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魔王关怒，亦正亦邪
五名西戎人终于打发走了闲杂人等，热切地看着华少。华少立即问他们：“这是哪里？”
纳尔西斯惊诧地说：“你不知道此处？”
华少无奈地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明白了华少因此被朝廷和土匪连续“绑了”，纳尔西斯无比地震惊和羞愧，他们说当时请了罗什真的不是绑人。
他们的教皇大人给了他们一个魔法水晶球，只要有缘人在附近，水晶球就会显示出光芒。所以他们每次在街上人多的地方，拿出水晶球旋转，希望找到有缘人。那天太子和他的妻子（纳尔西斯理解为是太子的妻子，因为看上去很亲密），走近时，罗什也跟着靠近水晶球看热闹，看管水晶球的但丁突然发现水晶球似乎出现一些怪异的符号，正想仔细查看是什么内容，结果不知道是太子的妻子还是罗什撞到了水晶球，把水晶球打破了！
但丁一下子急坏了，要知道他们不仅是在这个大陆寻找了五年了，更是这个魔法水晶球是他们大教皇亲自给他们的法器，这下子可怎么好啊？
但丁急的要命，拉住太子的“妻子”，要对方必须赔！
太子的妻子指着罗什说是他撞碎的，和他无关，结果旁边所有的人都说是罗什撞翻的，所以，他们认为罗什很可能就是那个有缘人！
刚好旁边也没有任何人反对，他们就把罗什带回去了。
后来他们拿了那些题目问罗什，罗什一点也不会，他们很失望，但是水晶球既然在破碎前显示了一些特殊符号，他们觉得有缘人一定和罗什有一些关系，是以抓住罗什坚决不肯放。
直到龙碧奇在摊贩子们的指引下来找罗什，纳尔西斯他们就把那些题目交给龙碧奇，叫他去寻找答案。
因为大教皇还有神圣罗马帝国最著名的巫师说了，能做出这些题目的那个人就是他们寻找的有缘人！
只能请，不能逼迫！
华少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奇怪的大比题目了，原来是神圣罗马帝国巫师的手笔！
很多东西真的是科学无法解释，比如巫师的魔力！
“我们真的很抱歉！让你受苦了！”纳尔西斯十分抱歉。
算了，华少苦笑一下，自我安慰，好歹救了苏德，结了一个善缘，也救回了罗什，还算是有收获！
聊了一会子，华少知道这个院子是纳尔西斯他们在漠洲城买的一所小院子，专门为了联络龙碧奇他们用的，因为他们一直住客栈，担心哪天不在，耽误事情，专门买下一个院子，随时等待有缘人前来的。
真的是为了一个有缘人，全力以赴！
华少现在不知道他们所谓的有缘人是怎么个有缘法，他现在着急地想着怎么联系李嬷嬷。
纳尔西斯看他发愁的样子，问：“华先生，你有什么发愁的事，我可以帮助你。”
华少看看五个西戎人，他们热切地望着华少。
这事还真指望不上他们！
华少忽然看向一直在身边听不懂他们讲话却保持沉默不语的周西门：“周大人，你有何打算？”
“我会一直护佑你到离开！”周西门似乎理所当然一般站在华少身旁，真的像个忠心的护卫一般。
华少很纳闷：“周大人，华某年幼，不喜欢遮遮掩掩，有一句话就直接说了！”
周西门似乎知道他要讲什么，立即说：“公子不必多想，护佑你是西门个人意愿。”
“可是，你是郎中令，并不是华某的护卫！”华少直言，“太子已经救回，我亦离开匪窝，现在各归各位，周大人似乎已不必再滞留！”
周西门言：“圣上曾要求西门对公子寸步不离。”
“真是天大的笑话！难不成你还跟我一辈子？”华少怒起，“依华某看，圣上委派周大人跟随华某，原是担心华某临阵逃脱，但是太子已经回朝，若周大人担心华某与土匪勾结，现在已然不存在这个隐忧，你再跟随华某，莫非有不可告人的企图？”
周西门还想再说什么，华少打断他，不客气直言：“华某更倾向于周大人快快回京！查清北疆万石粮食去向，给万千饿死的百姓一个交代。与其在我身上费心费力不如关心百姓，关心你自己前程要紧！”
“……”周西门沉默不语。
