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张相爷的选择
荣棠迈步要往外走,只是还没等他的步子迈出去,他的靴子就被张瑞君抓住了,荣棠也没低头看,抬脚一踹,将张大人踹得在地上滚了一圈。
张瑞君这一滚,滚到了牢房的隔板上,头撞破出血,这一回,张大人终于是晕厥了过去。
荣棠走牢房,脚在地上蹭了一下,将脚上沾着的血迹蹭掉一些。
“主子,张瑞君要如何处置?”兰成在荣棠的身后问。
荣棠反问道:“你说呢?”
之前刑讯没下狠手,兰成就是在顾忌张瑞君张家大老爷的身份,打真把人打坏了,回头他家主子这一关难过,不过看刚才他家主子对张瑞君下得狠手,兰成觉得他家主子好像没准备让张瑞君活着离开东宫。
“除了?”兰成试探着道。
荣棠看兰成一眼,说:“先找大夫给他治伤,怎么处置他,我要再考虑一下。”
“主子?”
“他活着也许对我有用,”荣棠低声道:“对付张津,他是个不错的人选,我只担心他没这个本事。”
兰成马上就道:“奴才看他很怕张津。”
“嗯,”荣棠道:“先给他治伤,不要让他死了。”
“是,”兰成领命。
“你带人去东大营抓人,让焦安暂时过来守着,”荣棠又道。
“是,”兰成道:“只是主子,张津那边会不会先下手为强?”
知道儿子被抓,那张相爷就一定会考虑,长子挨不过刑罚,招供的可能性啊,这样一来,东大营的那员偏将现在还会在东大营了吗?
“他若是被张津的人带走了, 你就跟赵关宁要兵,你带兵去张府,”荣棠冷声道:“就算把张府翻个地朝天,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兰成说:“那奴才将张府翻个底朝天了,要还是找不到这个人,主子,这要怎么办?”
“那就抓一个张津身边的幕僚回来,”荣棠道:“他身边那几个得用的幕僚,你是知道的。指鹿为马好了,出了事,我担着,你尽管抓人。”
“是,”兰成抱拳领命。
此时的张相府里,张津坐在书房的靠背椅上,几个幕僚分坐在张相爷的左右下首处,掩嘴咳了一声,张相爷开口正要说话,就听书房门外一阵喧哗。
“何事?”张津冲门外问道。
书房的门这时被人大力地推开,张相夫人苗氏从门外走了进来。
几个幕僚一见苗氏夫人闯进来,忙就都站起了身。
见妻子硬闯入自己的书房,张相爷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开口道:“夫人怎么过来了?”
苗氏夫人也顾不上与自己行礼的幕僚了,往前又走了几步后,站下来,苗氏夫人就道:“相爷何时让妾身见到大郎?”
张相爷说:“夫人莫急。”
“妾身怎能不急?”苗氏夫人寸步不让道:“相爷为何到现时还不去救大郎?”
几个幕僚这时想走走不了,只能尴尬地站着。
苗氏夫人出身桐渝苗氏,论娘家家世不比夫家张氏差,未出嫁时,苗氏夫人就是有才女的名声,嫁与张津之后,手段了得,人也不似一般才女那么和婉,婆母压不住,苗氏夫人好好一个桐渝才女,生生地被落了一个河东狮的恶名。
以前,苗氏夫人从未做过硬闯夫君书房的事,不过今天苗氏夫人等不了,她再等下去,她的长子说不定就没命了。
“诸位先回避一下吧,”张相爷跟自己的幕僚们道。
“不用,”不等几位幕僚领命,苗氏夫人就道:“妾身要听听你们商量出了一个什么结果来。”
张相爷冲几个幕僚挥一下手。
知道自己留下来尴尬,幕僚们冲张津躬身行上一礼,纷纷低着头往书房外走。
苗夫人也不好真拽着这几个幕僚,不让人家走,只能是眼睁睁看着这几位逃也似地出了书房。
“我去见圣上,”幕僚们都出去后,张相爷跟自家夫人道:“能做的,我都做了。”
“都做了?”苗氏夫人道:“大郎现在人就在东宫,去救他啊!”
“圣上不下旨,我如何闯东宫?”张相爷说:“夫人,擅闯东宫也是要被诛九族的。”
苗氏夫人气了一个倒仰,高声道:“那就看着大郎被荣……”
“夫人!”见自家夫人要直呼荣棠的姓名了,张相爷喊了一声。
苗氏夫人住了嘴,走到一张空椅前,扶着坐椅把手坐下,闭眼吸一口气,道:“那你是打算的,你给妾身一个准信,大郎这次还能活吗?”
