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圣上问江阑
木已成舟,后面接着的一句,应该就是,就算把人找回来了,又能如何?
老国丈发现自己这会儿是什么样的情绪都调动不起来了,人是皇后娘娘自己放走的,当哥哥的太子殿下是,现在做什么都没用的态度,摆明了要放手不管,老国丈就想,那我还操什么心呢?
“走好,”荣棠冲老国丈轻点一下头,往回廊的西头走去。
老国丈看着荣棠走过回廊的拐角,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老爷子想转身走的时候,腿才使不上力气,这一回拐杖也帮不上他的帮了。
送老国丈出皇后殿的小太监见到荣棠的时候,就跪在地上,这会儿看不见荣棠了,他才从地上爬起身,跑到了老国丈的跟前,随后这小太监就吃了一惊,慌张道:“国丈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老国丈冒了一头的虚汗。
老国丈站着缓了半天,感觉自己的一双腿有些力气了,才跟小太监道:“扶老夫走。”
“啊?是,奴才这就扶您,”小太监忙上手扶老国丈,一边道:“国丈大人,奴才扶您去宫门那里。”
“行啊,”老国丈勉勉强强地应了一声,皇后跟太子能谈出个什么结果来,他这会儿是一点也不关心了。
皇后殿下,万福带着几个太监刚到没一会儿,见着老国丈被人扶着走了出来,万福忙迎上前去,行了一礼,就道:“国丈大人,圣上有旨,让你去御书房一趟。”
圣上有旨, 你不能不遵啊,老国丈只得跟着万福去御书房。
皇后殿这里,皇后和太子在暖阁里见了面,无论过了多长时间,发生过什么事,后正这母子俩见面的气氛都不好,冰冷,空气好像都是凝滞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受了荣棠的礼,长孙皇后抬头看儿子一眼,道:“莫氏来了,后自己又走了。”
荣棠说:“儿子找她有事,所以她就走了。”
“我没有要怪她的意思,”长孙皇后冷声道:“你不必替她找借口。”
“是儿臣找她有事,”荣棠还是这句话。
“知道护自己的女人,你还不错,”皇后娘娘道:“不说她的事了。”
荣棠说:“那说姮娥的事?”
皇后娘娘说:“那你问吧。”
荣棠说:“您跟她多少银子?”
“够她和阿阙衣食无忧。”
“阿阙会好好待她一辈子吗?”
“一辈子?”长孙皇后又抬头看了荣棠一眼,道:“那你先告诉我,你能保我崇宁太平吗?”
荣棠说:“母后这是何意?”
“后面就是你摄政了吧?”长孙皇后说:“你要是不摄政,你父皇怕是也就没命了。”
皇后娘娘这话,一般人受不住,不过太子殿下不是一般人,太子殿下脸色毫无变化,只是说了句:“父皇近日没有上朝的打算,还有,请母后放心,儿臣想要权,手上未必要沾血。”
“你们父子的事,我不关心,”皇后娘娘说:“我只问你,北原军会打过来吗?”
“他们有这个心,但能不能打到南都城下,这个儿臣不知道,”荣棠回话道。
“你也不知道,”长孙皇后说:“你管着我崇宁能打仗的军队,这些年的仗,也都是你带兵打的,连你也不知道,那看来,这个天下会是个什么样子,就得看老天爷的意思。”
“这跟您放姮娥走有什么关系?”荣棠问。
长孙皇后道:“天下大乱了,还分什么贵贱?人人皆可做砧板上的鱼肉。再者,就算姮娥嫁入的那个世族,投了北原,得已保全全族人的性命,他们也是要献出姮娥这个公主的吧?”
荣棠道:“母后就认定了我崇宁会亡国吗?”
“我只是做一个安排,”长孙皇后说:“你若真保住了这江山,那姮娥与阿阙的将来,也不过是你一念之间的事。”
这个江山由你荣棠来作主了,那你想对你的胞妹好,谁还能拦着你不成?
荣棠面色冰冷,但想一想他母后的话,他觉得他母后这话没错,他难不成还护不住姮娥吗?
“你父皇后面也没有精心过问姮娥的事了,”长孙皇后又说:“你也不要去管她了,人是她自己选的,她愿意为这么一个人豁出命去,那就……”
“豁出命去?”荣棠打断了皇后的话,“她还为阿阙寻死过?”
“没死成啊,”皇后语气平淡地道。
荣棠想一下,他对具本发生了什么事,还真是不感兴趣。知道了,又怎样?那二位不是已经跑了吗?“那,”太子殿下道:“那他们总有一个去处吧?”
