痒痒痒

  何况在国内严格的法制之下,真正的恶人很少,大多数不过是披着恶人的皮囊逞一逞威风,谋一谋蝇头小利罢了。
  “走吧,我送你。”路鹿像只冲外来客龇完牙的恶犬回到主人身边秒变温顺无害,她拍了拍车后座再次邀请沙九言。既然被她看到了,那么放任沙经理一个弱智女流挤公交,路鹿无论如何是做不出的。
  沙九言对刚才的小插曲不做评价,只是指了指自己下半身亚麻色的及膝裙。
  “这好办,侧坐,就好了。”路鹿一边说,一边兀自解起了衬衫纽扣。
  忽然上演的脱.衣.秀让沙九言一时措手不及,但她很快调整过来。
  一丝调笑顺着眼角流淌而过:“小鹿真是急性子,这还在外面呢。”
  诶???
  急性子什么的,是说她迫不及待在这个公交站台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吗???抬头望天,她在沙经理心中究竟是个什么形象......
  力求自证,路鹿飞快扒去一层皮,露出内里另一层皮。
  沙九言这才看见,路鹿的衬衣之下还有一件纯白棉质的短t。不单单是基于衬衫贴身的款式,也由于这样的酷暑天气一般人不会穿两层。当然,起初沙九言并没有误以为路鹿有着奇怪的全.裸.癖,只是担心热昏头的她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敞开衣襟凉快凉快......袒.胸.露.乳,成何体统?
  路鹿两手拎着两根袖管,像福气憨憨的招财猫似的晃着袖子说:“给你系上。”
  想岔了倒也不显尴尬,沙九言态度如常地领受了路鹿的好意:“那麻烦小鹿了哦。”
  隔着衣料,皮肤和皮肤碰擦着,沙经理果然是一条美女蛇,只有冷血动物的身体才这样凉飕飕的。
  绕过沙九言纤细柔软的腰肢,路鹿在心里默念着适合她语速节奏的《三字经》转移注意力。大开大合地打了个蝴蝶结,松紧度正合适,路鹿长出一口气。
  因为身高的缘故,路鹿的衬衫比一般女孩的更长,刚好可以覆盖到沙九言的脚踝。这样侧坐于摩托车上,完全不会产生走.光的困扰。
  准备就绪,沙九言把小区地址报给了路鹿。
  路鹿在手机上一查,说:“在何舟路,那边么?好像,有点远。”
  “怎么?后悔送我了?”沙九言扶了扶皮包肩带,一片即使路鹿就地反悔也不着恼的云淡风轻。
  “那倒不是,就是路程上,有点远。回家,你会饿。”路鹿同步摁亮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六点一刻。当然事实上,沙九言选择搭公交车的话,也至少要七点才能到家。
  哦?
  沙九言若有似无地轻哼一声,按照这个套路,是要就势约一顿饭么?
  然而,路鹿又一次做出沙九言意料之外的举动,她打开摩托的后备箱,里面是和公司柜子里差不多的零食天堂。
  “吃点东西,垫一垫。”路鹿率先拿出一块如今已经近乎绝迹的金币巧克力,拆了金灿灿的外包装,直接扔到嘴里嚼吧嚼吧。
  小家伙口腔的运动幅度很大,却没发出什么令人不喜的声音,让原本没有什么食欲的沙九言也不免来了些兴致。
  手指漫无目的地掠过一个个鳞次栉比的零食包装,每一道齿痕和尖角堆砌着指尖麻麻痒痒的刺痛感。最终,沙九言的视线落定于一袋不算太起眼的黄色包装小饼干。
  手掌大小的包装袋里装了有大概十多块椭圆形的咸芝士饼干。沙九言撕开一角,浓郁的香气登时倾溢出来。
  沙九言噙着笑,不无怀念地说:“我记得这还是我小时候吃过的饼干,没想到上海也有,而且还是出现在二十年之后。”
  此去经年,兜兜转转恍如一个圈。
  然而并非所有圈都预示着圆满。咬开饼干,芝士味浓厚,侵入每一粒味蕾,味觉的终点处似乎仍然呆立着从前那个渴望着,却不敢开口、不敢争取的女孩。
  沙九言又捏起一片饼干:“没想到隔了这么久,味道还是这么好。”
  寻回童年的味道,却不见她的眉目真正舒朗开来。
  “沙经理。”路鹿呐呐地叫着她,心下叫嚣着一股意味不明的冲动。越膨越大,越膨越大,但具体是什么,路鹿自己也说不清。
  “来一块么?”沙九言将包装袋口递向路鹿,笑眼弯弯映着对面那个错愕的人。
  是说沙经理的情绪调节能力也太好了吧......前一秒还好像沉溺于某段不太愉快的过往心神不属,后一秒又若无其事地回复了惯常勾人的笑里藏刀。
  这个女人惯会虚虚实实的......
  不过眼下的自己并没有资格深究沙经理每一种神态背后真正的情绪。
  “好。”路鹿回答。她伸手进包装袋捞了一块丢进嘴里,又是一阵嚼吧嚼吧。嗯!味道真的不错诶!
