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努力了一辈子，却发现自己不过是别人故事中注定“炮灰”的存在。
不甘这种情绪……
姜扶瑶比任何人都懂。
微微垂眼，压下有些沸腾的情绪，她尽量语气平静：“抱歉，是我自以为是了。继续排练吧。”
却没想单雯雯不依不饶。
“不排！我不想排了！”
“雯雯……”吕宿难受地看着她。
姜扶瑶垂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
悲愤地用鼓槌敲砸着面前的架子鼓，单雯雯哭得满脸是泪。
“既然注定要被淘汰，干嘛还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有这个空闲，我看电视剧不好吗？玩游戏不好吗？逛街不好吗？我为什么要练习！练得手臂上都是肌肉，还有人给我取外号叫肌肉女呜呜呜……”
同样被嘲讽过做音乐是“不务正业”的边飞文也低下了头，神色敛于一片阴影之中，不可见。
……忍无可忍！
从琴凳上站起来，在单雯雯惊讶瞪大的眼眸注视中，她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两把鼓槌，狠狠朝墙壁甩去。
鼓槌落在木纹地板上，复又弹起，发出连续的“蹬蹬蹬”几声。
“努力却不尽力，不过是感动了自己！”
“既然认命，为什么还在这里耽误时间，直接退出不好吗！”
“不服气节目组搞内幕，那就靠实力打破潜规则啊！只会躲在背后哭，活该当别人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眼睛死死盯住单雯雯，姜扶瑶一字一句，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越来越凶。
单雯雯被吼得愣在原地，连哭都忘记了。
吕宿和边飞文也没想到姜扶瑶会突然发飙，皆讶然地看着她。
排练室死一般沉寂。
几秒后。
“呜哇——”
单雯雯比方才更激动地哭嚎起来，边揉眼边指责姜扶瑶：“你扔我的鼓槌！你还骂我！专业出身，琴却弹得那么难听，你怎么好意思教训我的呜呜呜。”
吕宿和边飞文沉下脸。
相处多年的队友和刚见面的陌生人，孰轻孰重，根本不用比。
“不好意思，我们要换助演嘉宾。”将桌子上的抽纸拿过来给单雯雯擦眼泪，吕宿毫不客气道，“姜小姐很优秀，是我们不配。”
边飞文更是大跨步走到门口，直接将排练室的门拉开，一切尽在不言中。
姜扶瑶沉默少顷，终是轻笑一声。
“确实，你们不配。”
“娱乐圈潜规则而已，又不涉及生死，最差的结果不过是被雪藏。”
“连打破规则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梦想……一群不敢争取的懦夫罢了。”
说完，姜扶瑶便拎起放在茶几上的包，大步朝门口走去。
“站住！”吕宿少见地暴声吼道。
隔着大半个排练室的距离，他双眼紧紧盯住姜扶瑶：“说我们是懦夫，难道你不是？国民黑、圈里出了名的垫脚石……能从中央音乐学院毕业的人，水平再差，我也不信会连业余都比不上！”
脚下的步伐顿住，拎着包的手微微蜷紧。
姜扶瑶转过身，与吕宿四目对视几秒，脑中闪回前世无数个在病床上崩溃痛哭的夜晚。
许久，竟是弯唇，大大方方地点了下头。
“你说的对，我曾经也是懦夫。”
“但起码现在不是。”
“不然，你以为我前两天为什么会被骂上热搜，又为什么心甘情愿和容雅一起参加这个节目？”
她的意思是……
吕宿的眼睛缓缓睁大。
*
新一期《乐动人心》开始录制。
这场是五进三决赛，又有容雅和姜扶瑶两个刚上过热搜的“流量女星”作为助演嘉宾，现场票早就一售而空，其中不乏买了黄牛高价票只为拿一手素材的媒体记者。
“操他妈，观众鼓掌鼓得跟拉稀一样，膈应谁呢！”从舞台下来，许强脸色难看极了，手紧紧攥着吉他琴颈，“这哪里是观众，根本就是容雅的粉丝和名利场的控票水军！”
队友吓一跳，赶忙捂住他的嘴，环顾四周，确定没别人听到才松口气，皱眉骂他：“许强，你不想混了别拖累我们成不？有些事，自己心里知道就行，说出来对谁都不好。”
许强便黑着脸不说话了。
撇开眼，正好看到候场处站着的“小炒肉”乐队和姜扶瑶。
他们只是表演时观众没什么反应，但根据导演透出来的口风，晋级应该还是能晋级的。
倒是“小炒肉”，分配到这么个助演嘉宾等同于已经判了“死刑”，注定淘汰。
这样想着，许强不仅心态重新平衡，甚至还有闲心去落井下石一波。
“唉，老吕，你们是真的倒霉。”
让队友帮着把吉他带回去，许强双手插兜地走到候场处，摇摇头，语气惋惜。
