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圣上的鹤顶红
莫小豆给自家大哥看伤,外加跟两个哥哥扯闲白话的时候,荣棠在南都城的南城门前,跟景明帝说话,在荣棠看来,这就是在说废话,浪费时间,只不过心里这么想着,荣棠没将这股情绪流露出来。
景明帝倒是真心想跟荣棠说几句话的,这眼看着就要走了,什么时候再见就说不定了啊。
“你有几成把握?”将荣棠叫进车中,景明帝问荣棠。
荣棠说:“儿臣不知道。”
景明帝听到不知道这三个字,就开始头疼,能不能守住城池,你心里就一点谱也没有?
“请父皇多加珍重,”荣棠给景明帝磕了三个头。
“你,唉!”景明帝将头一扭,没看荣棠了,他怕自己当着儿子的面哭出来,“行吧,”景明帝跟荣棠道:“这南都城朕交给你了,你,你也多加珍重吧。”
“是,”荣棠应声,道:“父皇若是无事要交待了,那儿臣就告退了。”
“你,”景明帝又看向了荣棠,想说些什么,但想一想,皇帝陛下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叮嘱吧,他感觉他这儿子不需要,交待吧,他又不懂打仗。
荣棠说:“请父皇吩咐。”
“朕吩咐你就听?”景明帝说:“秦泱到了南都城,你都不让他过来见朕,朕的吩咐在你这儿有用?”
荣棠面上无甚表情地道:“秦泱身受重伤,儿臣不想他奔劳。”
“让他来见朕,做做样子的事,也算是奔劳?”景明帝问。
荣棠就说:“他是臣,见到父皇他就得跪,父皇,秦泱伤得很重。”
“朕不会让他免礼?”景明帝气乐了,道:“哦,就你知道疼惜军中将领,朕就是个不通人情的暴君?”
荣棠看景明帝一眼。
景明帝说:“你再编啊,接着往下编。”
“父皇,”话说到这里,父子俩又回到没办法好好说话的常态里了,荣棠的面上还是无甚表情,“秦泱是要请罪的,张津那帮人可都在呢,您免了秦泱的君臣之礼,您还能免了他的请罪?”
景明帝无言以对了,这个罪还是要请的啊。
“请父皇准许秦泱戴罪立功,”荣棠道。
景明帝看着荣棠,刚才就要分别的伤感,皇帝陛下现在是一点也没有了,“你说这话是认真的?”景明帝问儿子:“你自己都说秦泱重伤在身了,他还怎么戴罪立功?”
话说到这里,景明帝突然就想起来了,他这儿子不是把南都府尹王文田给赶走了,将南都府衙安排给秦泱了吗?
“他都伤重到不能下跪了,他能打理南都城的民政之事?”景明帝一脸你在逗你老子的表情,冲荣棠道:“秦泱真受伤了?”
“仗一开打,这城中还能有多少百姓?”荣棠道:“儿臣做这个安排,不是为了秦泱,而是儿臣认为兵临城下之时,王文田他只会拖儿臣的后腿。”
“你,你什么意思?”
“他怕死,”荣棠丢给自家父皇三个字。
“他,”景明帝试图跟荣棠讲讲道理,“他是个读书人出身,你要求他跟着你上阵杀敌去?他没这个本事啊,太子,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那好,”荣棠说:“那儿臣就再把话说清楚点,儿臣不喜欢这个王文田。”
景明帝:……
这话说得不是清楚点,是太清楚了。
“父皇要见秦泱?”荣棠问道。
“行了,你下去吧,”景明帝说:“咱们父子有缘再见吧。”
荣棠说:“是,儿臣告退。”
“等等,”景明帝却又在这时道:“珍珠巷废宅的事,你查到什么了没有?”
荣棠都要走了,听见景明帝的这句问,狠戾之色,从荣棠的眼中一晃而过。
景明帝心肝发颤,说:“你这是什么表情?”
“儿臣还没有时间调查此事,”荣棠看着景明帝道:“父皇也对此事感兴趣?”
“下去吧,”景明帝赶荣棠走,这话没办法再聊下去了。
荣棠下车,冷着脸退到了路边站下。
“唉,”景明帝叹气,冲车外道:“走吧。”
“起驾!”万福忙就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
“母后,”车子晃动着往前走了,姮娥公主忍不住喊了长孙皇后一声。
长孙皇后没作声,只轻轻拍一下女儿的手,让女儿安静。
姮娥公主趴在车窗上,看着路旁的荣棠,抬手冲荣棠挥一下,张嘴没出声地喊一声太子哥哥。
荣棠看着冲自己挥手告别的姮娥公主,轻轻点一下头,目光带上了一点暖意。
“公主殿下,”骑马走在车旁的阿阙这时出声,小声道:“您小心。”
姮娥公主盯着一身戎装的阿阙看了一眼后,才坐回到了长孙皇后的身边,脸隐隐有些发热,她喜欢看阿阙一身盔甲,威风凛凛的样子。
帝后的圣驾,皇子公主,皇室宗亲,朝中大臣,家眷,仆从,侍卫,禁军,这长长的队伍,光出一个南都城就用了整整一个时辰。
景明帝坐在车驾里长吁短叹,万福小心翼翼地给自家圣上奉上一杯参茶,讨好道:“圣上,您喝水。”
“喝什么水啊?”景明帝道:“朕如今欠着大笔的外债呢!可朕手头上有钱吗?朕没有!”
