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风云之五零

  余幸与阿冽的长女就生在腊月初八, 正是吃腊八粥的日子。
  何老娘直念叨, “这孩子生得好啊, 有福分, 生下来就有粥喝。”
  这也是何家重孙辈的第一个孙女, 何家现在重孙有四个, 重孙女还是第一个, 家里从上到下皆极是喜庆,办的洗三礼完全不比重孙时的差。何子衿也夸这孩子生得好,道, “这么瞧着,眉眼哪里的,怎么与我有几分像?”
  沈氏笑, “都说有女随姑, 宝儿是跟你有点儿像。”
  何老娘道,“要不她咋这么夸哩, 其实就是夸自己哪。”逗得大家一乐。
  余家也很是欢喜, 这年头, 大部分家族都是重视男孩子, 何余两家其实都是如此, 可有了男孩儿啊,就盼女孩儿, 余老太太的话,“这个好字, 可不就是得有儿有女方为好么。”
  余大太太笑, “是啊,要不怎么都说,儿女双全呢。”
  杜氏笑道,“叫大太太说的,我越发眼馋了,明儿就把侄女偷我屋儿去养着。”
  余大太太笑道,“我这话才说一半儿,二奶奶莫急,你们小夫妻这么年轻,以后儿女多着哪。杜亲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杜太太眉眼弯弯,“这过日子都是,有了儿子就盼闺女,有了闺女就盼儿子。”她闺女现在有两子傍身,与女婿情分亦好,杜太太是啥都不担心的。何家的洗三酒,她过来凑个热闹,也沾沾喜气。
  大家说说笑笑,十分喜悦。
  因两宫太后的千秋都在腊月,大家都是五品及五品以前,都是够资格给两宫上寿礼的,难免说了一回这两宫的千秋礼如何预备。
  其实有了太皇太后的千秋节做比,两宫的千秋礼反是好预备了,再如何也不能逾越了太皇太后的。先时曹太后修建宫室,就因逾制,非但自己没脸,连累得家里爵位连降六等,现今这事儿在权贵圈里说起来都是笑话。如今两宫的千秋礼,便是有人再想巴结曹太后,也得想一想两宫礼制。
  大家说到这事儿,沈氏道,“我听说,都是在太皇太后的寿礼上减三成。”
  余老太太道,“太皇太后年高德劭,辈长位尊,这减三成,既显出两宫对太皇太后的恭敬谦逊,也是咱们这些诰命应有的礼数。不然,就是咱们民间,婆婆跟儿媳妇过寿,上寿礼也是有差别的。”
  “这个自是应当的,就是有一事,许多人家还拿不定主意。”洗三礼请的都是亲近人家,何况,这事儿现今在帝都算个热闹,沈氏就直说了,道,“苏太后是嫡母,曹太后为生母,给两宫上寿的寿礼,是一样,还是不一样呢?”
  何子衿道,“这还真是,我出门也听到有人家议论的。”
  这事儿,余老太太就不好说了。余家算是太皇太后一系的,与两宫太后关系一般,他家随大溜儿就是。
  沈氏问闺女,“你是怎么预备的?”
  何子衿道,“我与相公商量,两宫虽都为太后,当初曹太后晋位时,礼部对两宫太后的礼制就有了说法,苏娘娘毕竟是先帝元配发妻,礼法上,皆是以苏娘娘为尊。所以,曹太后那里,我们是要减一等的。”
  杜太太点头,“是这个理,我也这样想,自来嫡妻为大。”
  余老太太回家与丈夫道,“看来,这世道人心还是在的。”
  余太爷道,“是啊,并不因曹氏为陛下生母而谄媚。”
  余太爷还特意叫了儿子到跟前问了问此事,余侍郎正是一幅苦大仇深,道,“两宫太后一起过千秋,内务司这□□鬼,让我们礼部出两位太后千秋节的规格,他们照着办。要说唐总管也是北岭先生的徒孙,这吵起架来,完全没有半点儿读书人的斯文,葛尚书愁的不行,两宫总要做些区分,我们商量好几日,还要是以苏太后为先,曹太后略逊一二。不然,御史台怕是要有话说。”
  余太爷道,“本也该如此。”
  余侍郎道,“这道理,谁都懂。大家所担心的,无非就是曹家成了下一个胡家。胡家眼下已是没落,可当年显赫之时,谁人敢掠其锋芒。”
  余太爷道,“眼下的事就说眼下,不然,眼下都过不去,更不必谈以后了。”
  余侍郎应是,既然家里老爷子都这样看,余侍郎格外有底了。
  两宫太后的千秋节,如何子衿要忙着给两宫太后备礼,阿念这翰林院当差的也不能闲,得写贺词。
  何子衿还与阿念打听,“我们这寿礼要做区分,你们这贺词是不是也得有所不同。”
  “自然。”阿念盘腿坐火盆前拿着火钳子翻烤着烤架上的干芋艿,一面道,“苏太后为先帝发妻,便要在礼法品行上加以歌颂,曹太后主要是生育之功,这两者自是不同的。”
  阿念顿了顿,低声道,“也就是在皇家了,陛下定要给生母脸面。要是放在寻常百姓家,难道嫡妻无子就能将侧室扶正?算了,皇家的事,皇家说了算,只是我等清流,不能不争个礼字。不然,皆因曹氏为陛下生母便趋势奉承,那朝廷岂不成了阿谀之地。”
  何子衿问阿念,“是不是奉承曹太后的人挺多的?”
