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十三章 对话

  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十二岁时幻枫粉嫩白皙却倔强的脸,慕容珏恨不能杀了自己。
  他素来自恃清高,连皇位不屑一顾,何况是那些不相干的人的眼光?
  他我行我素了那么年,从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说他软弱,说他没用,说他是个病秧子,为了上官温馨,他背负上了那么多对男人来说算得上是侮辱的名声,他从来没有在意过。可偏偏,在面对幻枫的感情上,他真正成为了懦夫,他真真正正的不敢面对。
  “别找了!”郁芳已经看了他很长时间,终于开口了,冷冷清清,与幻枫惊人的相似,“我已经找过了,除了这个什么都没找到。”说着她展开了手心,里面躺着半块碧色的玉佩,系着红色的流苏。
  慕容珏冲上去一把夺过玉佩,紧紧的攥在手中,仿佛要生生将那玉佩捏碎才甘心。
  “不,不可能,不可能!”他忽然达发疯的大吼起来,运功拼命的对着两面的石壁劈过去,强大的内力劈出来的掌风打在石壁上发出剧烈的声响,被劈碎的石屑纷纷咋了下来,落在他与郁芳的身上,但是两个人都没有躲。只是石壁的厚度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虽然慕容珏的内力高深,到底也没能开出一条出路。自然,他也不是在找出路,他只是看到了那块幻枫自幼随身佩戴从不离身的玉佩的时候,快要崩溃了而已。他无力的靠在石壁上,身上落满了尘土,“不会的,不会的,小枫他不会死的……”
  怎么可以?老天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若一定要死一个人,该死的也是他啊。
  看着他颓废绝望的样子,郁芳没有丝毫任何同情或者怜悯,反倒冷笑了起来,“现在难过后悔有什么用?丢下他不管的时候,跟别的女人成亲的时候,那个时候你想过小枫的感受吗?小枫若真出事了,所有人都会为他难过,独独你不可以,因为你根本不配!”
  慕容珏没有看他,只是死死的抓着那半块玉佩,眼睛毫无焦距的盯着虚无。那玉佩,他初次见到幻枫的时候就见他随身带着,用红色的丝带绑着,包在一块白净的帕子里。他将他贴身放着,珍贵的如同是不世出的宝物一样。
  慕容珏逗他玩儿,说:“你师父真小气!若是怕你丢了,该给你打一副金镯子与金项圈。再差劲儿也该给一块完整的玉佩,好歹成色也该要挑一挑。给你这半块玉佩算个什么意思啊?”
  十二岁的幻枫还是个情绪会轻易外露的孩子,他狠狠的盯着慕容珏,“这是我爹留给我的,是可以跟我娘相认的信物。比世上任何宝物都要珍贵!”
  那个时候慕容珏还不知道他就是前朝太子的遗孤。他只觉得被那样的一双眼睛瞪着,想着自己先前恶劣的行径,他觉得自己更像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自那之后,他没在提过那块玉佩的事情,但是他知道幻枫从来都不离身的带着,不管什么时候。
  后来方丈告诉他,幻枫就是前朝太子的遗孤的时候,慕容珏狠狠的惊讶的一把,更多了很长时间的思想斗争。毕竟他是慕容家的人,就算对朝政的事情从来不插手也不感兴趣,但是对前朝皇族的遗孤,他也不能坐视不管。以他的身份,他应该直接派人围剿了红叶山,杀了窝藏前朝余孽的方丈。
  可是方丈与他是忘年交,他不可能对他下杀手。至于幻枫,那个时候他觉得从他那双至清至纯的眼睛中,他根本看不出他有任何的害处。所以他同样下不了手。于是幻枫的身份成了他心中的秘密,多年过去,他从来没有提起过。
  记得当是他问过方丈,“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明知道我与他的立场完全对立,水火不容。”
  方丈捻着花白的胡子,笑的高深莫测,“我希望六王爷帮我照顾小枫。”
  “哼,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你?”慕容珏心中格外的不爽,他最讨厌那个老头子故弄玄虚的样子,好似什么都看得透,却又看看不愿意告诉你真相。
  方丈依然笑呵呵的像尊弥勒佛,“我不需要你答应我,你知道能过的了自己那一关就行了。”然后乐呵呵的走了。
  慕容珏不以为然,不过却从此以后莫名的就担下了保护幻枫的角色,他教他武功,轻功交的最认真。他在红叶山的四周布下了谁都破解不了的八卦阵。他一直觉得自己做这些事情,不过是因为方丈的托付。时至今日,他想起当年方丈高深莫测的笑容,才发现自己如此的后知后觉。想必当年,方丈就看透了他的心思了吧。
  手中的玉佩被紧紧的窝着,却始终冷如冰块,那是幻枫最最真爱的东西,连它都丢了,他又会怎样呢?
  一想到这里,慕容珏根本不敢往后想,那结果是他根本承受不起的。
  “是,是,我不配,我根本不配。”慕容珏抬起手臂掩着双目,“我只是希望我能代替他而已。我只是希望他千万不要有事。”
  郁芳看了他一眼,嘴角的冷笑渐渐消失,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已经旧了的香囊,里面放着的也是半块碧色的玉佩,与幻枫的那半块一模一样。她轻轻摩挲着玉佩,叹道:“罢了,你也别自责了,想必小枫也不想看到你这样。我的孩子我知道,他既然认定了你,便是一辈子也不会变的。就算你负了他,就算你娶妻生子,于他来说那份感情也永远会在那里,绝不会改变分毫。”
  是啊,他认识的幻枫不就是这样吗?也许就是因为知道不管自己做什么,幻枫永远都不会丢下自己不管,他才会做出那么多任性的事情来吧?因为知道,不管自己走多远,只要回头,那个人永远在原地等着自己,所以他才会不管不顾,率性而为吧。
  呵!在幻枫的面前,他一直以大人自居,一直觉得自己才是担任着照顾人的角色。如今想来,最是任性,最是孩子气的那个人分明就是自己的。是那个在自己眼中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一直以来无条件的包容着自己的一切恶根性。
  所以小枫,你千万不能有事,千万千万要好好活着。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因为这个世上再不会有人像你这样包容我的一切了。我知道我是上最最自私的人,但是,你就在包容我这一次,千万不要出事啊!