朝廷出钱买下宗亲,以及众臣房产,田地的事,万福也是知道的,他自己还帮着他师父卖了手里的几处宅子和上百亩的良田呢。景明帝这话,万福不敢接,便小声劝景明帝用些参茶。
“荣棠,”景明帝嘟囔荣棠的名字。
“太子殿下英武不凡,”万福小声道:“殿下一定能守住南都城的。”
“朕之前也相信,他不会丢了我荣家的半壁江山的,”景明帝捏着自己的眉心,道:“可现在呢?”
这话万福总管就更不敢接了啊,这个时候在自家圣上跟前给太子爷上眼药?太子爷丢了半壁江山,那太子爷现在不也还是兵权在握吗?以前是看不出来,觉得太子爷在自家圣上这里,还不如一炉丹药来得重要,不过现在?呵呵,万总管敢拿项上人头出来承保,太子爷就是圣上的眼珠子!
“唉!”景明帝又叹气,摸一下袖口,这里面他放着一瓶鹤顶红,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
万福低眉顺眼地跪在景明帝跟前,说:“圣上,您用茶。”
“太子这次若是败了,”景明帝说:“朕不能活,你们这些奴才啊,也都不可能再活了。”
万福:……
虽然跟太子殿下从来就不是一国的,但这一次他站太子殿下,您一定要赢啊!
“主子,圣上走远了,”南都城的南城下,焦安小声跟荣棠道。
荣棠点一下头。
“城门要关吗?”焦安又问。
景明帝带着人这一走,南都城的人不可能不恐慌,有能力走的人就都不会再留在城里。这会儿官员们的车队走了,往城外走的是百姓家的车马了,看着队伍也是浩浩荡荡,其间还夹杂着女人和孩童的哭声。
东三小哥这时护卫在荣棠的身后,他是知道真相的,所以这会儿看着这不见头 ,也不见尾的人流,车马队伍,东三小哥心里发慌,这事闹得太大了!这回头要怎么收场啊?!
“不用关城门,”荣棠这时跟焦安说:“北原人不是还没有打过来吗?”
“是,”焦安应声。
荣棠转身上马回城,这城门还不好进,路都被出城的车马给堵了,焦安带着手下开路,费了老半天的劲,才让出城的人给荣棠让了一条道出来。
“太子殿下,”荣棠骑马进城,被一须发皆白的老者拦住了去路。
焦安忙就要喝呼,两个东宫侍卫也要上前推搡这老爷子离开,却都被荣棠抬手拦了。
崇宁尊老,有年七旬,面圣不跪的礼法,所以这个已经年过七旬的老者,站在荣棠的马前,只冲荣棠躬身行了一礼,道:“小老儿敢问殿下一句,这城,殿下能否守住?”
老爷子问话的声音很大,这让城门的众人都停下了脚步。
时间在一瞬间似是停滞了。
“小老儿家贫,无法逃难离开,”老爷子跟荣棠说:“所以小老儿斗胆发问,殿下,小老儿是否要为全家准备后事?”
老爷子说话的声音发颤,眼睛发红,显然是被逼得无法,视死如归,只到荣棠这里求一句准话来了。
“会无事的,”荣棠冷冷地说了一句,便催马从老爷子身边绕行了过去。
东宫的人跟随荣棠,纷纷从老爷子身旁策马而过。
等荣棠都走没影了,城门前也无人再停步不走了,老爷子才全身脱力,松了手里的拐杖,一下子跌坐在了城门前的地上。
荣棠回到东宫,这时秦泱已经在观澜居等候荣棠多时了。
“殿下,”看见荣棠进屋,秦泱就要起身。
荣棠快走了几步,走到秦泱跟前,轻轻在秦泱的肩膀上按了一下,让秦泱坐着不要起身,道:“不必多礼了。”
秦泱看一眼,没去主座落坐,而是与自己隔着了一张茶几,就坐在了自己身旁的荣棠,小声道:“圣上南行去了?”
胖总这时奉了茶水上来,小心翼翼地将茶水,和一碟酥饼放到了茶几上。
“小豆儿呢?”荣棠问。
“她回去了,”胖总忙道。
“没传大夫?”荣棠又问。
胖总说:“主子,莫姑娘没喊大夫,她,她自己就是个大夫啊。”
荣棠抬眼看胖总。
胖总忙道:“主子要见莫姑娘,那奴才这就去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