“之前我一直觉得你们会和名利场争冠，哪成想，分配到这么个水货助演嘉宾……不过没关系，我们乐队晋级后，会带着你们的这份心继续努力的。”
“我以前只知道你属狗，今天才知道原来还会捉耗子。”单雯雯翻了个白眼，“我们和姜姐关系很好，你别在这挑拨离间。再说了，姜姐有多厉害，你这种外人根本不知道。”
姜姐？
关系好？
厉害？？？
有那么一瞬间，许强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你是打鼓时不小心把脑子打坏了吗？”他忍不住问。
“你才脑子坏了！”气恼抬手，单雯雯简直想用鼓槌打死这傻逼。
伸手，将爱恨都很直接的小姑娘搂进怀里，姜扶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乖，狗咬你，你不能也咬回去。”
闻着姜扶瑶身上淡淡玫瑰香，单雯雯小脸骤红，看得本想发火的许强登时一脸“你不对劲”。
被同性别的女人搂，特么有啥好脸红的啊！！！
再瞧一旁的吕宿和边飞文，也是一副单雯雯这个反应理所自然之色。
许强愈发一头雾水。
各乐队单独练习这段时间，姜扶瑶到底对“小炒肉”做了什么？
怎么他们一个个都仿若被洗了脑，对她那般喜爱？
彩排时，每个乐队都是单独与灯光师、现场调音师磨合，且时间有限，只能演奏几个关键片段试音。导演无法确定舞台的最终呈现，但助演嘉宾在表演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还是一目了然的。
因此，容雅早就知道姜扶瑶要用钢琴与乐队合奏。
“给决赛场当助演嘉宾，真的很让人紧张呀。”
临上场，她走过来与姜扶瑶打了个招呼，便自顾自眉眼弯弯道。
“希望我们都能正常发挥。”
姜扶瑶懒得搭理她的日常作秀，眼皮都没抬。
容雅本就是想用姜扶瑶的“不礼貌”来衬托自己的“友好”，对她这个反应毫不意外。
但戏还要继续。
神情微尬地转过头，她笑着和一旁的单雯雯搭话。
“你叫单雯雯吧？我之前刷到过你打鼓的视频，很厉害唉！有空的话能教教我吗？”
这个乐手的微博前两天刚被网友们扒过，是她的路人粉。
一个十八线小乐手，能和她近距离接触已经极为难得，何况是她主动搭话？别说不回答了，指不定还要顺杆子往上爬地要她微信。
心思在肚子里百转千回地绕了绕，容雅敛眸，掩住眼底的轻蔑。
给当然是要给的，不然怎么表现她的平易近人？但给的是私人微信还是工作微信，就说不准了。
的确，乍听到容雅和自己说话，单雯雯没忍住激动了下，眼睛都亮了。
哇！墙头和她说话了！！！
但很快，想到姜姐为何前两天会被骂上热搜，她立马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装没听见。
墙头千千万，姜姐就一个！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别说被索要微信了，单雯雯根本就没理她。
这回容雅的表情是真僵了。
这个乐手不是她的粉丝吗？为什么也没理她？
难道……姜扶瑶和他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容姐，该上台了，快来候场——”队友的呼唤声从不远处传来。
“好，我这就来！”
容雅扬声应道，与姜扶瑶几人干笑着说了声，便小跑回去。
站在台阶旁，想到自己方才与“小炒肉”乐队几人全程独角戏的搭话，容雅心底一片躁乱。
没事没事。
姜扶瑶那么怕和沈城解除婚约，甚至隐瞒身份出道，肯定不敢背后乱说！
她这般安慰自己。
听到主持人的报幕声，管理了下表情，遮住眼底的戾色，她微笑着与“名利场”乐队一起，拿着话筒，走上了舞台。
他们表演的曲目名为《无穹》。
管风琴是非常古老的、精妙的、巨型的乐器，音乐史中曾数次用于创作宗教音乐，久而久之，音色自带神性，音色给人一种站在茫茫宇宙中渺小如尘埃之感。
以空灵的管风琴音作前奏，后加入快节奏鼓点，“突破”主题便昭然若揭。
“用管风琴开头，前奏的质感一下上去了，舞台效果也好……他们这次的编曲超常发挥了。”
听着舞台上传来的乐声，吕宿眉头微蹙。
“在他们后面出场，我们的压力也比之前大。”
能在网络上颇具人气，“名利场”乐队除了有后台，自身实力也很不错，不是无脑捧的那种。
撇开个人恩怨，姜扶瑶喜欢他们的主题旋律线。
不过……
“听说过木桶定律吗？”昂了昂下巴，姜扶瑶示意他继续听，“容雅就是他们的那块短板。”
“该担心的人，不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