张相爷沉默半晌,最后叹一声,道:“这要看太子殿下让不让他活了。”
“他是太子,”苗氏夫人猛地睁开眼睛,双目含泪地道:“他就能滥杀无辜了?大郎是堂堂的吏部侍郎啊!”
滥杀无辜当然不行。
崇宁也有刑不上大夫的规矩。
可张津如今发现,这事荣棠真做下了,这位太子殿下就是抓了他的长子要杀,没有景明帝的点头,他真的就是抓荣棠没有任何办法!
皇权的至高无比,在这一刻,张相爷是再一次深深地体会到了,无力感肯定是有的,但要说张相爷就此认输,那也不可能。荣棠兵败沧澜江的消息传到南都后,向荣棠示好的念头,就在张津的脑海里出现过,只是当时,他入宫为妃的女儿,他身边的幕僚,门生弟子们都不同意,那时候,也确是一个能置荣棠于死地的好机会,只是,这个机会他们最终也没有抓住。
太平时日里,治国的是文臣,所以文贵武贱,可如今崇宁失了半壁江山,战火硝烟眼见着就要一路燃到南都城来,如今天下太平不在,要靠着武将们保天下了,你要再说文贵武贱,那只能说明你这人是个天生愚笨的。以前你能用军需粮草压着军中将领们做小伏低,你也可以用升迁调任这样的手段,扼住将领们的喉咙,让这些人做你门下的看门狗。可现在,粮草军需,你掐着不给,这些人可以用抢的,回头说一句军情之需,你要如何治罪?升迁调任,以军功论了,那就由各军主将说了算了,那谁还看你的脸色?
秦丰谷一介武夫,如今总管了沧澜江南岸一带的军政之事,文官要受武夫的辖制了!
现今这种文武地位之间的变化,文臣和武将们,能完全意识到的人可能还没有几个,其他人张相爷不怕,他怕只怕荣棠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次当街抓走自己的长子,这是不是也是荣棠的一种试探呢?
“你倒是说话啊!”苗氏夫人坐等了半晌,得不到自家相爷的一句回应,夫人更加着急了,几乎喊了起来。
“夫人,”张津抬眼看向了自己的发妻,目光发沉。
苗氏夫人被张津这一眼看得心头发慌,不自觉地,苗氏夫人又从坐椅上站了起来。
“夫人,我们还有瑞祥他们,”张相爷低声道。
苗氏夫人一下子又跌坐回了坐椅上,她是个聪明的女儿,知道自家相爷这话是何意,这是让她当大郎死了。
“我们要随圣上南撤了,”张相爷又道:“南都城将落入太子殿下的手里,夫人,我们若是迟走一步,我只怕太子殿下会下更狠的手。”
更狠的手?诛了他们张氏满门吗?
苗氏夫人摇头,她不相信荣棠能干出这样的事来,“他关丧心病狂了吗?!”苗氏夫人问。
“你以为瑞王爷的腿是如何断的?”张相爷道。
苗氏夫人顿时就无话可说了。
“王爷如今看着还好,还能坐车坐轿的四下活动,”张津道:“可此去南疆,我们要遇高山,遇险滩,王爷能不能坚持得下来,谁也说不准。”
“你,”苗氏夫人道:“你这话是何意?害王爷要远行的,是北原人的啊,妾身怎么听相爷的意思,这是太子殿下要害王爷呢?”
“我总觉得这次秦丰谷败得太快,太蹊跷,”张津说:“我昨日还得到一个从北原传来的消息,说我们的太子殿下与北原四皇子慕诤有私下的联系。”
苗氏夫人震惊了,慕诤不就是打败了荣棠,夺了他们崇宁半壁江山的人?荣棠跟慕诤私下有联系?这怎么可能呢?!
“听说慕诤已经被软禁了,”张相爷说:“但这个消息无法确认是真,所以我无法做出判断。”
“那,那这事要跟圣上说啊!”苗氏夫人忙就道。
出了这样的传言,难道不应该由圣上下旨彻查吗?
“圣上如今已是惊弓之鸟,”张津摇头,“他被北原人吓住了,这会儿他只会信自己的儿子。”
苗氏夫人没有反驳自家相爷的话,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危急之时,要是由她来选,她也会选择相信自己的儿子。
“我们此刻什么也不能做,”张相爷道:“什么也不能做。”
“相爷!”
“我们不能给太子殿下纵兵闯进我相府的借口!”张相爷语气极重地跟发妻道:“我们绝不能给他这个借口。”
苗氏夫人想着张相爷的话,突然就流下泪来。
“兵权在太子殿下的手里,圣上那里倒是还有一只禁军,”张相爷又道:“你觉得圣上会让禁军,与太子殿下的兵马打一仗吗?还是夫人你觉得,光凭我们府中的家丁护院,凭他们就可以挡住太子殿下的兵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