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活着 没忘了你
景明帝坐在丹炉旁生闷气，荣棣和荣楚为了自家母妃的事来求见，景明帝也没见这两儿子，他这会儿没心情。
万福去了长孙府，半个时辰不到，万总管就又赶了回来。
丹室昏暗，景明帝坐在一张蒲垫上，看着万福给自己磕头行礼，之后才问了一句：“如何了？”
万福跪在地上道：“回圣上的话，国丈大人不太好，太医们给他开了药方，但也跟长孙大人说了，说，说让长孙大人做准备了。”
“准备什么？准备后事？”景明帝问。
太医这个话的意思，大家伙儿都知道啊，就是要准备后事的意思，自家圣上这么问，让万福都愣了一下，这还要明着问吗？
“奴才估摸着太医们是这个意思，”万福只得这么回话道。
“他要死了，”景明帝叹了一句。
这话万总管就不知道要怎么接了，他都弄不清他家圣上是盼着老国丈死呢，还是不盼着这位死？
“派个人去跟太子说一声，”景明帝道。
“是，奴才遵旨，”万福领旨，但人却没急着起身。
景明帝说：“你还不去？”
万福说：“圣上，东宫的那位莫姑娘出宫了。”
景明帝说：“她不出宫，她还留在宫里吗？”
万福的神情变得有几丝不满，低声道：“莫姑娘在圣上跟前，也太……”
万福话说了一半，但抱怨，给莫小豆上眼药的意思已经出来了，莫小豆怎么能在圣上您的面前这么无礼呢？她就是个奴才啊，太子殿下到今天都还没给她一个名份，这人她不过就是一个暗卫啊！
景明帝先还看着万福，后又觉得不想看见这个奴才，便又将眼睛给闭上，但随即皇帝陛下又想到，自己不想看到一个奴才，为什么是自己闭眼？
将眼睛复又睁开，景明帝看着万福道：“江大现在怎么样了？”
听了景明帝这句话，一开始万福还挺感动的，这说明圣上还记着他家师父啊，可等再一想，万福又害怕起来，圣上这是在拿他师父来提醒他？
江达是怎么被丢下的？不就是说太子，说到触怒了圣上，被罚跪在雪地里，差点没跪死吗？
万总管哆嗦一下，扬手就狠狠地，一左一右自打了两记收耳光，磕头请罪道：“奴才该死！”
“太子要监国摄政了，”景明帝低声道：“他如今宠着莫氏，你今天说，朕今天因为你的话要了那莫氏的话，回头你这奴才能在太子的手上活过几天？”
万福额头触地跪着，他是被景明帝说得更了害怕了，圣上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家圣上这是在说，他已经护住他们这些奴才啊，以后这崇宁的天下是太子的了啊！
“滚去办差，”景明帝道：“且看以后吧，等东宫有了女主人，呵，”皇帝陛下一声冷笑。
万福没懂自家圣上这话的意思，但再要他给莫小豆上眼药，他是没这个胆子了，太子殿下要他的命，这还要选日子吗？砰砰砰地给景明帝磕了三个响头，万福退出了丹室。
景明帝用手指弹了一下丹炉，刚才他自己说到太子妃了，这让景明帝又想起一件事来，娶谁做太子妃，这事十有八九他也无法替荣棠作主了。
“这叫……”
景明帝开口想抱怨，但恨恨地说了两个字后，他又忍住了。这事他为什么要生气？就冲荣棠宠莫小豆的这个劲头，正妻这事，只能是一件给荣棠和莫小豆添堵的事，再等到太子妃进了东宫，你荣棠再干宠妾灭妻的事？呵呵，皇帝陛下先提前笑了，什么且看以后？以后且看他是怎么在一旁观热闹的吧。
“只可惜了太子妃，”景明帝坐在丹炉旁自言自语：“世族之女大多端庄稳重，对上一个得宠的狐媚子，日子不好过啊。”
在景明帝一边准备看东宫的大戏，一边为未来儿媳妇感叹的时候，他嘴中得宠的狐媚子，莫小豆到了地藏寺。
地藏寺按荣棠的吩咐，将江阑们的尸骨专门放了一个小佛堂，莫小豆到的时候，主持方丈慧明大师正在佛堂里，为亡魂们颂经。
莫小豆听不懂经文，颂经声在她听来，那就像在唱一首曲调没什么起伏的歌，说不上来是好听，还是不好听。莫小豆站在佛堂外等，一直等到慧明大师不再颂经了，她才抬手敲一下佛堂的木门。
慧明大师年过八旬了，白眉毛一直垂到脸颊上，脸上还有很重的老人斑，但说起话来，中气还是很十足的，扭头见是莫小豆敲门，慧明大师冲莫小豆招一下手，道：“女施主，请进。”