华少诚恳地对周西门说：“周大人，我离开嬷嬷已经数日，嬷嬷把我从小养大，亲如生母，日日捧在掌心，不曾一时分离！来时情形你亦看到，其中必然牵涉一些手段故意阻断我和嬷嬷，此时老人家一定焦急万分！要说回去，我比谁都愿意尽快回去，可是如今你看我回的去吗？如同一个旋涡到另外一个旋涡，单薄如我，似一叶飘萍，身不由己！只不过我比别人多看一些书，无父母护佑，就要如此被玩弄于鼓掌之间？你以为我愿意吗？”
说着华少眼睛里就起了雾！他本来脸就小，眼睛就过分大，黑如黑曜石一般，如今汪了泪，看上去似有无限的委屈，却又倔强着不肯眼泪流下！周西门不由地再次软了心肠，他甩甩自己的头，觉得这些日子越来越不对了！
他垂手，沉默了一阵子，抬头对华少说：“既如此，那我先回京。你可与西戎人商议接上你的家人，看这几人气宇轩昂，应该不会强人所难，在大燕，他们也不敢过分造次。”
华少点头，眨眨眼，收了眼雾，冲着周西门粲然一笑：“这些日子多亏周大人护我周全，感激不尽！纳尔西斯他们虽然热心，却言语不通，不拖累华某已是谢天谢地。现在有一事委托周大人帮忙。”
周西门立即精神起来：“请讲！”
华少说：“我欲去刺史府寻找嬷嬷，周大人可愿意陪同华某同去？”
周西门点头应允，欣然同意。
华少跟纳尔斯西说了先去刺史府寻找家人，纳尔西斯自告奋勇一起去。华少想了想同意了。
次日，三人一起去了刺史府，门一打开，衙役看见周西门和华少，活见鬼一样大喊：“华少和周西门回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
王允之走了出来，看见三个人，有一瞬间的惊讶，很快就怒骂那个衙役：“混账！周大人和华公子名讳岂是你能叫的？拉下去打！”
身边早有人拉了大呼小叫的那个衙役去执行惩罚。
王允之又唤人速速去请关大人：“快，就说周大人和华小公子来了！”
华少心思转动，这个关怒到底何许人也？
王允之拱手把周西门和华少欢迎进去，看了看纳尔西斯：“这位是？”
周西门介绍：“这个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侍卫，纳尔西斯！”
王允之一脑门不解，但是对方是什么大帝国的皇帝侍卫，听起来也是很大来头的，不可轻慢他是懂的，于是立即热情地欢迎。
纳尔西斯久来大燕，也多少懂得大燕礼仪，于是也见了礼。
尚未走进正厅，便看见一人步履着急地走来。紫色衣袍，墨发入冠，眉峰高挑，桃花眼，带着一些慵懒，还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清贵。
看见华少，登时全身放松，唇角勾起轻松阳光的微笑。
华少顿时想起来了，此人不是范阳城二楼贵宾室那个紫衣公子么？
“范阳一别，好久不见！公子可还记得我？”关怒桃花眼一挑，笑得眼睛里银屑点点。
前面孟和已经给他讲述此人，性子不羁，亦正亦邪，全凭心绪做事，在京城是有名的小霸王，小魔王。说他坏吧，却经常济贫扶困，仗义执言，说他是好人吧，只要他看不过眼的，不管对方什么来头，即便是太子，他也弄得鸡飞狗跳，被太尉关致远打了不知道多少次，却屡教不改！
就这么一个人，但是却颇得武帝青眼。
“再次见到大人，深感荣幸！”华少施礼，不论如何，也算得上再次他乡遇故知了，“华少见过大人！”
“你小小年纪，满腹经纶，我在京城便听说你在封邑大放异彩，心下仰慕，急匆匆地赶来，你却来了北疆，破冰取鱼，于万民有活命之恩，我心下愈发敬仰，辗转许久，竟然今日才得见！”关怒真挚地走过来，看着眼前这小小少年，不过到达自己下巴，弱不禁风，谁知道他才冠天下呢！
恭敬友好地施礼：“我名关怒，以后不要叫什么大人了，我亦以华少唤你，如何？”
华少看他光明磊落，不拘小节，年岁大约比自己大七八岁的样子，又加之他专门在沙漠外准备救助自己，心下大有好感，便点头：“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关怒！”
