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故事(7)

  名声对女人来说很重要,但对男人又何尝不是?方鹏云想要参加科考,名声就不能坏。
  但现在,苏梓画将他的名声完全败坏了!
  方鹏云一开始还没意识到这一点,现在却已经脸色煞白,第一次后悔起来。他一直觉得苏梓画是自己的掌中之物,笃定苏梓画不敢也不能离开自己,却没想到这个女人还能闹出来这么一出!
  “苏梓画,你别血口喷人。明明是你自己不守妇道被我娘教训,你竟然还胡乱攀扯!我一再忍让,你就当我是好欺负的?”方鹏云怒道。
  “你就当我不守妇道了,求求你休了我吧,我不想饿死。”苏梓画立刻就道,满脸期盼。
  而她现在这个狼狈瘦弱快饿死的样子,怎么着都不像还能不守妇道的。
  而且她要是真的不守妇道,方鹏云难道还能忍着她,苏家还有脸面把她的嫁妆都带回去?虽然在场的书生之前都帮着方鹏云,但也不是傻子。
  她一点都不怕这种指责。
  其他人也确实是这样的想的,甚至现在有不少人已经非常同情苏梓画了。
  大家都在临江县住着,很多人当年是见过苏梓画的,方鹏云刚成亲的时候更是没少展示苏梓画的东西,那样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孩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们自然都觉得心疼。
  “苏梓画,你……”苏梓书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妹妹不是来道歉的,他正想生气,却被苏梓棋推回了车里,然后苏梓棋才看向方鹏云。
  “方鹏云,不该血口喷人的人是你,我妹妹是怎么样的人,到你住的地方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谁不知道你娘最是苛待儿媳妇,平常都不让我妹妹出门?至于你和你娘的事情……你家房子太破,我妹妹刚嫁过去就提出要修房子把墙加厚,结果做工的人都到了,又被你娘赶了出来,你娘就喜欢盯着你们两个不是吗?还有我妹妹的嫁妆,我寻了好久才找齐木材做的床和柜子,我娘专门让人做的蚕丝被,竟然全都是你娘在用,我妹妹房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连你都不跟我妹妹一起住!”苏梓棋讽刺地看着方鹏云,又对着周围的那些人抱拳,语带哽咽:“各位,方鹏云父亲早逝,我方家念着他和我小妹有婚约,对他处处帮衬,当初方家各处的欠债都是我们帮忙还上的,我妹妹出嫁,我们更是不吝陪嫁,就盼着他能对我们妹妹好点,没想到他狼心狗肺,竟然想要活活饿死我妹妹,好独占了那些陪嫁,要不是我妹妹跑出来,我们恐怕还会被蒙在鼓里。方家当年家徒四壁,现在方鹏云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我苏家给的,他竟这么忘恩负义……”
  方鹏云确实有点小聪明,但也只是有点小聪明而已,真要论心机,他绝对比不上已经在做了好几年生意的苏梓棋。现在苏梓棋眼角含泪满脸悲痛地这么一说,周围的人看方鹏云的表情就愈发不对劲了。
  自古文人相轻,书院里不乏看不上方鹏云的人,更有嫉妒方鹏云找到了一个好岳家吃穿不愁的人,而现在这些人都已经窃窃私语起来,都是觉得方鹏云不是人的。
  苏梓画还在哭着,本来还以为自己需要再闹几场,现在却明白事情已经快尘埃落地了。
  方鹏云是她的丈夫,有功名在身,她去官府告方鹏云自己要先挨板子,实在得不偿失,这样闹一闹,反倒能让方鹏云有苦说不出。
  苏梓画消停了,苏梓棋却觉得还不够,方鹏云在他们拿走苏梓画的嫁妆之后不仅不上门赔罪,还试图威胁他们,这让他现在一心想要将方鹏云彻底打倒,免得方鹏云以后找苏家的麻烦。
  这么一想,苏梓棋直接就朝着站在人群外的几个中年男子跪了下去:“几位先生,这方鹏云每年的束脩都是我苏家给的,我苏家从未有过对不起他的地方,他却险些害了我妹妹性命,还诬陷我妹妹,求几位先生为我主持公道。”
  这几位先生都是欣赏方鹏云的才气的,但方鹏云把一件家事弄到如今这地步,多少让他们有些不满,当然,他们对苏梓棋也并无太多好感:“你要怎么主持公道。”
  “公道如何,去方家看看就行了!”苏梓棋立刻就道,他和他的父亲,当初就是看了方家的情况之后才下定决心要跟方鹏云一刀两断的。
  方鹏云在书院里吃穿用度一点不差,方家的房子却非常破,之前苏梓棋只当是方家人故意磋磨自己的妹妹不让自己妹妹过好日子,没想到竟然是方鹏云和他娘有龌龊!
  没错,苏梓棋相信了之前苏梓画装疯卖傻的一番话,也因此对自己的妹妹愈发怜惜。
  方鹏云的父亲一开始一直忙着上京赶考,后来又重病在床,方鹏云几乎就是李氏一手带大,因而跟李氏关系极好,他以前还觉得那是方鹏云孝顺,没想到事实竟然那么不堪……
  “求几位先生移步。”苏梓棋又磕了一个头。
  书院的人几乎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方家所在的院子,方鹏云一直都在努力解释,然而愿意听的人终究只是少数,更多的人,还是被跟方鹏云有关的大八卦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这个时候,苏梓画却在看着穆凌:“结束了吗?”