莫小豆拎着蓝布包进了佛堂，看慧明大师盘腿坐在蒲垫上，双眼微闭，这不是要跟她说话的样子啊，于是莫小豆走到佛龛后面的木架前，打开蓝布包，将头盔和小香囊，重新放回到了江阑尸体的旁边。
慧明大师这时在后面道：“女施主带它们去见过要见的人了？”
这话绕的，莫小豆撇一撇嘴，转身走回到慧明大师的跟前，说：“见到了。”
“那人如今还好吗？”慧明大师问。
皇后的日子过得好不好，这个莫小豆还真说不上来，在她看来，生活在没有丧尸的世界，这本身就是很幸福的事了。皇后娘娘还住着豪宅，吃喝不愁，穿的用的也都是最好的，但是吧，莫小豆想想皇后娘娘哭的样子，要她说皇后娘娘过得幸福，这话她又说不出口。
“不要对亡灵说谎，”慧明大师这时又道。
莫小豆：……
这老和尚就不能找个别的话题，跟她聊了吗？这要她怎么说？说江阑啊，你爱着的那个姑娘，她三十年前就嫁人了，她嫁的人是皇帝，生了个儿子是太子，还有个很漂亮的女儿？还是要她说，江阑啊，皇后娘娘她一直没有忘记你，为了你，这三十年她跟家人是仇人，跟皇帝一直互相伤害？
如今江阑的亡魂真的在佛堂里，她这不是让亡魂不安吗？
“你要东西带走了，”慧明大师低声又与莫小豆道：“再送回来，你是要给亡灵一个交待的。”
莫小豆转身看着佛龛后面，看了好一会儿，莫小豆突然问慧明大师说：“他在三十年前就战死了，这都过了三十年了，就按大师你之前说的黄泉地府什么的，江将军他过了三十年，还没有转世投胎？”
慧明大师念一声佛号，道：“这个贫僧不知。”
莫小豆：……
你不知道，你还要我给江阑一个交待？
“此事要看江将军自己的造化，”慧明大师说。
莫小豆就问：“那江将军的造化是什么呢？”
慧明大师说：“此事贫僧不知啊。”
莫小豆说：“那大师你知道什么呢？”
“贫僧知，人皆有自己的造化，”慧明大师低声说。
这不等于说了没说吗？
莫小豆站着看慧明大师，觉得她跟长生宗诚实那伙人干仗的时候，应该带这位大师去的，这位比华昭寺那位说话段数高多了，说的全是废话，却又给人一种，听不懂我说的话，是你自己蠢的感觉。
“行吧，”莫小豆又面对了佛龛，冲着江阑的尸体说：“她还活着，没忘了你，但也在过自己的日子。”
人还活着，这是好事。
没忘了你，这对相爱，却不能相守的人来说，是好事，对吧？至于她还念着你啊。
至于在过自己的日子，莫小豆也不算是对着亡灵胡说八道，皇后娘娘一直就在过日子啊。
“好，”慧明大师说。
“嗯，是挺好的，”莫小豆说：“活着就真挺好的。”
慧明大师这时要从蒲垫上起身，莫小豆伸手扶了慧明大师一把。借着莫小豆的力道，大师站了起来，跟莫小豆说：“江将军能安心了。”
莫小豆扶着大师出了佛堂，将佛堂的门关严实了，莫小豆才小声问慧明大师：“凶手还没找着呢，江将军真的就能安心了？”
慧明大师说：“凶手不是叛军吗？”
莫小豆说：“可能是，可能不是。”
“啊，这样，”慧明大师点一下头。
“您这个点头是什么意思？”莫小豆问。
“事情已经过了三十年，”慧明大师说：“那凶手也许已经病死，又或者老死了。”
莫小豆说：“那万一凶手害他的时候，年纪轻，他就是没死呢？”
“那再过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那凶手一定也会步入黄泉的，”慧明大师说。
“咝，”莫小豆倒抽了一口气，这话她还是头一回听说，所以大家都不用谈报仇了，时间总会为你报仇的？这大师真应该加入他们劳动宗啊，太会煲鸡汤了。
“善恶皆有报……”
“行了行了，”莫小豆打断了慧明大师的话，说：“大师，长生宗您听说过吗？”
慧明大师还没及说话，一个小和尚这时迈着两只小短腿跑了过来，没到慧明大师和莫小豆的跟前，这小和尚就说：“师祖祖，长生宗被一个叫干活宗的宗门给收拾了！”
莫小豆呆了一呆，干活宗？她才离开这么一会儿，他们宗门的名字就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