关怒大喜，伸手牵了华少衣袖：“如此，我们便是兄弟，以后但凡需要兄长，尽管叫人去关府寻我。”
王允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小霸王自从来了北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怎么地对这个华少就这么称兄道弟了？
脸上的肉抖了抖。
一众人进了正厅，关怒拉了华少坐在自己身边，上下打量了一阵子：“长高了些，又瘦了！”
华少笑了一下，道了句：“到底身体不争气，在沙地里病了一场。”
关怒立即气了：“他们给你苦头吃了？”
华少赶紧解释：“那倒没有，沙地本就昼夜温差极大，我身体又弱，便病了。如今不是好好的？”
关怒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附耳过来小声地说：“其实，我是偷了我爹的兵符出来的……”
华少大惊失色地看着他，他得意地“嘘”了一下：“不要说，否则我回去要被那位惩罚了！”手指指指天！
偷兵符，这何止是惩罚，私自动兵，只怕有杀头之祸！
为了他华少？
“你在昨儿那辆车里罢？我猜到了，但是怕他们对你不利，便先回了，现如今看见你好好的，我便放心了！”笑得张狂。
王允之不知道他们悄悄地说什么，只觉得后背冷汗直出，心里暗自叫苦。
周西门因为是朝廷命官，他便把前因后果给王允之介绍了一遍，包括华少如何换了罗什等。
华少仔细听着，发现周西门只讲了华少如何生病，之后沙黄兵遇袭，以及后来又和罗什互换等信息，华少救治苏德等环节并没有讲述。
他的语调十分地平和，讲述客观，除了漏掉华少的一些超常表现，没有掺杂个人感情。
华少看了他一眼，他似无所见。
关怒听了，脸色有些难看。
他讲完，又叫华少讲述一下纳尔西斯的事情。
其实华少和纳尔西斯他们五人一起聊天一直用的西语，周西门确实一点也没有听懂，甚至这些人折腾这么久到底叫华少干什么他也不清楚。
因为时间一直很赶，根本没有来得及讲。而周西门的身份，华少也是不问就不说。
至今为止，周西门并不知道纳尔西斯一行人的目的。但显而易见，周西门对这些人不喜，但是却也没有提出别的质疑。
关怒指着纳尔西斯问华少：“这几个西戎人绑架了贤弟么？如此还欺上门来？”
华少摇头，也不隐瞒，把纳尔西斯所谓的寻找有缘人一事给王允之讲述了一遍，忽略了自己很可能是对方寻找的“有缘人”之说。
王允之一贯的官爷脸也出现了一些轻松，他点头：“哦，原来如此！如此真的是委屈华公子了！”
华少点头微笑，也不反对。
王允之眼圈儿一转：“不知道周大人和华小公子有何打算？是回京领赏？还是？”
周西门说：“周某不日回京。华公子因为换回罗公子，需要听西戎人吩咐，不去京城。”
王允之：“不去京城？西戎人想干什么？”
华少：“暂时不知。”
“本官以为华公子应同周大人一起回京，并且带上这个神圣罗马帝国的侍卫，他毕竟是官员，在我大燕如此行走，并不合规制。”王允之说。
“他们往来数年，应是递交官文，得到允许出入大燕，并非小民所能做主。小民现在身不由己，更遑论裁撤他们去京城，小民确实为难了！”华少不卑不亢地说。
周西门眼看着华少数日来的经历，此时对王允之说：“本官也以为华公子深陷太子被劫一事，甚是无辜！如今太子已经回朝，华公子可自由来去。”
王允之笑得深不可测：“周大人谬矣，是否无辜，非下官裁撤，圣上自有圣断。”
周西门：“如此甚好，本官自会回禀圣上裁撤。如今有一事，还望王大人帮助华公子。数日前离开漠洲城，华公子与家人李嬷嬷分开，如今回来，家人团聚亦是应该，敢问，李嬷嬷何在？”
王允之听闻，挑眉惊讶道：“那个老嬷嬷么？不曾回家？送走华公子，本官回府，有下人讲他已离开，驿馆并没有回，如今本官倒不知去向。”
华少脸色苍白：“嬷嬷驿馆也没有回？马车呢？”
王允之双手摊开，无奈地说：“马车等一应物品俱在，只是人不见了。此事可是怪哉！”
“嬷嬷不会这样的，他怎么会不辞而别？”华少喃喃自语，一时间难以接受，“嬷嬷把我养大，母亲一般的存在，他不会不管不顾我，他，一定是出事了！”
