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不太相信

  孟永轩还是不太相信四弟的表现,他想了想,突然问道:“‘客于脉外则血少,客于脉中则气不通’,这句话说的是什么?”
  “说的是疼痛的虚实两种病机。”陈成答道。
  “嗯,如何治疗疼痛证?”
  旁边孟永虎插话道:“这还不简单,‘痛则不通,痛则不通’呗!疏通经脉痹阻,自然就不痛了。”
  孟永轩没有表态,依旧瞧着陈成,在等他回答。
  陈成道:“痛则不通只是其中一种,比如‘聚沫则为痛’,是由于风寒湿邪气害于血脉肌表,渐入分肉间,使津液聚为痰沫,痰沫聚集排挤分肉而成,是邪气侵袭使气血不能周流而引起的一种游走性的疼痛,就不是‘痛则不通’能解释的。其实,疼痛病因多种多样,痛证有虚实,治法有补泻,必须分型论治。”
  孟永轩张大了嘴,半晌,才又问道:“如何分型论治?”
  “表虚而痛,是阳不足,这种痛必须温经。里虚而痛,是阴不足,必须养营,上虚而痛,是心脾受伤,必须补中,下虚而痛,是脱泄亡阴,必须速救脾肾、湿补命门。”
  孟永轩惊讶的张大嘴合不拢,四弟的这一番论述,其中一些论断他自己都还是首次听闻,因为陈成关于疼痛证论治的观点,是后世医家的经验总结,宋朝还没有看得这么透彻,自然是惊讶至极了。
  这时,医馆看病的病患越来越多,孟永轩道:“先不说这些了,看病吧。”
  陈成急忙道:“大哥,我能帮你抄方吗?我想学看病。”
  范妙菡在柜台里听到了,大声道:“大师哥,你就让他跟你抄方吧,柜台我忙的过来。”
  孟永轩淡淡一笑,道:“四弟,抄方必须是医学功底很扎实才行,不是会背一点医书说两句关于疼痛证的分型论治就可以做得来的。你看不懂我的方子,抄了何用?反而耽误功夫。你还是好好拣药吧。”
  陈成忙道:“我能看懂大哥的方子,我想学看病,我差得就是不知道怎么给人看病,比如望舌诊脉这些,我都不会,想跟大哥学,行吗?”
  陈成虽然医术高,但是没有用武之地,还得慢慢来改变大家的观念才行。
  “你跟我学没问题,但是,给人看病也好,学着给人看病也好,必须是师父说了算,我说了不算,等晚上师父回来,你跟师父说罢。”
  他们几个的师父,便是二伯孟庆,孟庆白天要上朝在太医院当班,晚上才回来。
  陈成回头瞧了一眼范妙菡,见她神情知道这是真的,只好点头答应。
  陈成钻进了柜台,范妙菡凑过来,好象看怪物似的瞧着他。
  陈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和脸,没觉得有什么异样,道:“你看什么呢?”
  “我看你怎么变了!”
  陈成心头一凛:“我怎么变了?”
  “你以前一问三不知,天天挨打手心。师父说你不是学医的料,师伯是你不是读书的料。怎么现在对答如流,头头是道,而且能把大师哥镇住,你本事可不小哟。不会是大病一场之后,你脑袋瓜突然开窍了吧?”
  “嘿嘿,”陈成无言以对,只好干笑。
  范妙菡又道:“既然你有看病的本事,那晚上师父回来,你要好好求求他,让他准许你跟大师哥抄方,比你在柜台抓药强。”
  “我也是这样想的,就怕师父不答应。”
  “放心,到时候我帮你说。”
  “谢谢师妹!”