  因为他关心的重点完全在幻枫的身上,以至于郁芳说幻枫是她的孩子他也没有留意到,直到他放下手臂,看到郁芳手中那半块一模一样的玉佩的时候,他才惊觉郁芳方才话中的内容。他诧异的看着郁芳,“你,不,您当真是小枫的母亲?”
  郁芳没有说话,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对慕容珏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变化,或者说与幻枫之间关系的变化后,对她的称谓也变了,她竟有些欣慰。她伸手把自己手中的半块玉佩递了上去,示意慕容珏自己确认。
  慕容珏接过去与手中那半块玉佩合上,竟发现完全吻合,分明就是同一块玉佩分开的。
  “您原来真的是伯母啊!”慕容珏捧着那合在一起后宛如完璧的两个半块的玉佩,轻轻念着,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在说给郁芳听。总之,他的心中格外的心酸。
  他知道即使幻枫从来不说,担心心中还是渴望与自己的母亲相遇的。就如同方丈过世后,他一滴眼泪都没掉,但是慕容珏知道,他心中的悲伤比任何人都深。
  可是如今,终于他的母亲就在眼前了,他却生死未卜。
  “为什么不告诉小枫呢?我知道小枫与他父亲长的很像,伯母您应该在第一眼看到小枫的时候就认出他了吧。为什么不告诉他?”慕容珏的口气中分明透着失望与淡淡的责怪。在他看来,郁芳这么做太不尊重幻枫了。
  郁芳摇头,“我不能认他!我遇到小枫的时候,朝廷已经在追杀他了。他们一定是知道小枫的身份,所以才会不惜一切代价要除掉小枫。我若与小枫相认,欢儿的身份也就显而易见了。我答应过琴儿护欢儿周全,不然欢儿卷进上一辈的恩怨中。所以我不能认他。”
  她做为前朝太子唯一的女人,若前朝还存在,她便是太子妃,便后皇后。她的身份曝光了,她一直以来保护的云清欢的身世自然而然就变的不简单。若是大家真追查起来,迟早会知道云清欢也同样是前朝皇族的血脉。到时候不仅仅的是幻枫要被追杀,云清欢也不能幸免。所以她明知道自己的儿子就在眼前,她也不能相认啊。她只能默默的跟着他,保护他。可惜每次都是被他救了。
  慕容珏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对与郁芳的做法他是该赞同还是该反对。于理郁芳的做法并没有错,让两个人都处在危险的境地,不如先保全一个。可是于情他却觉得这样对幻枫太不公平了。虽然他与云清欢也是朋友,他还曾一度为了帮云清欢一再改变自己的原则。可是说到底他只是凡人,在他的心中他更心疼的还是幻枫啊。
  郁芳知道他的心思,不觉笑容又深了几分,“我想他未必不知道,否则也不会用回魂丹救我。虽然,上一次他也救了我,但是那个时候我知道,他只是因为自幼修禅,慈悲为怀,做不到见死不救。但这一次不一样,他救了我,还会担心我的伤势。虽然他竭力不表现出来,可是我知道他还是在担心我。我想他是知道了!”
  慕容珏微微愣了愣神,旋即轻轻点了点头,“想必也是。以他的性子,就算知道你是他母亲,却知道你不愿意与他相认,他也会装作不知道吧。就像我一样,他分明知道我对他的感情,却也同样知道我在逃避,所以他便什么也不说。他一直都是这样,分明是个孩子,却偏偏每次都要装出大人的样子来。我有时候真希望他还能跟小时候一样,觉得我做错的时候,瞪着我说,骂我,或者直接跟我打一架都好。”
  提起幻枫小的时候,慕容珏的脸上分明透出了一抹极尽宠溺的笑意,那表情分明只有想起最爱的人的时候才会露出来的。
  “我该谢谢的!”郁芳说:“因为一直陪着小枫,从他十二岁开始。我也知道你为他的一切。做为一个没有尽过一天做母亲的责任的我来说,我真的很感谢你为我的孩子所做的一切。不过我同样觉得你很幸福,因为你所看到的他,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一辈子也不可能看到的他。我只能想象着他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过着怎样的生活。所以我真的很羡慕你!”
  这是一个做母亲的人特有的心情,别人没有办法理解。慕容珏也不做评价。只是说到感谢,他却觉得自己根本担不起。
  “我如今只希望小枫很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活着。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他看着郁芳,眸子中自有一种历经暴风雨之后的明澈与坚定,“伯母,若小枫活着,我再不会逃避我自己的感情。若小枫与我抱着相同的心意,伯母您能不能成全我们?”
  郁芳看着他眼睛,一瞬不瞬,良久她仰头看着顶上,“小枫身受重伤的时候,你守着他几天几夜寸步不离,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对他的感情了。说实话我不愿意你们之间有那种感情,因为我不想我的孩子被人指指点点。何况你每一次都是在伤透了他之后才懂的后悔,才知道自己做错了,才会明白他对你有多重要。我就算能看的开,我也不愿意我的孩子跟这种人再一次,我怕他一而再而在三的被你伤害。何况你,为了撇清与他的关系,连亲都成了。我怎么能容忍我的孩子受这么大的委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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