华少猛地看向王允之：“王大人，我与嬷嬷临走前夜约定，如果悍匪不能允我与嬷嬷同行，嬷嬷必定在驿馆等我，即便不在驿馆也必定在漠洲城内的客栈等待。王大人在驿馆没有看见，在客栈也没有看见过他吗？”
王允之马上说：“不曾！”
语速极快，周西门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王允之移动一下身子，坐下来狐疑地看了一眼周西门，后者垂眸，看向华少。
华少似乎很悲伤：“王大人，你说我嬷嬷是不是被人害死了？”
“这个，本官无法揣测！”王允之转了一转身体，找个舒服的位置，伸手抚摸着鼻子，眼睛望着地板，慢条斯理然而却清晰地答道，“最近并没有接到凶案申告。”
华少继续望着王允之：“王大人，嬷嬷一定是被人害了，大人您说，他会是我走的那天上午就被害死了吧？”
“唉，公子节哀！”王允之似乎很不自在地转了一下身子，眼睛向上看了一下，又向右边无意地扫了一眼，“没有事情表明人被害了，你想多了，也许他现在某处办事，未能及时回来。”
“小民想着嬷嬷也许是走的那天下午就被人害死了！”华少肯定地说，眼圈有点红。
王允之似乎吓了一跳，似乎坐的极为不舒服，烦躁地提高声音说：“你这孩子，真的是想多了，本官都说没有接到凶案，而你现在也并没有看见嬷嬷的尸身，如何判断他就被人害了？不是说你的嬷嬷武艺高强么？”
王允之声音高且语速极快，显然极为生气，华少和周西门都吓了一跳，周西门不由地出口对华少说：“公子不要着急，既然没有凶案申告，也许嬷嬷去了他处，就和你一样身不由己，我们再到处找找就是了。公子放心，周某暂时不回去，帮助你一起找到嬷嬷。”
关怒一直坐在一边听他们说，他才到北疆不久，一路风尘仆仆，倒也没有了解其中弯弯绕绕，听了这么久，终于有一点点明白了，只怕，这华少去沙地之事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不由地怒道：“王大人，你这支支吾吾，毫不痛快，华公子于北疆功不可没，救了太子更是无上之功，寻找个人这么简单的事，你推三推四，到底是不把贤弟当回事，还是不把小爷当回事？”
王允之吓一跳，虽然他官居刺史，却也深知这小霸王发疯起来，能把天捅个窟窿，当官的谁没有一些把柄呢！
连忙说：“关大人，华公子，无须焦虑，我即日便令人张榜寻找。”
又问周西门：“周大人不回京复命吗？”
周西门：“圣上曾给本官口谕，务必护佑华公子直至他安全回家。”
华少难过地说：“周大人，小民不愿周大人护佑，也不必陪同。你我不负圣上所托，救回太子，周大人回京复旨吧。寻找嬷嬷的事，小民一力承担即可。”
王允之叹气，周西门不语。
关怒便说：“周大人你回京复命，小爷反正整日无所事事，不如小爷留下，跟着小弟一起为北疆尽绵薄之力，也顺便帮助找找人。”
一直被晾晒在一边的纳尔西斯什么也听不懂，但是极为有耐心、极为绅士地坐着，认真地听着。现在看见华少伤心，马上就对华少说：“先生不要伤心，有事我愿帮你。”
华少道谢，站起身，对王允之行礼告辞。
关怒起身：“我和你一起走。”
王允之坚决挽留，说外面到底不比自家方便，要帮助华公子，不拘于住在哪里。
关怒想了想，倒也是，他走到华少跟前，小声地说：“你跟随这些人小心些，我且住在这里，老匹夫想做什么，我盯着一二。你且小心谨慎，需要什么，我便叫他去做，敢不从，小爷就弄死他！若小爷弄不死他，就写信告诉我爹，肯定能弄死他！”
华少哭笑不得，怪不得人们说他不按常理出牌，心思邪气，竟然这么明火执仗地以权压人，还把太尉给搬出来了！
立即摇首道：“你且放心，此几人光明磊落，并非歹人。我若有事，必差人寻你。”
关怒和王允之也不强留，点头挥手，示意送客。早有府里的衙役将华少和纳尔西斯送出府门。
周西门没有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