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右相宋昉,出闺成礼
见永乐帝缓过来,赵毓泓这才说道,“父皇儿子就是有千般不是,您打骂便可,千万不要气着自己的身体。”
或许是以往永乐的对赵毓泓这个儿子还是有几分看重的,当年在太子之外也培养了他,所以当赵毓泓略微关心的话说出来,叫永乐的心头怒气暂缓。
他有野心,也是当年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
赵毓璟垂眸冷笑,他这个父皇呀,向来最是薄情,却总觉得自己长情。想像平常百姓间那般享受父子之亲,可另一方面又无时无刻不猜忌他们这些儿子,想把他们玩弄鼓掌之间。
赵毓泓见永乐帝的脸色慢慢松快下来,再接再励,“儿臣自小就愚钝,还是父皇悉心教导,才能知事懂礼,若儿臣有何事做得不对,求父皇再教导教导儿臣。”
这种话其他人说肯定会让永乐帝震怒,可若是赵毓泓的话就另当别论。
永乐帝果然神色松缓。
赵毓泓脸上是谦卑恭顺的神色,在永乐帝看不到的地方却凶恶异常,几乎是想把赵毓璟给生吞活剥了一样。
赵毓璟眸子一凛,似幽色刀锋,这个时候得意什么,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辛毅看过五石散后,却是低声说道,“陛下,您可少量服食一些五石散。”
他说的不是假话,永乐帝体寒之症十分严重,现在是盛夏,他却每夜入睡都得放上好几个汤婆子,不然便是手脚冰凉。若是服用少量五石散将身体的寒症祛出去,虽不至于彻底治愈,道好歹永乐帝的身体会比现在松快上几分。
永乐帝倒是一点儿也不怀疑辛毅,毕竟这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从他来了以后,他这身体都松快了许多,可五石散——
辛毅仿佛是看出永乐帝的顾虑,轻声道,“陛下服用五石散是为了治病,法理不外乎人情,想必太祖皇帝也会谅解陛下。”
永乐帝显然意动,瞧着御案上的药粉,“便是直接服用吗?”
辛毅摇摇头,“陛下要服用的五石散是古方所致,这个是鲜卑可汗所改良的,有虎狼之效,陛下万不可服用,微臣过几日便依照古方,制出神医张仲景所用的五石散,定然能药到病除。”
辛毅很少说出这种话,一时间叫永乐帝看着桌上的药粉,意味不明,“虎狼之药?”他仔细咀嚼着这四个字。
宋昉说道,“鲜卑可汗好美色,可他倒不像是草原上的王者,身体有些单薄,偶尔竟有一些力不从心,只能靠药补,于是就改良了五石散。改良后的于是五石散服用之后却能叫人龙精虎猛,但是却有伤人和。”
宋昉说得也够含蓄了,直白一点说就是用了这这些五石散的让你断子绝孙。
赵毓璟道:“据说这些五石散是最先从京城之中的若风馆传出。”
永乐帝久居深宫,恐怕不知道这是他好儿子的产业。司礼监耳目遍布天京城,这地方自然也是知晓,王石凑到永乐帝耳边轻言了几句——原来是青楼,还是赵毓宸的地方。永乐帝心里思忖,青楼之地多用此物助兴,若出现倒也不足为奇,只不过赵毓璟这时候提起来,难道是想借此奸攻赵毓宸的名声?赵毓宸已经死了,再怎么说永乐帝也对他疼爱了多年,是不可能允许任何人在他死后,又在他身上泼脏水。
永乐帝面色渐沉,充满怀疑的目光落到了赵毓璟身上。
赵毓璟当然知道永乐帝对先太子的慈父之情,怎么可能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他沉声说道,“父皇,据儿臣所查,若风馆自先太子离世之后,就被木丞相纳入掌中。”
木文平这一久来,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仗着摄政王之名有些得意忘形。
“父皇,此事业已由大理寺查明,还请父皇传召大理寺卿。”
提到木文平的时候,赵毓泓的双目几乎都快喷火了,他原来以为赵毓璟是想对付他,在父皇面前诋毁于他,所以方才他在言语之间,还说起了他儿时永乐帝待他的种种好处,叫永乐帝心软几分。可没想到赵毓璟真正的目标是木文平,他的左膀右臂!
木文平虽不成器,可他是文官之首,在朝堂上人脉颇广,手底下有些人还是有真材实料了,更何况他和木念云下个月便要完婚,木文平若是此时倒台,那他的王妃就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助力,他又何必放弃自己最心爱的人,而去娶她?
近来永乐帝也是极其不喜木文平,原先他也后大喜功,不过却没有如今这种目无尊上的情景。再加上他后来从顾公梅处得知,他为了替自己的女儿出气,竟然不顾律法,执意要判宋昉死罪。
难不成与皇家联姻,他木文平便可目无国法?这种丞相,不要也罢。
“传大理寺卿!”
