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75 酒喝干，再斟满。
“是你干的。”
几个男人坐在环境幽暗的茶楼里，桌子上只有一支会散发香味的蜡烛在忽明忽暗的扑闪着。桌子上放着几杯茉莉花茶，早已凉透。靠窗卡座上的四个人，在相顾无言整整二十分钟之后，终于有人出声打破了平静。
“差不多吧。”
“你怎么做到的？”
“我觉得过程没什么必要提了。”
“那你呢？我不信以你的个性会什么都不干。”死气沉沉的男人扭头看着另外一个人，这个男人似乎永远都不会笑，至少他从出场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露出任何一个笑脸，那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别人欠他很多钱。
“我？我能干什么。”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大大咧咧的抽着烟：“我只是看新闻了，真残忍啊，活剥人皮啊，这得多疼。”
而旁边一个花花公子似的男人嘴角的笑容邪魅无比：“如果按我的个性，我会更残忍点。然后再揭露的全面点，大概就完美了，达成了那种以一人之力改变世界的壮举。”
“你这是会被抓的。”
“抓？我那个网站在美国设点，内容收集于全世界的互联网,网站在美国进行维护,受美国法律保护。”花花公子似的漂亮男人眉毛一挑：“有些事实就像脓包，不刺破的话，它永远都好不了，得让脓流到外头来，吹吹风，晒晒太阳。”
“谢谢。”僵尸般的男人举起手边的茶杯，以茶代酒：“没更多的话了。”
而王坚则伸手拦住了他的手：“你不用说谢谢，我这人非常见不得脏东西，不除掉的话，我连睡觉都不安稳。如果你非得谢，就把你的故事说来听听，我非常好奇。”
姜鹏……不对，他现在的身份已经是地下拳赛的拳师秧子了，他抬起头靠在沙发上，他很瘦，虽然在打拳的时候，他十分凌厉也十分凶狠，可实际上现在他靠在那却像是蜷缩在沙发角落似的，没有一丁点儿生人的气息，如果背过身的话，大部分人都会把他当成一具尸体。
“我……是个好人。”秧子语气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哀伤：“我是个警察，是个好警察，我也只想当个好警察。”
“可是谁知道？”大圣用烟指了指他：“愚忠。”
“是啊，谁知道。”秧子用手揉着自己的脸：“所以，我现在想尽一切办法，报仇。”
“报仇……是啊，报仇。”秧子嘴唇哆嗦了起来，眼泪顺着鼻尖慢慢的滴了下来：“报仇。”
王坚从烟盒里扔出最后一根廉价的软白沙，接着把烟盒捏成一团，扔进了二十米外的垃圾桶里：“你一个人？很难吧。”
“难。”秧子仰着头斜靠在靠垫上，深吸着味道粗粝古怪的廉价烟：“可你们谁经历过被灭门的痛苦。有时候我在想，当时如果能用我的命去换她们娘俩的命，我肯定义无反顾，或者让我跟她们一起走，也是条不错的路。可老天瞎眼呐，独独留我一个，我死不得。”
王坚在他说话的时候，其实也设身处地的思考过，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会出现什么样的效果……思考来思考去，王坚惊悚的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作过这方面的打算，也就是说，这种事超过了王坚的承受范围。
“你们不会知道我到底有多窝囊，一个男人，一个警察，连自己的妻女父母都保护不了，这种悲哀，你们不会懂。”
秧子每说一个字，就像是往外滴出一滴血，带着嘶声力竭的呼喊和震耳欲聋的咆哮，剧烈的撕扯和铺天盖地的疼痛让秧子的脸变得分外狰狞。
“你们，你、你还有你。对你们来说，每一个都有安身立命的资本，可我这种小人物呢？一颗被抛弃的棋子，坏了没用了，就再也没人提起。我不止一次的设想过我那些通天大能的同事和长官能为我报仇，可结果却让我有些失望，我被归为失踪，没有任何人去管我到底经历了什么。”秧子似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这一年来，恐怕我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亚萱了。虽然最开始我也只是想利用她的势力往上爬，爬到权利的中心，然后引爆自己。可到后来，我觉得她开间小店当个小老板会比较好，她是个可爱的姑娘。”
大伟扭头瞄了王坚一眼，从鼻腔里嗯了一声：“有人可不这么认为。”
“慢慢就会知道了。”秧子松垮垮的靠着，眼睛无神的盯着天花板：“跑题了。我现在倒是不急了，因为我从你出现的时候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只要跟你沾着边的人，都得到了报应，福报或是恶报。你是asura对吗？”