  “哎,这也是人之常情吧,均想着曹家富贵后也好跟着搏一场富贵呢。”阿念说着理解的话,却是冷笑两声,夹了个烤的香喷喷的小芋艿给子衿姐姐放碟子里,不再提这事儿了。
  何子衿都觉着阿念是不是有些愤世嫉俗了,何子衿还私下同朝云师傅说,“以前我可没觉着阿念这么有正义感。”
  朝云师傅纠正,“这是读书人的良心道义。”
  何子衿道,“阿念长大了。”
  朝云师傅一时无语,半晌方道,“阿念这都要做祖父的人了……”
  “我是说,以前都是我说什么是什么的,现在阿念在大是大非上可有立场了。”
  “一些个小事,自然是你说了算。这样的礼制大事,阿念自当有主张,不然,就白枉费读了这些年的圣贤书。”朝云师傅对阿念有立场之事还是持赞赏态度的。
  “我晓得,我就是感慨一下。就是不知不觉的,突然发现,我家阿念这样顶天立地。”
  朝云师傅:这话咋这样让人麻咻咻滴~
  何子衿自己认为,自己是不太具备正直的品质,所以,觉着阿念的正直格外可贵。
  尤其,阿念做了这二十来年的官,还有这样的品行,多么难得。
  何子衿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阿念在做了二十年官之后还能正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自江家的家境一直不错,阿念本身不缺银子,不必为五斗米折腰,儿女双全,家庭和睦,孩子们还都不错。阿念又不是先天的反社会分子,有道义上的坚持与追求太正常了。而给阿念这种无后顾之忧的家庭的,何子衿当居首功。
  只不过,何子衿刚赞美过她家阿念正直的,继而发现长子阿晔的精神不大眼,一向俊俏的脸庞上竟然挂着俩大黑眼圈儿。何子衿还问呢,“是不是晚上没睡好?”
  阿晔含含糊糊,“没事儿,就是近来晚上念书迟了。”
  何子衿这脑洞一下子就展开了,想着媳妇这有了身孕,小两口房事上自然要有所节制。何子衿就琢磨着,是不是儿子因节欲,晚上睡不着就加倍用功,进而没休息好啥的。何子衿这一想就想得多了,待过两天才晓得,儿子这么点灯熬油的用功,完全是为了代阿念给两宫太后写贺词啊。
  阿念还振振有辞,“我近年不是在修史么,文风比较冷肃,写贺词不大拿手。阿晔文笔一向华美,正适合这个。”
  何子衿问,“是不是很难写啊,看阿晔精神头儿都不大好了。”
  “他这头一遭写肯定得不大合适的地方,怎么也要改两遍的。”阿念轻描淡写的表示,完全不说,他叫儿子改了二十遍好不好。
  何子衿瞧着阿念一幅老油条的嘴脸,心说,这家伙有个屁的正义哟。
  阿念完全不知道他家子衿姐姐的心理活动如此丰富,摸摸自己的小胡子,想着今早照镜子时觉着胡型不大好了,拉着子衿姐姐给自己修小胡子去啦。
  至于贺词啥的,反正有儿子呢。
  儿子用来干啥的,不就是用来分忧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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