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子婴离去，他有婚约
李嬷嬷忠诚地守护在门口，闭目打坐，耳听八方。
子婴在自己房间里，一丝动静也没有。灯未燃，一片黑暗。他并没有睡，坐在条案边，面对着无边的黑暗，两天的煎熬，他更加地沉默。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不需要再自我欺骗了，除却玉韶华的神奇穿越身份，他子婴的智慧绝不比玉韶华差。
他闭着眼睛，四年前遇袭，他倒在陷阱里，奄奄一息，玉韶华救了他，那道小小的身影，那一身淡淡的药香！
他接到了长泽的通知，去范阳，去参加她的乞丐兄弟之家，他欢欢喜喜地去了，第一次认真地当面看到她，十一二岁年纪，个子只有到自己胸口，白皙如玉，下巴颏儿尖尖的，小小的鼻梁翘挺挺的，眼睛非常大，漆黑漆黑的，仿佛看不到底。睫毛眼角有点翘，那样的眼睛看似凉薄，却极魅！
她拿了他写好的简历，夸赞他“笔端夭矫不可状，墨妙直与鸿蒙通，惨惨著花二三萼，力透纸背非人功！子婴一手好字！一条未差，子婴好记性！条理清晰，言简意赅，子婴好文采！”
她应该是怀疑他的，但是却很真诚地对他说“这里不适合你，你应该去做与你能力匹配的事。适材适所！”
他一下子就喜欢了，她的音容，她的亲和，她的博学，都叫他不由自主的喜欢。
每天跟在她身边，看她一步步把那些泥里的小乞丐变成自食其力的演员。看着她每一项类似政令的管理方法，看到她为了北疆只身前往苦寒之地，如今，看到她在北疆的大计！
他很震惊，很欢喜。
他每天都在琢磨她，恨不得每一分钟都呆在她得身旁，这在他十五年的生命里是没有的体验，他原本以为她就是个亲和力特别的强的少年，所以放任了自己的心！
谁想到他是她！惊才绝艳，无可遏制地霸占了整个心房。
他心里装的很满，他以为此生他再也不会孤单，十七天日夜兼程，他想到北疆，见到她，问问她，“你可愿意，让我护你一生？”
谁知道，他见到的是他们俩抱在一起，他们俩已经彼此驻足，彼此空间全部填满，再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想一下，其实自己竟也和她相伴了一两个月呢，一起面对乔家，一起合谋控制北疆，一起建设北疆粮仓，一起捕捉狗獾，一起笑在桃花源……
私心地，他第一次奢望，她能把心分他一点，那怕一点点！
泪落花心，泪也纷飞。落花一碎，那一碎有无尽的美丽，千年的歌咏，万载的留念。
他武功，一众兄弟里面，是拔尖的，他的耳力也远远超过常人，尤其你刻意去注重某种声音，是以，长泽和玉韶华虽然声音低低，仍然清晰无比地传入他的耳鼓。
每一个字都在他的心里扎下一个血洞，他摸摸身体，没有出血，可是已经千疮百孔！
迟到了，就是迟到了！
晚了一步，就错过一生！
他燃灯，铺开纸，半晌提笔写：未曾照顾好你，心下有愧，我去也！
不行，这会给她造成压力！
撕掉，又写：李嬷嬷和江南定能护佑于你，我且先走了，日后若得空，便来寻你！
霁月公子亲启！
满天的星星点光，伴随着黎明的歌唱，脚步蹒跚，手捧寒凉在中央，不忍回头看。暗淡的灯光，站在风雨的墙角，没了前行的方向，多少繁华已成伤，烟雨风尘，我还是我，只是，只是多了一场寒凉。
寅时，长泽伸手掩盖了玉韶华的眼睛，说：“睡吧！”
玉韶华指指外面，小声地说：“你出去吧，他们都看着呢！”
东方昱看着她的小模样，忍不住又亲了一口，抱着她，半晌，喟叹一声：“玉韶华，我等待你……”
“嗯！”等待什么？
等待你全心交付！
两人都很聪明，都不点透！
长泽站起来，推门出去。
李嬷嬷进来，看了一眼，玉韶华脸朝里，叫了一声：“嬷嬷！”脸并没有转过来。
李嬷嬷应了一声，说：“小小姐，睡吧！”再次走到外间，拿了蒲团垫子，打坐休息。
知道他就在隔壁，想着他的无双姿容，想着他的墨眸，想着他的温柔至极的樱唇…….似乎周围还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兰花香，玉韶华，失眠了！
“小小姐，要喝水么？”玉韶华一直没有关灯，听见她翻身的声音，知道她没有睡着，李嬷嬷就请问了一声。
玉韶华似乎被人发现了秘密一般，赶紧回到：“不喝，嬷嬷快休息吧！”顺势还把灯给吹熄了。
似乎理解玉韶华的羞窘，李嬷嬷没有进来，默默地抬起唇角笑一笑，她的小小姐啊…….