  “就要结束了。”穆凌笑了笑,虽然苏梓画的家人以前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现在有他们帮忙,事情倒是顺利了很多,也不枉她一开始想尽办法帮着苏梓画回苏家:“你对李氏应该很了解吧?她将儿子看的极重,不许别人占去儿子的注意力,这一次这么多人过去,她肯定会做些过激的事情,到时候事情也就了了。”
  李氏的丈夫忙着科考,跟她并不亲近,李氏就对儿子异常在意,苏梓画先是得到了她儿子的喜爱,现在还嫌弃她儿子,她恐怕已经恨死苏梓画了,这次苏梓画过去,她不爆发才怪,而人一旦爆发,肯定就会说错话做错事。
  穆凌所料不差,当他们浩浩荡荡地来到方家,苏梓画又坚持早早地下了马车之后,立刻就被李氏盯上了,李氏甚至都没跟方鹏云的几个先生打招呼,就第一时间扑到了苏梓画面前:“你这个贱人,你还有脸回来!”
  一边说,李氏一边就要上去打苏梓画。
  苏梓棋连忙拦住李氏,却反而被盛怒的李氏推了一个踉跄,苏梓画见状,却是立刻就跪倒在地,磕头求饶,一副对李氏怕到极致的样子。
  看看壮硕的李氏,再看看可怜巴巴的苏梓画,到底谁会欺负谁在场的人都能想到,领头的几个先生对李氏的印象自然也就瞬间降到了最低。
  “娘,你别生气了,梓画也是有些不清醒才会做错事。”方鹏云自然知道这一点,连忙阻止李氏,偏偏他对李氏复杂的心理并不了解,于是他这句把李氏发火归为生气,把苏梓画的行为归为“不清醒”的话,反倒让李氏以为他对苏梓画余情未了。
  苏梓画偏偏还在这个时候满脸茫然地说道:“鹏云哥哥是喜欢我的,不会打我的……”
  见过之前苏梓画的模样的人,只当苏梓画是受打击太大又说起了胡话,但李氏并没有见过苏梓画装疯卖傻的样子,就只觉得是对自己的挑衅,偏偏她儿子还护着这人……李氏当下又要去打苏梓画:“小贱人,鹏云才不会喜欢你,你别想勾引他!”
  李氏这做派放到往常没什么不对,但听在在场这些怀疑李氏和方鹏云有龌龊的人的耳朵里,却像是李氏在吃醋——当婆婆的哪有说儿媳妇勾引儿子的?
  苏梓画看到这一幕,正想再接再厉,却不想苏父竟然从屋里冲了出来:“大家快去看看,当初她就不让我女儿和方鹏云一起住,现在她直接就让方鹏云跟她一起住了!两人的衣服被褥都放在一个房间,就一张床!”之前在学院里听到女儿的话,苏父就觉得恶心的不行,他那时候没脸像儿子一样去跪求书院的先生,就只想着早点拿到证据。
  结果,证据都不用他找,竟然直接就到他面前来了!
  “老匹夫,我儿子跟我一起住关你什么事?”李氏怒道,之前苏家人把苏梓画的嫁妆都带走还砸了东西之后,他们家就乱七八糟的,甚至李氏连睡的床的都没了。
  李氏身上没多少钱,又想留着点证据到时候好跟人控诉苏家人的蛮横,最后就只把方鹏云那个墙壁厚实能保暖的书房收拾了出来住,还只买了一张床。
  她觉得方鹏云很少回来,现在既然没钱,那就不用忙着收拾自己的房间买床,即便方鹏云回来了,跟她一个房间挤挤也没关系,大不了到时候她用两个长凳上面铺块床板将就两天。
  李氏和方鹏云以前一直一个房间睡觉,完全没觉得不对,其他人却是惊讶地看着李氏,同时又有人去看了方家的房子。
  方家的房子很旧了,而且因为其中几个房间只是简单隔开的缘故,一看就知道不隔音,这种情况下都不知道要修修房子或者住远点,恐怕真的就像苏梓画说的那样,这对母子不对劲。
  当然,如果是其他人,或许还能辩解这是因为不想用妻子嫁妆,但方鹏云这几年在书院吃的用的,哪样不是苏家的钱?他要是真有这样的志气,苏家小姐也不会瘦成哪样。
  事情终于结束,方鹏云……完了。
  苏梓画扑在地上痛哭出声,恍惚间又想起了自己还未出嫁的时候,那时候每次收到方鹏云托两位兄长送来的书信,都会甜蜜好几天。
  什么时候,这一切就变成这样了?
  要是方鹏云没有一个不可理喻的母亲,他们是不是也能甜甜蜜蜜地过日子?
  她哪里都不差,对方鹏云一心一意,方鹏云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各种各样纷乱的思绪让苏梓画痛不欲生,哭的更加厉害,穆凌也能猜到她的想法,当下摸了摸她的头:“别多想!”
  苏梓画擦干净泪水,终于笑了笑:“对,我不多想,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不能多想。”
  再怎么样,她现在至少不用担心自己会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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