“等等……”王坚举手：“asura是个啥？”
大伟在旁边摸着下巴解释道：“佛国六道众和天龙八部之一。说它是天神，却没有天神的善行，跟鬼却相似。可说它是鬼，可它具有神的神通。说它是人，可他虽然有人的七情六欲，但又具有天神、鬼怪的威力和恶性。大概是一种非神、非鬼、非人，界于神、鬼、人之间的怪物，好斗。是这么说的吧？”
王坚长长的哦了一声：“阿修罗是吧，其实大圣才是阿修罗，他那么丑，我其实是修罗，我比较帅。”
“你现在越来越不要脸了。”大圣斜着眼睛看王坚：“你也好意思美化自己啊。”
秧子似乎没听到他们在互相斗嘴，只是喃喃说道：“你们帮我揪出内鬼，杀掉老道。我的命就是你们的了，我今天来就是说这个。”
大伟眉头轻蹙，撇撇嘴摇着头：“你要是个姑娘，能来个以身相许的话，我就收了你的命。可你是个四十多岁，靠整容才维持在二三十岁面容的变态大叔。我要你的命能干什么？而且……”
大伟一踩王坚：“你说话啊，剪你妹的指甲。”
王坚一愣，收起指甲刀，哦了一声：“我跟你说最后一次，我可能有时候会犯错、有时候也会迷茫，但是我绝对不会在做一件事之后，用这件事来要挟别人干什么。因为我干的事，都是我想干的，而既然是我想干的，那就是能满足我的。如果我不想干，谁也叫不动我，如果我想，除非我死，不然谁也拦不住我。可能这件事你认为我是在帮你，可是……如果把你秧子换成苗子、果子、渣子、孙子，我一样会去干，你的事与我无关，只是不过我的事刚好与你有关。”
“纯爷们。”大圣举起茶杯：“来，你先干，我随意。”
“壮士，干了这碗酒！”大伟也举起茶盏：“我要是女的，我就爱上你了。”
“你其实已经爱上了对吧，你这种小白脸，最喜欢被小三儿这样的猛士搞了。”大圣面带轻蔑的看着大伟：“你可以不说，但是你说的话将会成为真情告白。”
“我去你奶奶的。”大伟咬牙切齿的瞪着大圣：“老子不是gay。”
“谁知道。”
“好了，今天就到这了。”王坚一口干完杯子里的茶水：“今天林亚萱的铺子开张，我女朋友让我去剪彩……”
“我倒也好奇，毒枭开的杂货铺会是什么样。”大圣摘下警帽：“同去。”
而秧子也抬起了眼睛：“亚萱今天开张吗？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你其实喜欢林亚萱对吧。”大伟拍着秧子的肩膀：“别指望了，林妹妹心里有人了。”
“她跟我说过。”秧子指着王坚：“他。而且，我重申一遍，我只是把她当亲人。”
王坚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别说这些八卦行不行，谁说她喜欢我的……就是你们这帮人天天嚼舌头，烦死我了。”
“嘿，少年。别逃避了，你以为一个曾经富可敌国的女枭雄为嘛把自己放的那么低，每天跟着你这捡破烂的二逼屁股后头转？这是爱啊，要不为什么你家的小韭菜会愿意把你分给林妹妹一半？她可是连小金妹妹都严防死守的，你别说你没考虑到这一点。”
王坚置若罔闻，只是自顾自的站起身：“后续的事情，还得稍微商量一下。”
其实说到商量，也没什么好商量的了。王坚本可以直接暗杀掉老道，不过这样不但没有太大的效果而且还会激起反弹，这可不是搅屎棍子帮希望看到的。包括王坚在内，他们这帮人可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那个类型，老道必然是要完蛋的，可怎么完蛋，这可就大有文章了。不是说有人轻于鸿毛，有人重于泰山么，搅屎棒子们一致认为，老道是个很好用的棋子，不闹得天翻地覆之前，他绝对是不能倒的。
“说到这个，我突然有点好奇。”大圣在路上扭头看着王坚：“那个胡来是怎么回事？”
王坚和秧子的眉毛同时一扬。这胡来对他们俩来说，可都是老熟人。心狠手辣说不上，但是绝对是个人才，那种审时度势一流的高端墙头草，这种人看似只是个狗腿子，可老天爷既然能造出这种人，那么他肯定是有用处的，而且是大用处。
“你这笑而不语是什么个意思？”大圣眨巴两下眼睛：“他今天送来了一堆资料，是关于清洗卧底的，张满红、孙越泽，这两个人榜上有名。他这是在帮老道和他们二爷？”
大伟摇摇头：“不是，肯定不是。三少爷在孙家的势力大到吓人，连名义上掌管孙家的二少都奈何不了他，别说清你几个卧底，只要他不把公安部长给弄死，你们都拿他没辙。这是胡来玩的牵一发动全身，果然是个高手，难怪洗牌这么多次，他却越做越大。”
“牵一发动全身啊？”王坚哦了一声：“看来我找对人了？”
“何止是找对了。”秧子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和沙哑：“胡来的心思，是我见过的人里最缜密的，甚至没有之一，他这么干肯定是有深意。”