因为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反而次日起床晚了。睡得稀里糊涂间，但见自己和长泽并肩而立于阳光灿烂的山顶，伴在他侧，齐望江山！极目远眺，座座险峰，山势起伏雄伟，好像四蹄腾空的骏马。青山黛墨，江河涛涛，错综变幻，大漠孤烟，江南小桥流水飞红，万里石涛山水如画……
忽然间，风云突变，山河翻腾，长泽忽而伸出手用力一推，玉韶华毫无防备，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带着绝望飞落山涧，转眸间，只见长泽冷冽无情，身边站着无数人，看不见面容，但是她觉得那些是对长泽很重要的人！
绝望！无边的绝望！
多见摄衣称上客，几人刎颈送王孙。死生总负侯赢诺，欲滴椒浆泪满樽！
香消玉殒，万念俱灰，山河变色，人马无言，身影如蝶飘落，终化泪一滴！
“玉韶华，玉韶华……”是谁在耳边急切地呼唤，是谁拭去眼边泪滴？
玉韶华就那么地睁开眼，阳光如金，洒满一室，绝望心痛的感觉犹在，只是身在何处？
“做恶梦了？”耳边温润的声音，淡淡的兰花香袭来，玉韶华头侧过，看见长泽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这是哪里？”玉韶华一时恍惚。
“在客栈！乌苏里城，乌苏人家！”长泽解释的很是清楚，伸手把她拉起来，轻轻缓缓地环在怀里。
是了，客栈里！阳光已经洒满一室，时辰不早了！
玉韶华轻轻推开长泽的手，转过头，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使劲地看，想看到深处。
长泽也不说话，任由她看着。
他长得真的很好看，眉眼、五官无一不精致，立体的五官人神共愤。而且他的长相是玉韶华最喜欢的那种类型，虽说男人要阳刚十足，但是她不喜欢脑袋和脸分外大的样子，也许是欧美模特看多的缘故罢！
“长泽……”玉韶华声音艰涩，梦里的情景太真实，她很怕，但是她又觉得一个梦而已，长泽是无辜的。
外面却响起南宫敬亭的声音：“吃饭了吃饭了，你们都快下来吃饭哪，饿死我了！”
玉韶华笑了一下，故作轻松地起来，拉着他的手：“走吧，我们吃饭去吧，否则再这么喊下去，人人知道我霁月公子原来是个懒虫！”
冲门口喊：“嬷嬷！”
“哎”，她玉韶华就是李嬷嬷的眼珠子。
李嬷嬷进来，看玉韶华净面，给她仍然绾了小公子发髻。
一边绾发，一边看着玉韶华闷闷不乐，有点恍惚的样子，便问：“小小姐有心事？”
玉韶华不想说，摇摇头。
俩人下了楼，走出，巳时已过，周王氏看玉韶华出来，立即端出早膳摆上。
其他人均已用过，玉韶华一个人默默地吃着。
长泽走过来，在旁边坐着，看着她吃，也不说话。
南宫敬亭和江南在旁边看着他们俩人，越看越是满意，哟，这么好看的人都是自己家的主子，两个人都睿智无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做下属的自然是希望得偿所愿，未来可期！
南宫敬亭忍不住伸过头来，小声说：“我原本就觉得霁月公子风华无双，只是过于纤弱，如今，才明了！我真是个棒槌！”
几人都忍不住笑了，江南点点头：“你终于生了一窍了！”
南宫顺口就爬杆子：“那是……现在可圆满了，有关小姐的父兄带来千万将士，有霁月的无双智谋，咱们想不成事都难啊……”
“啊”，东方昱一根筷子戳在南宫敬亭的嘴角，血流了出来。
他转头就看见东方昱冰凉的眼神，南宫敬亭尤不自知：“怎么啦，你干嘛啊你？”
江南拉着他就走：“你打扰主子吃饭，就该挨揍，走走走，我来给你松松骨！”
玉韶华慢慢放下筷子，沉喝一声：“江南，把南宫放下。”
江南一脚踢向南宫：“滚滚滚，我主子叫我呢！”
南宫摔了很远一个跟斗。
“南宫，”玉韶华笑眯眯地说，“你过来。”
南宫敬亭摔的不轻，气急败坏地把江南骂个狗血喷头。
“南宫，那个关小姐是谁？她可靠吗？”玉韶华似乎很是好奇地问南宫。
“南宫，你话太多了，可以回去了！”东方昱直接赶人，语气任是谁一听都是要杀人的冷厉。
“为什么不叫他说？你掩饰什么？”玉韶华也怒了，“我偏偏要听！南宫，你今天如果不说，我，霁月在此发誓，以后你们便永远不得我信，也不必见我了。”
东方昱再也无话。
南宫敬亭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的问题了，后悔的舌头都想咬掉，可是如今如果不说，不管是霁月还是长泽，全都得罪完了。而且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长泽你既然认定了霁月，那么以后必定是要面对的，瞒得了一时，你难道还想……