  范妙菡朝他嫣然一笑:“行了不说了,赶紧忙吧。那么多人等着呢。”
  陈成两人开始照方抓药。
  陈成对宋代的药不熟悉,而且又不愿意敷衍了事,所以抓得慢。往往范妙菡抓了三剂药了,他才抓好一剂。不过范妙菡和其他人都不觉得奇怪,也不催促他,似乎他以前都是这样慢腾腾的,或者说以前对药材也不怎么熟悉。
  不过,陈成凭借扎实的中药知识,慢慢就熟练了,到了傍晚时分,他已经能勉强赶上范妙菡的速度了。这让范妙菡很是惊讶,由不得又好生打量了他半天。
  医馆也有正常营业时间的,天黑之后便关门了,除了急症之外,不看病的。
  关上门,陈成他们离开医馆各自回屋吃饭。孟家是个大户,除了年节吃团圆饭在一起之外,一般都是各自在各自屋里吃,陈成已经认得路了,医馆里他们住的园子不远,很快便回到了园子里。
  他们园子的门房见他回来,忙不迭上来迎接,点头哈腰道:“四少爷回来了,累了吧?太太在大堂等着你吃饭呢。”
  陈成绕过仪门,过了穿堂,来到正屋里,果然看见陈氏正端坐在圆桌后面,手里拿着那串佛珠,低声念佛。
  邀月站在廊下看见他进来,忙过来道:“四爷,回屋换衣服吃饭吧。”
  陈成一愣,身上这身衣服是早上碧巧拿的新的,只穿了半天就要换?想必这是规矩,便点点头,从旁边角门拐进自己的小院子,邀月跟在后面,低声道:“太太尽早把我叫去问了,说你们昨夜闹腾啥呢,嘻嘻哈哈的。”
  陈成感到脸颊有些发烫,想起昨夜跟碧巧初次,可能动静大了点,让陈氏听到了,才有此一说。站住了扭头回来,道:“你是怎么跟太太说的?”
  “那还能怎么说,照实说呗,太太又不是不知道。”
  “那太太又怎么说的?”
  “太太说,该睡觉就得睡,睡不好没精神干活的,让奴婢嘱咐爷一声。也给碧巧那丫头提个醒,让她别太得意忘形了!”
  陈成听她说话酸溜溜的,想起碧巧说过,她跟碧巧争宠的事情,看来是真事,两个贴身丫鬟争宠,这可不是好事,便有些气恼,淡淡道:“该怎么样我心里有数,不需要别人点拨!”
  邀月也是个乖巧之人,如何听不出陈成话里的意思,讪讪的不敢说话了。
  回到屋里,碧巧迎上来道:“回来了,赶紧换衣服吧。”说着便给服侍他更衣,换了一件软质薄纱袍,穿着挺凉爽,这才出屋子回到大堂。
  陈氏已经把这一遍佛经念完了,端坐在那里瞧着他,微笑问道:“今日在医馆怎么样?累了吧?”
  “不累,我看大哥医术很好,我想跟他抄方来着,可是他说要请示师父,如果师父同意了才行。”
  “抄方啊?”陈氏虽然不懂医术,但是丈夫是当世名医,自然知道一些的,道:“我听你爹早年说过,他跟你爷爷抄方,那是二十岁以后的事了,以你爹的资质,尚且要过了弱冠才跟抄方,你年轻还小,资质也比不上你爹,只怕你师父不会答应。”
  抄方是跟师学徒打好基础之后,上临床之前的一种实习手段,不单单是把师父看病配方记下来给药房,最重要的是要搞懂这方子的缘由,要知道师父看这种病为什么要开这种方子,配伍用意何在,很多时候,师父还会先让徒弟说一下看法,然后指点问题所在。所以,抄方其实也算得上是在给人看病了。必须有扎实的理论基础,学过所有相关科目才能跟师抄方的。当然,古代跟师学艺比现代中医大学要学的东西要少得多,一般来说,背汤头,学脉诊、舌诊,往往就直接上临床了。
  什么时候跟师抄方也没什么时间限制,关键看学到的东西够不够上临床,否则做不到心中了了,那自然是指下难明,没办法胜任坐堂问诊的。
  陈氏知道,跟师抄方也就意味着离出师不远了,那是跟师学徒最后的门槛了,如果儿子真正到了这一步,那她自然是高兴得合不拢嘴的,可是,她太了解自己的孩子了,天资愚笨,很多医书都不会背,经常挨板子打手心,说他本来就不是一块学医的料。现在突然提出要跟师抄方,虽然只是跟大师兄抄方,只怕也是太快了,这一快可就不是好事,万一出个差错,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陈氏自然不知道他儿子其实已经病死了,现在的躯体已经被一个来自现代社会的医师附体了,这个人掌握的中医知识,单单就知识而言,领先这个朝代一千年,别说是抄方了,看病都不弱于他爷爷
  陈成听陈氏说了那话,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反正这也不是陈氏能定得了的。
  食不言寝不语,古人吃饭一般是不说话的,当然酒宴除外。母子俩默默吃完饭,照例岳氏吃得很少,吃完了便慈爱地看着儿子大吃大嚼。看着孩子胃口很好,当母亲的总是很开心的。宁可要一个营养过剩的小胖墩,也不愿意要一个营养不良的干柴棒。
  等陈成吃完饭,陈氏这才道:“今天要小考了吧?”
  “是,我这就要去。”
  “等一会去学堂,跟你师父说一声,你前些日子一直生病,没怎么温习功课,让他不要打你手心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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