“挑起战争。”大圣呵呵一乐：“先挑满红和老道的事，然后引出狗主人。这狗主人一出，就算是狗不想互相咬了，也没办法停手啊。看来我得好好配合他下这盘棋……不对，小三儿，这人是你找的？”
王坚点点头：“我不擅长玩心眼，我周围也没擅长。所以……资源不能浪费。”
“老道成了重案组的重头戏，满红被老道的人这么一折腾，就成了反黑组的重头戏。张满红肯定不会不知道这是老道在玩移花接木，她会对老道善罢甘休？”大圣点着头：“这一下，这水可算是彻底的浑了。”
王坚靠在座椅上：“折腾吧，随便折腾。我看他们能折腾出什么花儿来。”
这话说着说着，四人就来到了林亚萱新店开张的地方。一条最有名的步行街的临街店面，光这个店面就花掉了天然二将近三分之一的积蓄，不过倒也是一次性买断的店面，至少林亚萱未来的日子，衣食无忧是没有问题的。
“嗯？秧子，你也来了？”
“是，萱姐。”秧子依旧那副死人脸，冷冰冰的应着：“那天你给我打电话不是说今天吗？”
林亚萱一脑袋汗，带着萧大小姐来来回回的搬着东西，并随手指着店里的椅子说：“我现在没空招呼你们，你们自便。”
“哎哟……哎哟，累死我了。”萧逸雯撒着娇，跟在林亚萱屁股后头：“萱萱呀，休息一下吧。”
林亚萱头发一甩：“要休息你自己休息去，才半个小时，你休息五回了，马上要开业了！这还是一团糟，你不收拾谁给你收拾？”
萧逸雯撅着粉嫩嫩的小嘴唇，瞪了王坚这一帮人一眼，可怜巴巴的抱着小纸盒来回穿梭了起来。
“我去……她这是迁怒我们身上了。”大伟哭笑不得：“都给装作不认识她……快……别跟她有眼神交汇。”
不过这提示……提示的有些晚了，王坚在他出声之前就跟萧逸雯眼神对视了。而萧逸雯也因为这个对视而停下了脚步，把手上的纸盒往地上一摔：“你们这几个人是怎么回事啊？我们在这忙东忙西，你们在那用无所事事，要不帮忙要不就快点滚！死男人！”
王坚被这通臭骂给弄得一头雾水，压根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千金小姐，更不知道她这脾气怎么能够说来就来。
“帮忙吧……少年们。”大伟哀声叹气的站起身：“想我堂堂搅屎帮箫帮主，现在居然要在一间不足一百平米的杂货铺里当伙计，真是悲凉……不过幸好，王帮主也不能幸免啊。”
其实这间小杂货店布置的挺有品味的，在家里的时候，就听说箫逸雯是主设计师，开始王坚还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怪怪的大明星还不算是一无是处。也许是跟大伟一样遗传了自己老娘的艺术细胞，对于设计这方面，她的审美观绝对是一流的，这个小店在大红大绿的商业街里绝对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温馨、可爱而且充满了少女的爱。
“嘁。你们也知道动手。”萧逸雯叉着腰站在凳子上指挥了起来：“把这个盒子里的东西摆在最中间的展示柜里，别弄坏了！很贵的，你们赔不起。”
王坚一愣，心说：你们这也有很贵的东西？
之后，他鬼使神差的打开了那个盒子，接着噗的一声喷了出来，因为这个号称他们赔不起的盒子里装着的不是别的……赫然就是王坚制造的那一堆木雕工艺品，这玩意王坚在地摊上卖的时候，最贵的才五十……“你喷什么喷啊！你的脏口水喷上去了！”箫逸雯几近发狂，一把夺下王坚手上的盒子：“萱萱说了，这里的东西很贵重，都不卖的，只陈列！是无价之宝呢！”
“阿雯！”林亚萱从库房出来时，正听到箫逸雯摇头尾巴晃的在那炫耀，当时就呵斥了一声：“你在胡扯什么！”
“什么我胡扯，明明就是你自己说的好不好，说这些小狗小猫都是你的无价之宝。”
王坚傻呆呆的看了林亚萱一眼，两个人的眼神一交融，接着……都闹了个大红脸。
“无价之宝哦。”大伟挤眉弄眼的用肩膀顶了顶王坚：“无价之宝也！”
而正在这个时候，天然二带着小金和梁欢欢从外头走了进来，最后头还跟着老丈人君。让人惊奇的是，天然二手上居然捧着一个关公……而梁欢欢手上甚至还抱着一个香炉，看上去傻到爆炸。
“你拿这个……”王坚眨巴一下眼睛：“干什么的？”
“拜关公啊，我听说店里放关公好。”天然二郑重的点点头：“不过要每天点香供着。”
接着，在一家十分时尚温馨的小店里，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矗立起一座前面冒着青烟的关二爷塑像，威武霸气……“好了，可以开张了。”林亚萱的脸还是红扑扑的，甚至在跟王坚擦肩而过的时候都没有抬头去看他。
“你完蛋了。”大伟凑在王坚身边贱兮兮的笑着：“就我多年的研……姐！你干啥！”
“发微博啊，说我的小店今天开张。”说话间，萧逸雯笑嘻嘻用鼠标在电脑屏幕上点了发送键……“娘啊，完了！”大伟抱着脑袋就蹲到了地上：“你有三千万粉丝啊！你要搞清楚，这里会爆掉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