南宫自动脑补了一件事：是不是长泽从来就没有打算把霁月……
摇摇头，他毫无畏惧地对玉韶华说：“其实这事倒也很正常，长泽，他毕竟十七岁了，关家小姐貌美如花，大家闺秀，父兄手握重兵，必是长泽的最大助力！霁月，你智慧无双，与那关小姐共同辅佐……”
一句话未完，东方昱早已站起，长袖一挥，南宫敬亭一声惨叫，飞出数十丈远，一口鲜血喷出，“咔嚓”脆响，已然是重伤了！
江南叹口气，什么话也不说，直接去扶南宫，后者已经口不能言。
他们离开，整个小院，一片寂静。
东方昱看看玉韶华，后者脸上带着笑意，只是一点点地冷了。
他很恐慌，伸手去抓她的手：“玉韶华，你听我解释！”
“你有不得已，是吗？”玉韶华依旧笑着问。
“是，可是……”
“关家小姐和你有婚约，对吗？”
“对”，此时已经无法挽回，他只好点头，这是事实。
“他们，安排你们准备何时完婚？”玉韶华笑嘻嘻地问，好似不关自己的事。
东方昱越发地心慌：“玉韶华，玉韶华，你不要这样！”
“我要哪样啊？”玉韶华收敛了笑容，“东方昱，你很好！”
你打算雪藏我们的感情于世人，没有人知道长泽和玉韶华的感情，她是玉家的遗孤，遗落民间的闺秀！
玉家遗孤就和你东方昱一样不能真实身份示人！不仅不能示人，还要万分谨慎地隐瞒，否则随时就有杀身之祸！
虽然她惊才绝艳，可是孤身一人，不要说助力，便是六亲也早已作古！
她可能是助力，只是不能放在台面上！
即便将来他成事，她也只是看着他和他的关小姐站在人前，她是他身后的无数个女子之一。
所有的帝王后宫中的一个！
不，她绝不同意。
“那不是我愿意的婚约！玉韶华，我不得已！”东方昱很艰涩地说，然后他抬头，“我只有一颗心，都给你，完全给你，别人，一点也不会停留。”
“东方昱，你只有一颗心，我也只有一颗，所以我要认真地交付给那个只把一颗心给我的人，而且我的男人，必须从内到外全部是我一个人的，我不会同任何人分享他，就算没有实质，形式上的也不可以。我不需要他有任何不得已，不要他的任何欺瞒，不要他任何因由的一时一刻的不忠诚！
“如果他有不得已，可以，我会成全他的不得已，不管有多难受，我都会从心底里把他祛除！”
玉韶华斩钉截铁地说，“无论你多么优秀，无论你多么为难，无论你说多么爱我，我都不接受一个有婚约的人和我站在一起谈情说爱！”
“我宁愿孤独一生，也不远委曲求全，更不会在无穷的后院争斗中消磨时光和生命！东方昱，不管你有多不得已，我们，不可能了！”她的每一个字掷地有声，毫不含糊。
刀子也没有她的话锋利吧！
东方昱看着这张冷硬的脸，只觉得心头痛的气息凝滞：“玉韶华，你真狠！”
“是的，你才知道？”玉韶华又吃吃吃地笑起来，“东方昱，我身份暂时不能见光，见光便死，所以我活得也很艰难，我不想在这艰难中，再给自己的未来加上绝望。今天就一句话，你此生若能全身心只我一个，那么我收回所有的话，我们继续，你做不到，我们长痛不如短痛！”
这是我唯一的要求，世上一切我都不在乎，唯独这一项，我的心，不可能交付一个“不干净”的人！
玉韶华，你是人吗？
你是女人吗？
就算没有实质上的，形式上的也不可以有！
东方昱直愣愣地看着她，她的话像刀子，可是他明白，她说得到做得到。
“我心里只有你，我所做也是为了将来我们都站在阳光下……我能光明正大地护你一世安稳。”东方昱妄图解释，他和那个有婚约的人见都没有见过，谈什么身心？尽管他们都等待着自己及冠，她及笄便给自己完婚，可是，那真的只是为了她父兄的兵权。
他自从决定和玉韶华在一起，便决定为她守身如玉，绝不沾染任何女人。
玉韶华说，形式上的也不可以。
“你若说只是暂时之计，那么，也不可以！”玉韶华斩钉截铁地说，“你若只是利用他，你便是个寡情薄意负心人！我不想你欠了任何女人任何债，那将成为你我未来无法逃避的不得已，所有的事即便出于道义，也将把我们的感情消磨得只剩下彼此憎恨！”
我不愿，你欠债，尤其是情债！
从形式到实质，唯有她玉韶华一个。暂时对于他，是很难的，他本除了自己这个尚有一争的身份，其他的任何资源他都没有。
他的父王只是个皇子，还是个亡命天涯的前朝皇子，他没有储君继承的所有的资源，也没有外家的助力，他除了师傅给他的一身本领，还有这十年积攒下的一点兵力，他没有任何助力，扶持他的南宫悦告诉他，他必须有关家的支持。
这些道理，玉韶华也完全懂！
这是任何一个帝王最正常的手段！
“好的，我明白了！”玉韶华看着他还妄图解释，心中倒翻了五味瓶子，忽然间就觉得疲惫万分，“我们不要再扯感情了。以后，我仍旧会继续助力你，如果你需要！如果你不需要，那么我们相忘于江湖吧！”
“我不恨你，但我再也不想爱你了！”玉韶华面无表情地说，“以后，还做兄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