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宝如
“当真没有雅座了?”秦恬曦皱眉说道, “这不还是早晨, 也不是什么热闹的场次, 难倒是有人全包了场?”
“郡主, 这会儿是邵君的戏, 他说喜欢清净, 只唱上午的戏份, 楼里上下都靠着邵君吃饭,凡是他的场次,早早就定了出去。”楼里的小厮对着秦恬曦不住躬身, “大厅里头还有位置,若是郡主和这位姑娘喜欢清静,不如用屏风略挡一挡, 既是自在, 也可以看得更清楚。”
周宝如拉了拉秦恬曦,“要不然就……”
“你等一下。”秦恬曦没有等着周宝如说完话, 就急急打断了她, 只因为她见到了熟悉的人影。
秦恬曦不由得揉了揉眼睛, 莫不是看错了, 怎么会看到宫里头的那位权公公在同绿衣说话。
权公公走到绿衣的身边, 绿衣连忙从一方小凳上站起了身子。
然后权公公同绿衣说了什么,她不住点头, 继而趋步跟在了权公公的身后。
有绿衣和权公公,那是不是表示余杭的那位林嘉姑娘还有圣上也在梨园之中?
心跳的加快, 快速的就连耳里也只听得到血液涌动在血管之中的声音, 咚咚咚响得如同锤鼓。
秦恬曦顺着两人的方向看去,见到了从木梯自上而下走来的那人,那人赫然是兴庆帝。不过出乎秦恬曦意外的是,旁边并没有那位自余杭而来的姑娘林家。
周宝如的心中也在揣测,究竟是遇上了谁?最后看到了木阶上的那人,他看上去有些让人眼熟。
周宝如再看到了穿着青衣的面白无须的侍从给那人打了一个千儿,动作少了男子的利落,反而有一股子阴柔之气在里头。
是太监!
周宝如一瞬间就意识到了权公公的身份,那么带着太监出行的那位男子是京都里头的哪位?让秦恬曦露出如此惊讶的神色。
秦恬曦此时几乎把手里头的帕子都要搅碎了。
脑中思绪纷杂,诸多念头在胸膛之中翻腾起伏不定。
圣上怎么会在这里?绿衣对着圣上行礼,继续往楼上去了,那么雅间里头坐着的是那位余杭林家姑娘?
在旁边候着的梨园的小厮见着两位姑娘都默不出声,此时又有人进入到了梨园之中,干笑道:“两位……”
周宝如先回了神,对着小厮微微一笑,“不急的,郡主只怕是见着了熟人。”
小厮低声道:“那桌子还用不用?今个儿上午确实是特殊,不是休沐日却来了这般多的人,边角的位置也只剩下最后一方桌子了。其他的位置,只怕不大清净,不合适两位。”
“曦儿。”周宝如轻轻摇了摇秦恬曦的臂膀。
“怎么了?”秦恬曦收回了视线,对周宝如说道。
“我还没有听过邵君的戏,不如就按照他说的,在大厅里头坐下?”周宝如瞧瞧用手指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凑到秦恬曦的身边,低低说道:“就剩下那一个好位置了。”
“好,那就定下。”秦恬曦点点头,此时圣上下了楼,显然是要往外走的。
小厮笑道:“得嘞,”躬身哈腰,“两位这边请。”
秦恬曦是不动的,对周宝如说道:“周姐姐先去过去坐下罢,我见到了一位长辈,得去问个好。”
“不如我和你一起罢。”周宝如含笑挽住了秦恬曦的臂膀。
秦恬曦是一愣,“不必。”她斩钉截铁说道,从周宝如的怀中抽出了自己手臂。
周宝如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只是很快就柔软了眼神,“既然是郡主的长辈,我避而不见是不是也不大好。”
秦恬曦见着魏荀越走越近,顾不得和周宝如多说,胡乱说道:“那位远房的长辈,性子有些肃穆,我也没想到在梨园遇上他,只是问一声罢了。”
说完对着洛岫使了一个眼色,洛岫是个乖觉的,立即笑盈盈道:“周小姐,这边请。”
秦恬曦说道:“我一会儿就过来。”说完步履匆匆往圣上的方向行去。
周宝如见着秦恬曦离开,轻声叹一口气,对着洛岫温声道:“洛岫,那你跟着郡主罢,我自个儿坐过去就是。”
洛岫笑嘻嘻说道,“周姑娘就让我躲躲懒,同香芷姐姐说说话。”
周宝如知道洛岫不会离开,只能笑道:“你与香芷也许久不见了。”
“正是。”洛岫说道,“先前香芷姐姐教我打得一种络子,我对配色有些估摸不准,正想要和香芷姐姐学学呢。”
周宝如与洛岫的说话声之中,秦恬曦已经到了魏荀的面前。
权公公早就见到了这位曦郡主,等到秦恬曦走得近了,低声提醒主子道:“曦郡主过来了。”
魏荀抬头,见到了秦恬曦,微微颔首开口道:“曦丫头。”
秦恬曦行礼,口中含糊地喊了一句,“伯父。”
算辈分,她是圣上的表侄女,魏荀既然是这般的打扮,显然是不想让她叫破他的身份。
魏荀见着秦恬曦只有一人,奇道:“就你一人?”
