的时候,爱睡懒觉,还挑食,喜欢吃一些不健康的食物……”
  外婆一边给奚辞倒茶,一边唠叨着外孙女的种种坏毛病,不过脸上的神色却很慈爱,这种如数家珍的数落一样的话里,其实含着浓浓的疼爱之情,不过是对认识的人的一种矜持的抱怨罢了,也是一种只有自己能说、别人敢说一点不好的非要炸毛不可的话。
  奚辞含笑倾听,并不插嘴。
  外婆还没有唠叨完,门又开了,穿着波西米娅真丝长裙的郁龄走出来,头发已经束了起来,素面朝天,外面披着一件轻薄的白色小西装外套,虽然打扮得挺随意,却又有一种时尚之感,让人眼前一亮,根本移不开目光。
  她的长相偏冷,五官却格外美丽秀致,有一种让人眼前一亮的独特气质,很容易便能轻易记住的那种美女。也因为如此,安茹才认定郁龄一定能红,可偏偏某人太作妖,直到现在,还在十八线打酱油,并且一点也不着急的那种。
  奚辞也忍不住抬头看过去,眼睛亮了几分。
  郁龄朝看过来的奚辞点头算是打招呼,便去洗漱了。
  她的神色很平淡,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在洗脸时,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不禁皱了下眉头,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什么东西了……
  想不出来,她用冷水扑了下脸,便不去刻意想了。
  洗漱好后,她默默地坐到外婆身边,伸爪子去抓一块拔丝红薯啃,对于外婆唠叨她睡了12个小时的事情,她不置可否,根本没有一点在陌生人面前维护自己形象的自觉,很是任性地说:“你又不来叫我起床,我就睡过头了嘛。”
  外婆好笑又好气,因为有外人在,多少得给外孙女点面子,故意叫道:“哎哟,你还是小学生么?还要大人叫你起床。”然后又对奚辞道:“阿辞啊,让你看笑话了。”
  奚辞忙摇头,笑道:“郁婆婆,话不能这么说,难得休假,自然要多睡点,等以后回去工作了,想这么放肆地睡可没办法了。”
  外婆听了他的话,心里其实挺认同的,看奚辞的目光更和善了。
  郁龄也看了他一眼,对上那双墨玉般清润的眼睛,不知怎么地,她的脑海里浮现一双隐藏在黑夜中的美丽紫眸,不由顿了下。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看着这人时,竟然会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心里总有点儿莫名的预感。
  因为那莫名的预感,她收回了关注面前男人的目光。
  奚辞喝了杯茶,见村子里一片祥和,一场风雨过后,青山如同被洗涤一样干净碧翠,不染尘埃,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让人心情不觉大好。他含着笑对外婆道:“郁婆婆,山路应该干得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外婆对他极是不舍,忙道:“怎么不多待会儿?吃完午饭再走吧。”
  “不了,下午还有工作呢,我下次再过来看您。”
  听他说还有工作,外婆也不好再留他,将他送出门,站在门扉前目送他去了村长家,不一会儿便开着那辆快递员标配的摩托离开了。
  郁龄站在外婆身边,看了一眼那离开的身影,故意对外婆道:“阿婆,你这么舍不得,要不让他当你的孙子好了。”
  外婆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傻话?这样的年轻人,现在已经很少见了,性子不骄不躁,礼貌周到,又救过我一命,我这老太婆感激他,看到他就忍不得想要多疼一下。”然后又拍拍她,“我也更疼你,就是你不听话。”
  郁龄朝外婆扮了个鬼脸,外婆绷不住脸笑了。
  吃过午饭,隔壁的权婶过来和外婆唠磕八卦。
  村子里的人并不算太多,都是同一个姓的宗族,彼此绕来绕去都能扯出点儿血缘关系,人与人之间都有点儿情份在的,能八卦的东西也少,所以每次村子里一但来了什么外人,很受村里的人关注。
  权婶和外婆说的便是徐大师一行人,至于奚辞,那是熟人了,没什么可说的。
  “……他们一大早就走了,听说那位看风水的算命师父病了,病得挺严重的,我家阿权被村长叫过去帮忙送他们出村时,看到那算命师父的模样,一张脸青灰青灰的,一副生了什么大病的样子,看着就碜人。他七奶奶,你说不过一个晚上,这人怎么病得这么严重呢?真是怪事儿,不会是遇着了什么不吉祥的东西吧?”
  “这可说不准。”外婆拿着蒲扇慢悠悠地摇着,午时的太阳大了,空气也有几分闷热。
  权婶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凑近外婆道:“哎哟,我想起个事儿来了,我以前听过官香她太爷爷说,咱们村子啊,是受到山灵保护的,据说风水特别地好,但是却是一定有命数的,如果外面的人进村来想要破坏风水,是要受山灵惩罚的。”
  “你瞧这次那算命师父进村看风水,听说是要找个地方给有钱人建别墅。可咱们村的风水是不能改的,要是他们建了什么别墅,不是要破坏了风水么?怨不得要大病一场,一定是山灵生气了,所以惩罚他们。”
  外婆也觉得这猜测有理,跟着点点头。
  “所以啊,咱们村为什么一直没修路的原因也是在这里,这是为了保护这山呢,山灵是不准人随便修路,省得外面那些人进村来搞什么开发之类的,破坏了这山里的灵性。哎哟,他七奶奶,你不知道,听官香说外面的环境乱着呢,特别是那些被人大肆开发过的山,遭到了很多污染,连山上流出来的泉水都脏得不能喝了,很多大山里生活的动物都遭了殃,可没有我们这里的山那么灵秀呢……”
  “有这事?”
  “可不是……”
  两人八卦得非常欢快,郁龄坐在一旁吹着凉爽的山风,有些昏昏欲睡,耳朵却将她们说的话一句不漏地尽收耳里,模模糊糊地想着,哪有什么山灵,有的也只是一些看不见的东西……
  等她被外婆推醒时,郁龄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竟然靠着墙睡着了。
  权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外婆摸摸她的额头,担心地问:“是不是生病了?怎么坐着都能睡?”
  郁龄打了个哈欠,“没生病,就是想睡,可能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吧。”她揉子揉自己的脑袋,将头发揉得有些乱,“算了,我去外面走走吧,可能一会儿就清醒了。”
  外婆拍了她一下,“没休息好?难不成昨晚你撵狗追鸡去了?还是你又通宵玩手机,这可不行,通宵对身体不好,年轻人要有个良好健康的作息,你现在还年轻,自然觉得没什么,以后年纪大了,你就知道后悔这两个字怎么写了……”
  “阿婆,后悔这两个字我在小学时就会写了。”郁龄贫了下嘴,又被外婆拍了。
  外婆气道:“如果你还是改不来,就快点找个男朋友,让你男朋友管一管你。”
  “为什么不是让我爸管?”郁龄拎起搁在墙上的用席草编的草帽,一边道:“比起男朋友,我爸不是更应该管我?”
  “呸,让他管还不知道管出个什么瘪样来,看你现在一身坏毛病,就是他纵出来的,我可不信他能教出什么好的小闺女来,幸亏你长得像敏敏不像他,不然就坏事儿了……”
  郁龄一边往外走,一边暗忖:其实她爸的皮相挺不错的,江郁漪就是长得像她爸,才让爷爷奶奶可喜欢了。
  戴上草帽,她往生长着嫩油油的青草的田边走去。
  微风过处,世界依然平淡而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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