永乐帝身体不大好,在等大理寺卿入宫的这段时间已经回去休息了。永乐帝一走,赵毓璟和赵毓泓之间最尖锐的矛盾刹那间爆发,就像滚烫的岩浆一样铺满了整个宣政殿,若不是顾及永乐帝还在里头休息,说不准这个时候两人已经打起来了。
赵毓泓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八哥可真是好本事,这一招声东及西用的好的很,真是叫十弟佩服。”他原以为赵毓璟今日是打定主意要对付自己,可万万没想到他想要动的人居然是木文平,亏他方才还绞尽脑汁想着脱身的办法,最后却一全打在了棉花上面,叫人愤怒的紧。
赵毓璟瞧着他,眼神冷淡,他今日未着朝服,一身白底素银边的衣袍,头上紫金冠,清雅富贵,端的是风姿卓越,一张俊脸上,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摄政王过奖了。”
他嘴巴里的摄政王三个字异常嘲讽,几乎是将赵毓泓红了眼睛,三皇子为人优柔寡断,如今在朝堂上能够和他势均力敌,靠的不过是蒋裴两家的支持而已,他一点儿都不把这个人放在眼里。反倒是赵毓璟,原先最温温吞吞的一个人,现在竟然有着九哥和十四弟的支持,一手抓了钱袋子一样的户部,另一手兵部给拿的手里,再加上平南王府和楚家的支持,在一众皇子当中显然已经脱颖而出,直逼他这个所谓的摄政王。赵毓泓憋屈得很,他这大概是历朝历代最憋屈的一个摄政王了吧,不过当时也怪他太心急了。
“八哥,楚家主呢?”
赵毓璟怡然自得的颜色微微一变,看着赵玉静的目光里带满了警惕:“楚家主自然在南堂。”
赵毓泓很欣赏他这样的脸色,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哦,可我收到的消息是楚家主失踪了吧,你难不成就不着急吗?”
这还是楚云扬早就知道姐姐失踪了,可消息早就被他瞒住,赵毓泓是怎么知道的?他回头的看着赵毓璟,见他面无表情,登时明白什么,天京果然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一丁点儿风吹草动,就人尽皆知。他不再是当初南堂受了楚绮委屈只会哭泣的少年,声音稚嫩,却沉着,“摄政王说错了,家姐在南堂处理家族事务。”
倘若方才赵毓璟没有变色,他倒是信的,现在么……哼,他原来只不过是猜测,现在看来恐怕是真的了,若不是场合不对他真的想哈哈哈的大笑几声,赵毓璟这人最是铁石心肠,恐怕也只有楚云暖能够让他动容。
“八哥最近可是要劳累了,得监国,还得找找楚家主。”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赵毓璟闪过一道凌厉的光彩,表情露出严肃的样子来,皱了一双斜飞入鬓角的眉:“楚家主是天京座上宾,深得父皇喜爱,我都不晓得她失踪了,十弟却是如此肯定,莫不是你抓了她?”话是这样说,但实际上赵毓璟倒是一点儿都不怀疑是他把楚云暖给掳走了,他没那个本事。
赵毓泓微愣,余光中看到了站在柱子后面的司礼监大太监王石,这人可是永乐帝的耳目,他咬牙,“奸诈!”父皇极其看重楚云暖,从她离开天京之后就多次问过楚云暖的踪迹,现在被王石晓得楚云暖失踪了,且跟他有关系,父皇那边指不定会怎样想。
而就在这时门外太监道,“大理寺卿到!”
两人这才止住了话,只不过楚云扬一直用恨恨的目光盯着赵毓泓,别以为他没看到确定姐姐失踪那刻他的幸灾乐祸,这人实在是太过分了,一会儿他非得在永乐帝面前说他几句话坏话。
大理寺卿见过两位王爷之后就站在一旁等永乐帝出来,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永乐帝方才从里头缓缓出来,只是他的精神气越大不好了,显然今天勉强处理这些事情,已经有些叫他体力不支了。大理寺卿也看到了永乐的苍白的脸色,长话短说,从五石散是如何发现,到木文平前去若风馆销毁证据,最后杀人灭口,还有老鸨的证词等等,说得清清楚楚,其中没有一个地方有任何的漏洞和衔接不当。
赵毓泓听着,也知此事难了,因为这几乎和木文平跟他所说的没有任何差别,恐怕木文平离开刑部以后就被人给尾随了,可他并不知道,还跑到若风馆去处理了里头的五石散。
永乐帝对木文平已经没有宠信之心,更是冷淡道:“一国丞相,竟然知法犯法,传朕旨意,革除木文平官职永不录用。”
显然永乐帝还是念及木家三代功劳,并没有安大齐律令非得活剐了他。若是永乐帝决心要杀木文平,赵毓泓还有求情的,好让木文平念自己这个好,可现在永乐帝压根儿就没有杀他的意思,木文平恐怕还会怨自己连累了他。
不是赵毓泓多想,而是实际上木文平就是这种小心眼儿的人,恐怕他觉得自己是给他背了黑锅。
永乐帝下了这道旨以后,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摆摆手让众人退下,几人也不再多做停留,赶忙退下让永乐帝好生休息一番。
从宣政殿出来以后,赵毓泓直接冷哼一声,理都不理赵毓璟抬步便走,他这时候可没时间再跟他耍嘴皮子。木文平既然已经不是丞相了,那还是尽快选定未来右相,最好还是自己这一方的人,木家那边也需要安慰。
木府,收到永乐帝的旨意之后,木家像是天塌下来一样,个个都是面如死灰。木念云的是寡白着一张小脸,她哪怕是聪慧,如今也不过豆蔻之龄,哪儿能想到更好的办法,看着母亲和姨娘哭作一团,慌乱过后也只能喝斥她们,叫她们不能哭,“好歹父亲也算是留下了一条性命。”
赵毓泓在当日永乐帝要处罚木文平时竟然没有为他说话,这一件事情传出来以后,教他许多支持他的官员觉得心寒。木丞相还是他的岳父,赵毓泓都能为自己的利益而不顾他,那他们这些人又算什么?