皇后就说:“我与姮娥说了,人是她自己选的,此后她过得好与不好,那都是她的事,不要怨天怨人。我也与阿阙说了,以后若是天下太平了,是否回来,他与姮娥商量着办。”
“儿子问的是他们的去处,”荣棠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我没问,”皇后娘娘说。
荣棠愣怔一下,最后只能是点一下头,他母后这事办得,让他无话可说啊。
“没事你就忙你的去吧,”长孙皇后说。
荣棠转身就要走。
”对了,”长孙皇后又要荣棠的身后说了句:“有几个来自北原人的传教人,来找了你父皇。”
荣棠转身又看向了长孙皇后,道:“长生宗?”
皇后有些意外,道:“怎么,他们也找过你?”
荣棠道:“他们在南都城传教。”
皇后轻轻哦了一声,道:“他们与你父皇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不过你父皇没太信他们的话,他心疼着他手里的皇权,也在气姮娥的事,所以他没心情听长生宗的传教。”
“长生宗的人就只是传教?”荣棠问:“他们没在我父皇面前施展一下医术什么的?”
“原本他们说可以治好荣棣的腿,”长孙皇后说:“不过你父皇没同意。”
“这是为何?”
“张津想继续南行,触怒了圣上,”长孙皇后低声道:“凭着荣棣跟张津的关系,圣上恼他,近而处罚他。还有啊,荣棣的腿要是好,让他再跟你争上一回,你还会让他活吗?圣上这也是想保他一条命。”
荣棠看着自己的母后,说了句:“父皇身边的事,母后倒是知道的清楚。”
“帝宫里哪有什么秘密可言?”皇后娘娘将话说得轻描淡写的,“这事我不说,你很快也会知道的,不是吗?”
荣棠冲自家母后又行了一礼,语气冷硬地道:“儿子告退。”
长孙皇后低头看手里的佛珠,不再看荣棠。
荣棠快步走出皇后殿,心里对长生宗又添了几分警觉,同时他也觉得庆幸,长生宗过来的时机不对,这要是在平日里,他父皇能安心修行炼丹的时候,长生宗的那些疯言疯语,有九成的可能,能把他父皇给蛊惑了。
“主子,”跟着荣棠过来的焦安,看见荣棠出了皇后殿的殿门,小跑着迎上来,低声禀道:“圣上宣老国丈去御书房了。”
荣棠说了句:“不管他。”
听荣棠这么说,焦安就不吭声了。
“小豆儿呢?回东宫去了?”荣棠问。
“啊?”焦侍卫长张一张嘴,摇头道:“奴才不知道啊。”他一直跟着荣棠,他怎么可能知道,莫小豆去哪儿了?
荣棠不再说话,迈步往宫门处走去。
此时的御书房里,景明帝瞪眼看着他的岳父,道:“你没听见朕的问话?”
被赐座的老国丈坐得端正,眼观鼻,鼻观口,在景明帝就要急眼的时候,才说了句:“福气街的那座宅子里,是埋了不少人。”
“朕问的是江阑!”景明帝再次强调。
“圣上,”老国丈低声道:“当时臣去时,那宅子里尸体堆叠,而且已经腐烂,看不出原本的面目来了,所以臣下令将他们就地掩埋。”
“你这是欺朕没有从过军吗?”景明帝都佩服自己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竟然还能心平气和,跟他的老岳父说话,“尸体上没有军牌?他们的兵器上没有刻字?那尸体身上就没有其他可以辨别身份的物件了?尸体腐烂了,军服也跟着一起烂了?看军服,你看不出来他们是哪部的兵马?”
景明帝一连串的质问,让老国丈呼地就一下,就抬起了头来。
景明帝说:“怎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委屈了?”他被长孙锦书恨了这么多年,他说什么了?
“臣,”老国丈把头又低下,道:“臣没命人辨别尸体。”
“啪!”景明帝拍了御书案。
“当日城中四处都是尸体,”老国丈道:“为防尸体引发疫病,臣只能下令,将城中尸体掩埋,还有焚烧。”
“朕问的是江阑,是江阑!”景明帝咬牙道:“你跟朕交待江阑的事即可!”
“江阑战死了,”老国丈便道:“从军之人,战死沙场叫宿命,”老国丈说:“多少人沙场埋骨,为什么江阑就要与众不同?”
“因为你对他没有一个交待,”景明帝恨道:“他于你而言,只是你麾下一个普通将士?你自己信这话?”
老国丈的双眼浑浊,听了皇帝陛下的问,他再自问一句,江阑于他而言是什么人?这是个害他父女反目成仇,害他长孙氏再无子孙能征战沙场的人啊。
“说话,”景明帝还是在催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