  就这样,两人你一块我一块地分食完了一整袋饼干。路鹿刚想背过身舔一舔手指上味道精华的饼干碎屑,沙九言就从包里翻了餐巾纸出来递给了她。
  “唔。”路鹿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心下犯着嘀咕。
  沙经理比她大很多,但这是她第一次把沙经理当成长辈式的人物来看。因为江也是这样的,每次小路鹿剥完虾想舔舔手指上的酱汁,煞风景的妈妈总是一脸嫌弃地抽餐巾纸给她:“你脏不脏?”
  ......
  沙九言对她在路鹿心中突如其来的长辈定位一无所知。在她把饼干和刚才的巧克力包装纸卷成一团扔进垃圾箱的同时,路鹿把摩托车推到了马路牙子口。
  给沙九言解释了一遍摩托车头盔搭扣怎么扣上,路鹿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头盔没,别人用过。”
  对于洁癖而言,在狭小的车盔里闻到别人的头骚味应该和闻到尿骚味一样抓狂吧!路鹿尽力还原着沙九言的心情,虽然用了略略夸张的艺术手法。
  另一方面,今天的路鹿让沙九言叹为观止。卫生巾、红糖、小零食、头盔,无不透露着小家伙的心细如尘。也是,路鹿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按老话说来是一天一个样的,初见时冒冒失失瞎说八道的那个是她,现在体贴入微照顾他人的这个也是她。
  一手攥着把手,一手托着沙经理的手臂将她拉上了车。
  稍稍理了理衣裙之后,无可避免地,沙九言靠近路鹿的那只手环住了她的腰。
  小家伙的身体热热的,不仅透过紧密贴合着对方小腹的手臂传来,甚至她周遭的空气都像被烘烤过一般,空气分子的运动高频而莽撞。
  毫无征兆地,前座忽然传来一串时断时续的憨笑:“嘿嘿嘿......嘿嘿嘿!”
  笑得直叫人发毛。
  车上统共就两人,周围恰巧也没有其他过路人,那么这笑声的主人自是不言而喻。
  沙九言用缠绕路鹿腰际的手轻拍了两下她的小腹,本意是提醒她好消停消停专心驾车上路了,殊不知这才是开启对方爆笑的开关。
  “嘎嘎嘎嘎嘎!”果真是被扭大了开关,路鹿笑成引吭高歌的大鸭子,就快把车后座的沙九言给震下去了。
  如果排除精神错乱的可能性,那么......
  沙九言总算觉出味来,松开手臂问:“你怕痒吗?”
  怕痒的人千千万,但路鹿腰间的感受器未免也太灵敏了吧,稍微超出一点阈值就能笑得一发不可收拾。
  找到了症结所在并加以回避,路鹿很快便止住了笑。效果立竿见影。
  因为笑得惨不忍睹,眼泪花子喷溅到了镜片上,所以在征得沙经理的同意后,路鹿取下头盔,擦去了眼镜上的水渍。
  “小鹿,看来我没办法搭你车了。我还是回去等公交车吧。”沙九言深表遗憾。
  没有继续说出口的责备是,在她们一通瞎折腾的间隙,她等的公交车已经慢腾腾地从身边驶过。因而,对于沙九言来说,最坏的事情发生了,她两头都没着落。
  听到沙经理这么说,路鹿拉了拉笑出褶子的t恤下摆,心有不甘。这就好比千辛万苦爬到了距离山顶一步之遥的最后一个关口,却倒霉催的脚下一滑骨碌碌滚下山坡。前面所有努力全部付之东流。
  两条眉毛打了一架后,胜负已定。路鹿还不死心:“抱歉,我不知道,自己这么怕痒。再试试,可能多,抱一会儿,就好了。”
  抱?抱你个头啦!!!路鹿顿觉自己又把原本正经无比的意图装裱得七扭八歪,活脱脱一个色胆包天的登徒子!
  路鹿灰心丧气地想,从见到沙经理的第一天起,她在对方心里大概一路刷的都是负分吧......她明明是只纯情小鹿,一只永远没有发情期的纯情小鹿!
  “好吧。”出乎意料的是沙九言一口答应了,让路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沙九言也是无奈。
  被热心肠的小鹿一搅和,自己原本平顺的归家之路波折重重。不过......毕竟是她自己松的口,分岔的两条支路,是她选择砍断一条已经走过更靠谱的,踏上另一条未知的征程。
  万万没想到,方才认知上的最坏尚且还算不上最坏,因为更坏的事情发生了——
  在沙九言抱着路鹿的腰帮她做脱敏治疗时,她眼睁睁看着她想搭的那一路公交车又一次同她擦肩而过......
  前后两辆间隔不过两三分钟......
  因为路面阻塞段不同的缘故,两班公交车前后脚相继到站的情况时有发生。
  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她并不适合做二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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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一下错别字
  把主角弱质女流写成弱智女流也真是亲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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