赵毓泓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险些砸了手里最喜爱的一套杯子,他知道这传言从哪儿来的,无非就是赵毓璟传出来的,可他却不能辩驳。求情他要怎么求情,木文平压根就没有死,难不成他要求父皇不要计较木文平的罪过。笑话,犯大齐三大铁律之一,就怎么可能饶恕,只可惜了右相这个位置。
肖复礼近来可是春风得意,他最大的对头木文平倒大霉了,现在朝堂上文官就他一人说了算,真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过肖复礼也没有得意忘形,反而更加谨小慎微,生怕这一把火可能会烧到自己头上,对于谁任右相一事,从来都不掺和。
就在所有人卯足了劲去争右相位置的时候,永乐帝却十分罕见的提了宋昉做丞相。宋氏清流,且在朝中不偏不倚,的确最适合这个位置,不过宋昉几乎可以说是大齐升官最快的一个官员,是天京青年才俊中最受人瞩目的,从家大门几乎都被媒人给踏破了。
六月十二宜嫁娶,木念云出闺成礼。
本来身为丞相之女,嫁的又是摄政王,成亲当日理因热闹非凡,可因木文平获罪,前来祝贺的人少的可怜,堂前一派寂静,木念云的神色很是落寞。
不同于她,同样是今日出阁宋茜如脸上的喜悦无法掩饰,宋家上下没有一个亏待于她,备了一百二十抬的嫁妆,蜿蜿蜒蜒出了宋府。宋茜如生母眼泪婆娑,这个女儿她从小便对不住她,如今也只能在嫁妆上,多给她一些。她握着女儿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琐事,交代她嫁了人以后,不能在那么任性,好生相夫教子。宋三夫人原本是一片爱女之人,然而宋茜如却听得不耐烦了,只等母亲的手一松开,就迫不及待地上了花轿之。这一瞬间,宋三夫人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看着花轿,一摇一晃的离开。
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终究又再度失去了。
摄政王大婚,天京城喜气洋洋一片,和妃虽不能出宫,也自然是开心得紧,无数珍宝从宫里送出来。
各府都有礼物奉上,或奇珍异宝,或是金银玉器,赵括和他的父亲魏王也带了礼物前来恭贺。不知道为什么永乐帝并没有杀了魏王父子,反而叫两人在天京城好吃好喝的待着,府邸也赏赐了一座。今日魏王兴致颇高,跟前来贺喜的官员喝得酩酊大醉,这种模样仿佛是父亲瞧见儿子成亲时才有的喜悦。
宴席之上,赵括去阴晴不定的远远坐在一旁,身边只跟着孟渥丹一人,“老家伙。”
当初孟渥丹还在珠崖的时候,魏王父子感情虽然不算好,但是也不像今天这样生分,不像父子,倒像是仇人多一些。这也就罢了,摄政王也十分奇怪,本来应该对魏王德退避三舍才对,居然还请了魏王上座,倒是有几分呗高堂的意思。永乐帝近日龙体欠安,不可能出宫,所以高堂之位空置,而现在魏王却坐在了偏位。孟渥丹眸光一闪,似乎有什么从脑海里跳出来,赵括猛的拉住她的手腕,“你瞧他都快高兴疯了。”
被这么一打岔,刚才的灵光一闪荡然无存。
赵括烦闷得很,一杯又一杯的酒往下灌。
吵吵闹闹了一天,摄政王府渐渐归于平静,觥筹渐歇,下人们轻手轻脚的打扫。
今日同时进门两个新人,赵毓泓今夜在哪儿歇息,几乎就成了两个新人必须要争夺的体面,木念云是绝不可能让的,否则她这个王妃第二天就会成为天京城的笑柄。两边丫头明争暗斗相互挤兑,最后赵毓泓还是去了木念云的院子,毕竟她是自己的正妃,木文平一事已经有人指责他薄性,他是万万不可能在新婚之夜冷落正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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