“我和周家姑娘一道,我先让她先坐下了。”秦恬曦说道,“我带了一个丫鬟,也在正厅里候着。”
“怎的不坐雅座?”魏荀奇道。
“刚刚楼里的小厮说,已经定光了。”秦恬曦的话语里有些埋怨,“说现在台上唱戏的是台柱。”
魏荀此时注意到大厅里几乎已经坐满了,台上的旦角正唱到相思情。
魏荀在宫里头听过了好戏,此时看着台上那人略一抿唇,手指捏成了兰花样,云袖遮面,口中的唱腔带着婉转的相思之意,缠绵动人。
“难怪座无虚席,这人也确实当得了台柱。”魏荀赞叹道。
秦恬曦的肚子里有一肚子的疑问,如果要是圣上早就到了,不曾细听邵君的曲子?房里头的究竟是不是余杭林家姑娘?
魏荀看着秦恬曦皱起了眉头,开口说道:“小姑娘家家的皱眉做什么?”
秦恬曦低声说道:“就是有些事想不通。”
魏荀有了逗弄的心思,“什么事,不如说与你伯父听?”
秦恬曦哪儿敢把心里头的那些猜测说出口,干笑道:“没,没什么,”僵硬地转了话,“伯父要出梨园,是要回……还是?”
魏荀听到秦恬曦的话,便道:“暂且不回去,还有些事要做。”
想到了忠恒侯把侯府的小姐接了回来,便说道:“这些日子府里头事多,你在外行事谨慎些。”
“伯父也知道了?”秦恬曦的眼睁得大大的。
“你爹爹去曾家前同我说过。”魏荀说道,“既然不是好归宿,你姑母与那人和离了也好,只是你莫要小觑你姑母。”
“怎么会?”秦恬曦急急道:“原先姑母没有出嫁的时候,就待我很好,我怎么会因为这事小觑她?”
秦安婉要与曾家和离的事,母亲已经同她说了,那一日急着把姑母带回来,一时找不到那人,没法子与他和离。但是和离的事已经成了定居,那个叫做曾子澄的好看的表弟,今后也要长住在府里。
“外头的人多口舌,怕你伤了你家姑母的心。”魏荀说道。
秦恬曦重重点头,“我定然维护姑母。”
魏荀笑了笑,“好了,你既然和人有约,便去听戏罢。我还有些事,要先走一步了。”
秦恬曦连忙说道:“我送您。”
“出门在外,没那么多的虚礼。”魏荀摇摇头,不让秦恬曦送他,“好了,快去罢。”
秦恬曦本想要送,但是权公公伸手阻拦,只得作罢。回了正厅,心中只觉得圣上有些奇怪,一时又不知道奇在何处。
梨园里邵君的声音婉转多情,秦恬曦却根本没有听下去。
一会儿看着二楼雅间的方向,想要看绿衣进入的那一间是不是开了门,一会儿又想着圣上不对在哪里。
等到想了一会儿才恍然觉得,今日里的圣上褪去了在宫里头的那点冷漠,格外的平易近人,好似她不是圣上表亲的侄女,而是嫡亲的侄女一般。
吱呀一声,二楼的雅间门终于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